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噫》吹尽繁红

10、风花雪月（二）

　　“惠莲，做香酥鸡、醉虾、凉拌木耳、醋白菜，另外再加几个汤几盘甜点，挖我埋了十年的青杏酒来，餐具用我那套霁蓝缠枝梅纹的碗盘，执壶、双耳尊用陆斜送的紫金忍冬那套。”汪白月又对吟雪说道，“你准备准备，穿那套新做的素灰禅衣，束发，晚间你来弹琵琶，曲子尽量选能让人哭的，一定要用音乐化除陆斜的怒气。今天能不能顺利过关就看你们俩了。”“是。”两人匆匆告退。
　　美丽的黄昏就要来了，斜阳微风里蹴秋千的乐事，为何不做？偌大的陆府，她能阻止旁人进入的只有她的新院子——石榴园，所以她收拾得很用心，葡萄架、石榴林、莲花池，书屋、厨房、药圃、卧房、茶室，当然还有她最爱的秋千，支在正盛开的木兰花树旁。石榴园里的女子只有鸣姝会坐着打秋千，她及吟雪她们，都是要站着、跳着、炫技着玩秋千，隔几日还会让鸣姝作评委来斗秋千，有时木兰花轻轻落着，各个女子又都骄傲且快乐的笑着，其中滋味，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好。
　　风花雪月的浪漫，不必有男人仍能完整地得到，只是缺了冒险该有的刺激，但现在她不想再多承担任何风险，所以和丫头们斗秋千再好不过。在现代，可以拳击，可以蹦极，可以潜水，可以赛车，这些都是很好的减压方式，而今不行，就只好用斗秋千来凑数了。
　　“安秋，上秋千架，我们斗一场。”
　　安秋闻言大急：“小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斗秋千，因为那个阮楠姑爷还在生气呢，你怎么像没事人一样？万一姑爷一怒之下休弃了你，那你以后怎么做人啊，小姐，我的好小姐，我们不要玩了，我们应该好好想想怎么让姑爷高兴。”
　　“休弃？我求之不得。”她笑道，“利益当头，我养上十个八个男宠他都得忍着，更何况我连绿帽子都没有实打实地给他戴上一顶。你呀，就是性子太躁，这不过夫妻间的小矛盾，你为我急成这样又是何必？你想一想，若哪天陆斜那厮出门去喝花酒逛妓馆了，甚至纳几房小妾回家了，他可会因为我生气就坐立不安、就小心赔罪？我现在犯的错肯定比他以后要有的过失轻，而我已经备了酒席要哄他高兴，你还要我如何呢？”
　　“小姐，也许姑爷会信守承诺，会只有你一个......”安秋小声辩驳，底气明显不足。她摇头：“安秋小可爱，你那么相信甜言蜜语要当心以后吃大亏。陆斜他是不是坐怀不乱的男人且先不论，一旦他掌管陆家，他想也好，不想也好，成堆成堆的女人都会往陆府走，总有几个会留下来为他生儿育女。”
　　“安秋，我和陆斜注定是半路夫妻，勉强粉饰着现实过几年罢了，你不用太忧心我和他关系破裂，因为那是必然要破裂的。”她转头望向静桂，“你来和我斗一场，怎样？”
　　“乐意之至。”
　　静桂率先上了秋千，一件淡茄子紫的直裰，暗绣着折枝桂花和卷草纹，玉簪束起的乌发散落了几缕，让她温雅中带上几分俏皮，正值妙龄的魅惑再简便的男装也遮不住。她坏笑着调侃：“静桂呀，那么好的颜色可寻下婆家了？若无，我情愿帮你列份名单出来，任你挑选。”
　　“小姐怕输吗？临上秋千了，却只敢逞口舌之快。”静桂大笑，“那我往日真是高看小姐了，白费了我的敬畏，可惜，可惜！”
　　“几日不敲打，你还要上房揭瓦了。”
　　她佯怒着跳上秋千：“小妞，咱开始呗！输了别哭鼻子。”
　　“小姐多虑。”
　　两人越荡越高，起伏不定的变换，冷风刮脸、景移物换的抛离，这一切真是舒爽。正好遇上时，都不自觉出拳踢腿，汪白月险些跌下秋千，静桂不担心反而大声嘲笑，待汪白月寻着机会，又一脚差点把静桂送出院墙，她笑得比静桂还嚣张几分。
　　打闹够了，两人也不下秋千，比谁荡得高，比谁会的花样多，比谁的体力好，争强好胜，斗狠斗勇，玩秋千就当如此。
　　直到惠莲来请示菜要不要上桌，吟雪来问要不要去请陆斜，汪白月才恋恋不舍地下秋千：“静桂，明日再战。”
　　“奴婢等着看小姐输一次。”
　　“那你等到头发变白，脚进棺材你也等不到，我会输？你想太多。”她昂首挺胸、意气风发地出了自己的院子，不用多久就变回低秀颈迈小步的贤淑妇人，还得去哄陆斜呀，只有石榴园里的日子才是属于她的日子，石榴园外陆府里的生活，又痛苦又假，不提也罢。
　　好酒珍馔，美人佐酒，更有她这个受气包子立在旁边加优越感，陆斜要是还不满意，她也只好置之不理了。
　　“我去请他。吟雪你准备好，另外再去叫几个唱曲儿的来，他万一要睡女人来刷存在感，我可不想他看上你。”
　　吟雪答应一声，去吩咐了。惠莲跟着她，说道：“吟雪是比小姐更惹男人疼呢，模样好性子柔的，哪有男人不喜欢的道理，小姐防备着些也是应当。”说完绷不住笑了，小姐几十年如一日的毒舌，她这个做丫鬟的伺机回敬几句也算不得多无礼。
　　汪白月咬牙：“你何时也学得这般伶牙俐齿？再胡说我就把你打包丢去北漠养骆驼，看你对着黄沙能不能说出朵花来。”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话小姐就不敢对别人说，青鱼会哭吟雪会辩，安秋能打静桂能劝，鸣姝小姐你又舍不得唬她，说来说去小姐你最不疼的一个就是我。奴婢不服。”惠莲嗔道，心里倒不觉什么，小姐就算不看重自己，也总最爱自己做的菜，凭手艺吃饭立身，她不心虚。
　　“打住。别家小姐是心气不顺就管教丫头，到我这里就变成你们不爽就来磋磨我，简直不分尊卑。”被静桂和惠莲那么前前后后的一闹，她因鸣姝受罚起的怒气总算消得七七八八，待会儿和陆斜吃饭倒更有把握控制局势了。
　　这群鬼丫头。心里骂着，脸上却不觉漾出一朵笑。

　　一群忠心耿耿的丫鬟是放纵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