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今日之日多烦忧（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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鹂娘大病一场。
县衙来查案的第二天，黄莺发现鹂娘躺在榻上没起来，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嘴里一直念叨着“不要杀我”。
花云晋给她把脉，她失心疯了似的一直跟花云晋道歉。过了几日，情绪才稍微稳定了一点。
花云寒来看他娘，正好跟花云晋碰上。花云寒终于好好地道了歉。
他没有去给高远送行，三日后依旧去书院。
正值秋闱，书院很冷清，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去问柳如意会送什么礼物，也没来得及把无字天书的配方告诉高远。
他终究没有来得及，花家出了桃花的事，柳如意就搬到医馆去住了，而高远迟迟没有从省府回来。等到高远终于回来，已经到了陈夫子寿宴的前一天。
花云寒满心欢喜地去找高远，但高远似乎无意与他说话，看着他的眼神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异常冰冷。
花云寒以为高远在为他没有去送行的事生气，心里惶恐，便在下学时拿着无字天书的配方去找高远。
然而高远收下配方时，也并没有多么高兴，只道：“我累了，你早些回家去吧。”
这样冷漠的高远让花云寒感到害怕，他又想起花云晋的那些问题了。
他忍不住就问道：“文致，你拿我当什么？”
高远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敷衍道：“我很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花云寒却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步步紧逼道：“你中意我吗？还是只是玩的？等你成了举人老爷，是不是就跟我断了？”
他看着高远那明显带着些不耐烦和厌恶的表情，心一点点冷下去，道：“你要是这么想，咱们趁早断了，我也不妨碍你仕途高升！”
高远道：“你在说什么？”
他看着花云寒，又道：“我刚从省府回来，还没来得及休息，你就来像个娘们似的兴师问罪？我倒要问问你，为何不来书院却连个话也不递过来？为何我去秋闱也不来送行？你问我对你如何，你呢？”
花云寒被问得哑口无言。
高远没有再理他，转身走了。
花云寒心里一片冰凉，也觉得自己又窝囊又像个娘们，想哭又哭不出来，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个声音忽然传来：“这么晚了，还在书院做什么？”
花云寒才觉得脸上湿漉漉的一片，他不想去擦，怕暴露自己哭了的事实，甚至连头也不敢转一下，只道：“你又来做什么。”
来的人是柳如意，后面跟着两个家丁。他将双手揣在袖子里，也不去拆穿花云寒，道：“我来收拾点东西。明日夫子寿宴后，我便不再来书院了。”
花云寒一愣。柳如意又道：“你早些回家吧，走了。”
他回过头去，发现柳如意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样不话中带刺，语气甚至十分和善的柳如意，他第一次见到。
不，或许柳如意曾经也是如此，只是他一直都没有在意过而已。
他一直都太蠢笨了。
想到这里，花云寒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陈夫子寿宴当日，柳如意早早地就到了。
花云晋怕有什么闪失，还是让灏苍跟着，灏苍就摆着张老大不愿意的臭脸，柳如意看了想笑，又只能忍着，好不难受。
陈有任一见到柳如意就抓着他手带他到最好的席位落座，一阵嘘寒问暖，活像柳如意是贵客一般，看的灏苍直瘪嘴。
当听说柳如意不再来书院后，陈有任惋惜不已，一直拉着柳如意问东问西，自然让陆陆续续到来的以季冯和马殊眼红不已。
季冯道：“老师，柳兄是许久没来看您了，但书院里这么些学生，你就只管跟他说话，也太偏心了吧。”
他素来在书院就能说会道，这么一说，陈有任也不生气，笑道：“你们秋闱成绩如何，都来说说，何时能像如意这般出息，我便不偏心了。”
花云寒在一边坐着不说话，才想起来秋闱已经结束了，他却还没来得及问高远成绩如何。
这样想着，季冯道：“老师，鹤汀好歹也是远近闻名的书院，又不是只有柳兄一人成材，这次秋闱，我看高兄就能拔得头筹。”
此时，高远正巧刚到，昨日那个眼神冰冷、言语讽刺的高远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他依旧带着熟悉的和煦笑容，恭敬地对陈有任道：“老师，我来迟了。”
陈有任道：“不迟，正说到你。秋闱如何了？”
高远道：“学生愚钝，尚不知结果。”
陈有任道：“你昨日才从省府回来，是出了什么差池吗？”
高远道：“是有些事，但不知能不能这会儿说。”
陈有任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高远从身后拿出一个卷轴，道：“是为了这份给老师的贺礼。”
看到卷轴尾端挂着的穗子，陈有任脸上有了惊喜的神色，他颤抖着道：“这是……”
高远顺势道：“是徐大师的真迹。”
他打开画轴，是一幅百鸟图。陈有任最喜欢鸟，院子里也养了鹩哥和雀类，而他最爱的画，正是隐居在太湖的徐良。
陈有任喜不自胜，道：“你如何找到他的？”
高远道：“这也并非我一人可以办到的，季兄给了学生一些路费，马兄给学生求了拜帖。”
他这样说着，瞄了一眼花云寒，花云寒立刻就明白了。
