《美人噫》吹尽繁红

11、风花雪月（三）

　　陆斜好像恢复到了常态，脸上挂的笑虽不至让人如沐春风但也不生冷，汪白月自然很识相地赔笑脸：“书生，算起来我们有好几日没有一起吃饭了。不知你殿试准备得如何了？”
　　“还好。娘子不必担心，马马虎虎让你做个状元夫人还是能够。”他也说起玩笑话，和她一并填抹不理智时划出的空隙，再闹下去也无益，她若无法管好自身，他插手便是，台面上还得欢欢喜喜、热热闹闹、自自在在。
　　谁在担心这个？给点颜色就灿烂得没边儿了，抑制好翻白眼的冲动，她附和：“那好啊，到时候你一匹马我一匹马，有我这样美貌的女子陪你打马过街，别人就更羡慕了，正方便你更得意。”
　　“嗯。”
　　到了饭桌两人已经成功将氛围营造出来，谁也不会再质问，谁也不会再动怒，这一天应是能平安渡过。狄野同吟雪对视一眼，心里松快下来，主子们融洽了奴才的日子才好过。
　　“你想吃什么？”汪白月拉起袖口拿着筷子问，亲自布菜也算放低姿态的一部分，做人还是要能屈能伸。他不拒绝，一一说了想吃的，她尽量挑好看的夹到他碗里，自己用另一双筷子吃着，不时说些逗趣的小笑话，居然能没有半分尴尬地吃完了饭。这演技，全是久经锻炼才出得来的精品。
　　“茶？酒？”她问。
　　“酒。”他挑了更不温和的一样，终于露出了几分真情绪：“酒能浇愁亦能解忧，我想喝过酒忘了让人不高兴的事也好，但酒的效果不能和神仙药比，一回两回可能有用，次数多了那就无用了，你觉得呢？”不贞之事他能忍一次两次，太过他宁愿放弃汪家这份助力，慢几年回京城也并非不可，二十几年都等了，不差这最后几年。
　　赤/裸裸的威胁。若没有静桂带来的消息，她还真不知道他做事多周全。
　　“惠莲，端炒花生、卤猪肘、酸萝卜、芙蓉糕、芝麻酥上来，未来的状元郎要下酒。”她避而不答，人嘴两张皮一上一下张合着什么好听话说不得，既一定会再次违反他的规则，何必在之前还骗他一次，回头事发还给了他加罪的借口。
　　他紧逼，纸扇搭在酒杯上挡住她要为他斟酒的动作，平声道：“你觉得呢？”嚇，你有脾气，老娘就活该小绵羊样惯着你？她回自己的鼓凳上坐定，就着执壶嘴灌了半壶酒，咂咂嘴摔了那只紫金忍冬的执壶，一脚蹬翻个他左边的凳子，笑道：“这酒难以下咽，你不饮也罢，听闻城南酒巷里有个姿容不俗的寡妇，最会酿酒，这澈水城里爱酒的都往她那儿去，看见她挂在楼外的酒旗再闻闻飘出来的酒香，不喝酒也醉了。书生你是吃惯寡妇俏酒的，这家常的酒怕只剩酸臭味了，如何喝得？外头的酒才香呢。”
　　她极尽讽刺之能事，实在不想看他不得理也不饶人。酒巷里有寡妇，青楼里有花魁，私寮里有粉头，寻花问柳、眠妓宿妇的下流事他一样没落下，有什么资格来讨伐她。她是认得三个少年郎，但与他相较，小巫见大巫，她不愿说什么让他难堪，他倒还揪着她的错处蹬鼻子上脸了。
　　“清辉，我终有一日要入仕，有些场合有些事是不能避开的，你可明白？”他拿起惠莲新换来的白釉执壶斟满两杯酒，递一杯给她，自饮了三杯：“外头的酒再香也是为着银子香，唯有家里的酒才是能暖心暖肺的，没有放着家里的酒不爱去外面贪杯的道理。听曲狎妓，饮酒吃席，斗茶看舞，品花对棋，这些事在外做了回头也就忘了，总不过是逢场作戏，你实在无需太过在意。”
　　那喝合卺酒之日她说的三个要求他随口答应也只是应景喽？难为她和阿楠相处还多有顾忌，不曾真正越线。
　　“你有你的不得已，我有我的理由。不妨各行其是？”她饮尽杯中酒，丢掉一截啃干净的猪骨头。果然，小气，虚荣，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摇头，她耸耸肩：“那你要如何？我说过我不可能只是陆汪氏，我更是汪白月。”
　　他失笑，问道：“清辉，你到底在不满什么？男人的权力多过女人，这是约定成俗之事，我若花天酒地最多惹几句闲言，你要是为妇无德就要被浸猪笼。你做事之前，真的考虑过后果吗？有的结果也许你无法承受。”
　　“书生，你是否有治国平天下的想法呢？贪官佞臣你要当吗，要除吗，要不与之为伍吗？这两种狡诈在官场再常见不过，也是一种特有的风俗吧，但它令人恶心，总会有人想要改变，变不了所有变一分一毫亦可慰初心。”她又吃一杯酒，认真和他谈：“我只会对不应当的事不满，因而愤怒，所以有些事我以为不是忍耐可以解决的。我明白你的准则，你所受的教育和所成长的环境让你成了忽视不平等的人，你只在贪婪地要求更多的权力，更多的自由。而我不是，在我眼里，没有平等就没有男女情爱。”
　　陆斜久久无言，喝下许多杯酒。
　　“算了。”她轻声道，“现代还有好些人认定男人风流无罪，何况你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我不是女权斗士，但我也不想低男人一等。或者我错得离谱，可我至少没有消极等待。
　　“清辉，我重新再承诺一次，这次必能做到。”
　　她也不惊喜，懒懒同他碰杯：“君若投以木桃，我必以琼瑶报之。”

　　女主还是比较强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