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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有嘉宾 ...

  •   花如晦进了屋来,道:“不过是个药僮,竟闹成这副样子。亏你还是上官家的小姐。”

      上官云绣仍坐在垫子上,像是猛吸了几口气,才从牙齿里吐出几个字:“你来见我,就是为了这个。我一早便不是上官家的小姐了,我是花家的夫人,你还记得吗?”

      花如晦像是没听到她的口气似的,对花云晋道:“你先带他回去,仔细点别闹出人命。”

      上官云绣忽地立起来,道:“谁要带他回去?我不许!这小子身上有秦眠的佩剑,不查个清楚,绝不能留。”

      花如晦道:“秦眠十年前就自废武功,叛出修罗派了,如今是否活着都未可知。你这般兴师动众,没得叫人笑话。”

      他一挥手,便有两个小厮抬了担架进来,要将灏苍抬出去。上官云绣倒退了两步,灏苍看见她凄惨的笑。

      他视线早已模糊,失去意识之前,只听得花夫人带着哽咽的声音:

      “笑话,可不是个笑话。”

      小厮们抬着灏苍,跟着花云晋出了门。花如晦没再看呆立在那的上官云绣,转身便走。

      身后,上官云绣仿佛是唤了声:“如晦啊。”

      但花如晦的脚步没有一刻的停留,像是那声音从未传来过。

      辛夷进了屋,房间里空空荡荡,似无一丝人气。

      =

      灏苍醒过来,看见花云晋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整理药材,凌乱的发丝已归拢好,衣服也换过了。

      他的布袋和里面的那把剑放在床头,他一眼就能看得到的地方。

      他身上无一处不痛,但又有种说不出的轻快,很是古怪。

      这里不是他的卧房,倒是花云晋的书房。说是书房,放的倒大多不是书,而是各类医用物事,珍稀药材。

      灏苍一睁眼花云晋就回过头来看他,导致灏苍以为这人后面是长了眼睛。

      他问:“你当真给我下药了?”

      花云晋道:“那是拿来骗我娘的。”

      灏苍“哦”了一声,又躺了回去。

      花云晋道:“你便信了?”

      灏苍道:“信了。不信又何必多余问。”

      花云晋没料到他这般讲话,手上的动作似是顿了一下。

      灏苍觉得花大少像是背着自己笑了一下,他自进花府还没见花云晋笑过,这回自是有些急切地想探头看看。

      却不料扯到了身上的伤口,龇牙咧嘴地躺下了。

      花云晋道:“经这一遭,她大抵不会再为难你了。你这伤,只得将养几日,这些天不必去赵老那读书。”

      灏苍道:“你娘这手也忒重了,你若再晚点来,我怕是要一命呜呼。”

      花云晋道:“你但凡还一下手,她立时就会杀了你,就等不得我来了。这也算是你机灵,可你当日要是走了,就不会有今日的事。”

      灏苍挑了挑眉,心道,这倒是怪我,小爷还偏不走了。

      又听花云晋又道:“对了,到了外面,别你啊我的,要叫少爷。”

      花少爷平时没这么多话,今日话却一句接着一句。

      灏苍听完,反倒笑了,道:“外面不能叫,就是私下可以了?”

      花云晋这回倒是没了话,灏苍笑着躺回了榻上。只感觉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痛了。

      他躺了一会,觉得略有了些力气,又抬起自己的右手腕。那里血色的小花还在,只是像是褪了颜色,渐渐淡了。

      他忽道:“那私下,便叫小花好了。”

      花云晋一下子回过头来,像是瞪了灏苍一眼,但经过了这两天,灏苍已全然不怕他这看似威慑的眼神了,仍笑嘻嘻地道:“我问麦斛了,我比你虚长一岁,这小字还是叫得的。”

      没想到花云晋没开口,银针却招呼过来了,正刺在他哑穴上。他张嘴说不出话,心里倒乐开了花。

      他想,花云晋那么个干净端庄的小人儿,衣服都不换就赶来救他,这份情,他总该是记着的。

      娘说过,这世上的好意少之又少,若是有幸得了,便定要好好守着,加倍地还。

      还完了,再走罢。

      灏苍于是在屋里躺了几日,闲出个鸟来。那日后花云晋便像是忘了有他这个人,终日丢他一个人躺着。待到第七日,灏苍能起身走动了,就迈开腿一刻不停地跑去花云晋的小书房。

      花云晋的每一身衣服都精致熨帖,将他挺直的身段勾勒出来,只是大多都是墨色为底,这一日也是如此。

      灏苍没进去,只因花云晋对面坐着花老爷。

      花如晦仍是老样子,端坐着,看不清神色,手上把玩着一根长长的银针。

      灏苍听见他道:“文氏去世时我就跟你说过,医者,最不该有的便是善良。”

      “是。”

      花云晋背对着灏苍的脊梁挺得很直,可灏苍仍能感到他在微微地颤抖。

      花如晦又道:“她死了也有两年,而你至今为其影响,倒是我失察了。”

      花云晋道:“不,都是晋儿的错。”

      花如晦道:“知道错了,便领罚罢。”