原本这幅画，该是一张白纸，待到画慢慢显现出来时，才是这幅画真正的精彩所在。
而这一切都因为他而有了遗憾。
花云寒突然觉得很对不起高远。
陈有任显然是非常高兴的，一直赞许不已，一边徐修脸色却很差。徐良是他的表叔，性格很是冷硬，他都求不来的画，高远却求来了，这让他更加愤怒。
而高远的表演仿佛才开始一般，道：“我才听说竹青以后不再来书院了，想着得给他准备点送别的礼物，就来迟了。”
他直接叫了柳如意的表字，不意外地看着柳如意脸色微变，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一条帕子，上面像是写着什么。
“当日竹青曾赠了一首诗给我，我便回赠于你。”
花云寒不知高远会突然如此，惊讶地说不出话，他想起柳如意在医馆时对花云晋说的往事，从前他是不相信的，可如今呢？
高远将帕子递给柳如意，柳如意却没接。他身后站着的灏苍明显感觉到柳如意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老师，本来您的生辰，有些话我不该说，但不得不说，先向您请罪。”
柳如意立了起来，朝陈有任行了礼，陈有任不明所以，道：“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吧。”
柳如意道：“高远，你这幅画真的是徐良的真迹吗？”
高远一愣。
柳如意接着道：“粗看，这用笔的确像是出自徐大师之手，但细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且徐大师从不用朱砂这个颜色，这幅画上的鸟嘴却点了朱砂。这本不该怪你，世人从不知其原因，也就从来不在意这一点，但碰巧我与徐大师一直有书信往来，所以知道。”
他看着高远，露出一个有些讽刺的笑来，道：“你画得很好，即便没有挂徐大师的名字，老师也应当会很高兴。可惜，为何要说谎呢？”
高远没说话，季冯在一边不淡定了，道：“柳如意，你凭什么说高兄这幅是假的。说话得有证据。”
柳如意道：“自然是有的，学生不知能否活过今年，于是专程差人去请了徐大师来拜会老师，这会，应该是到了。”
这句话就像一句惊雷，在宴席上炸开了锅。
柳如意看着高远，微微一笑。
高远立刻跪下来，道：“老师，都是我的错。是我太想给老师一个惊喜……”
陈夫子坐着欣赏完这场闹剧，这时才道：“高远，你记得我曾跟你说过的话吗？”
高远脸色一变，陈夫子接着道：“你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灏苍小声问柳如意：“他说了什么啊？”
柳如意没有回头，道：“心胸狭隘，唯利是图，难成大器。”
灏苍很想把脑袋转到后面去，大笑一场。
果然，像印证了柳如意说的话一样，没过多久，徐良就到了。
随后整个宴席高远都一言不发，再没有刚到宴席时的意气风发模样。
灏苍挑着眉看柳如意，觉得自己来的有点多余。
柳如意的内心已经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大，强大到不再畏惧高远的挑衅。
而花云寒则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一直在高远身上流连。
宴席散后，花云寒想去找高远说几句话，但他和高远并不挨着坐，人们又都三三两两地在一起说话，高远罕见地离开的很匆忙，他没有追上，只能顺着高远离开的方向走去。
很快他就知道高远为何离开得如此匆忙了。
为了追上即将离去的柳如意。
“竹青！”
柳如意听到高远的声音，转过身来，冷冷地道：“你也配叫我的表字？”
他身边的灏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默默地退到一边。
高远道：“我知道我不配，但我是真的想把锦帕还给你。”
柳如意道：“还给我？事到如今你还拿这东西出来，还是在寿宴上当着大家的面，是真的想还我，还是想看我在寿宴上心疾发作？这次花云晋总救不过来了，是吧？”
高远脸色铁青，他不是没有想到柳如意会看穿这一点，却没想到柳如意会直白地说出来，柳如意虽然嘴很毒，但对自己的事总是讳莫如深。他的自尊不允许他把这些说出口。
但今日的柳如意显然很不一样。
他朝高远走去，脸上带着讥讽的笑。
“我知道你为何要这么做。我毕竟是花云晋的好友，花云寒毕竟是花云晋的弟弟，你怕我在你新的金主面前走漏了风声，让他知道你是个多么唯利是图的人。即便你知道凭我的自尊不会说，你也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闪失。我从前是瞎了眼，怎么会觉得你前途无量。”
柳如意咧开嘴，道：“高远，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没有再看高远一眼，转身就走了。
灏苍看着柳如意朝自己走过来，也咧开嘴，道：“帅气。”
柳如意道：“猥琐。”
灏苍：“？？？”
柳如意弯着嘴角，径直向前走去。
“谢谢你，今天随我来。”
柳如意在心里默念道。
高远立在原地没动。
花云寒找到他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柳如意头也不回的离开，高远萧索地站在那里。
他的眼神里有悲凉的绝望，那眼神落入了花云寒眼中。
花云寒突然就有一种冰释前嫌的感觉。
他朝高远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今日之日多烦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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