      他手起针落,花云晋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然而他依旧端坐,下盘动也不动。

      花如晦道:“今日的事就算了,若还有下次……”

      花云晋道:“就请父亲直接废了我。”

      花如晦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道:“记得,没有力量的善心即是软弱。”

      花云晋颤抖着,仍用平稳的声音道:“是。”

      花如晦出门来,看见门口守着的灏苍,只斜了一眼就走了。

      灏苍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自己那声“老爷”,想来也并不碍事。他赶紧进门去,花云晋已伏在了小几上,额头满是汗水。灏苍拿了帕子给他擦汗,他难得温顺地任由灏苍动作,缓缓抬起来,盯着灏苍看了半晌,才像是回过神来。

      灏苍见他眼圈红着,却没有泪水掉下来。

      花云晋声音都像是慢了半拍,有些怔怔地道:“怎么不好好躺着?”

      灏苍道:“再躺,怕是要长草了。”

      花云晋像是还要说什么,嘴张开半晌却没开口,灏苍道:“我身上的伤不碍事了,明儿就去老赵那。”

      花云晋道:“是赵老。”

      “好好好,赵老。”

      花云晋这才彻底没了言语,只盯着面前那张纸看。

      灏苍略略看了看,他没好好念过书,识的字不多,只大概能辨认出那是张药方,上面用朱笔画了好大一个叉字,看着竟有些触目惊心。

      他忖着,八岁,确是别人家孩子膝下承欢的年纪。但花云晋不一样,他是花如晦的儿子。

      因为他是花如晦儿子,没有柜台高也可看诊,且比寻常大夫更令人信服。

      所以,更是差池的错也犯不得。

      花神医和上官二小姐的儿子,未必比他这一介乞儿活得安然。灏苍到花家不过十日,也已看得明白了。

      他给花云晋擦完脸和手,瞥见门口麦斛送了饭食来。他起身接过来,道:“这有我伺候少爷即可。”

      麦斛看花云晋,花云晋道:“你去吧。”麦斛这才眼带疑色地走了。

      灏苍把门掩上,给花云晋把饭摆好,又在他对面盘腿坐下,拿了个馍起来。

      花云晋想他随便惯了,并不拦着,只道:“橱柜第二个抽屉里还有一副碗筷。”

      灏苍也不推辞,去拿了来,大快朵颐一番。

      花云晋吃得很慢,只略尝了几箸,就放了筷子。

      灏苍嚼着馍,忽道:“那把剑,是我娘的。”

      花云晋一愣,抬眼看他,漆黑的瞳里有些不解。

      灏苍又道:“我爹娘都死了,这是他们留给我唯一的东西。那剑叫‘红袖’,好听吧?”

      花云晋道:“你娘是秦眠。”

      灏苍“嗯”了一声,像是颇为自豪,道:“她说她江湖人称小妖女,我从前还不信,因为她只会拿擀面杖打我屁股。这剑她从来只挂在床头,只有一次,私塾里有人拿我出气,才见她提了剑来护我。”

      花云晋只安静听他讲,末了才道:“我没想到你那把剑有如此渊源,不然会想的更周全些。”

      灏苍道:“我娘最常说一句话,凡事不要想得太多。”

      他三两口把馍吃了,又将碗筷收拾好送出去。回来时,花云晋还有些呆愣地坐在那里,灏苍走过去,他像是终于回过身了似的一颤。

      灏苍在他身边坐下,道:“我的少爷,傻了?”

      花云晋抿了抿单薄的唇,道:“从不曾有人说我傻。”

      灏苍明白了,花云晋不爱别人顶着他说话,也不表露出来,只说些酸话。

      亏难他忍自己这么久。

      花云晋又道:“母亲将你带走那日,我本该一直跟着你。只是,那日有个棘手的病人。”

      灏苍一抬眉,这祖宗可算开口了,不枉自己把老娘也抬了出来。

      只听花云晋接着道:“赵老要我不要留,我见不得有人死在面前,硬是收了。那人经脉断裂,很难医治,医好了,一身功夫也废了。”

      灏苍道:“这么说,你是医好了?”

      花云晋沉默了片刻,道:“他伤得重,要在这将养几日,我便瞒着我爹,将他留下了。”

      若不瞒着,怕是第一日便被撵出去了吧。灏苍拿拳头撑着脑壳,歪着头看花云晋,听他道:“今日,那人的对头来要人。”

      他没再说下去,灏苍已明白了。

      那药方上不是朱笔,是血迹。

      过了半晌,花云晋才道:“花家行医有训,死人不医。是我僭越了。”

      他像是松了口气,灏苍心里却想,这是什么狗屁训,正如花如晦说的,都是些什么狗屁话。

      花云晋看他发愣,不由问道:“怎么了?”

      灏苍道:“若我在那,定要拿剑戳那对头几个窟窿。救便救了,哪想得了那么多。”

      花云晋没想到他这般想,有些可笑,可心里却莫名好了很多,只道:“你这话,只在我面前说说便罢了。”

      灏苍笑了,道:“我又不能当真去戳他的窟窿,不过逗小花一乐。”

      但总有一日,我会在那里,拼了命护你周全。

      灏苍托着腮看着花云晋,这样和自己许下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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