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莲子清如许 ...
-
花云寒一路出了医馆,心里愤懑不平。
他本想把桂花糕扔掉,想到那是忍冬一大早起来做的,又收回了手。
走出一段路,他又逐渐冷静下来。柳如意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平时是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何必对自己哥哥说这种话,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这样想着,面前出现了个此刻他最不想见的人。
高远在医馆门口跟卫羧说话,见他走出来就迎了上来,道:“听说竹青病了,来看看他。”
高远依旧是那副谦和有礼的姿态,花云寒五味陈杂,一把拉住他走出医馆,高远只得慌乱地跟卫羧打个招呼就被拉走,留下卫羧一个人傻呵呵地在原地。
直到走远了,花云寒才道:“不用看,他没事了。”
高远见他面色不善,仍微笑道:“既然你说无事便好,你藏着什么呢,这么香。”
花云寒又想到桂花糕是给柳如意的。他不知哪里来的邪火,看着高远道:“你与我亲近,就是为了花家的钱和名声吗?”
高远何等聪明的人,立时便猜到是柳如意说了什么,但他绝不会问,而是变了脸色,道:“我不知你竟是这般想我。”
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花云寒已经有些慌了,他接着又道:“你见我家境贫寒,就以为我要贪图你家钱财?却不知我怕你会这样想,都不敢主动与你搭话?”
花云寒回想,除了去书院的第一日高远为他解围是主动搭话,其余的确都是自己粘上去的。
他心下慌乱,又见高远一直将双手藏在袖子里,看他视线投过去,还反常地将手背到身后。
花云寒道:“文致,你的手怎么了?”
他方才拉高远手的时候心绪全在柳如意的话上,并未怎么注意,如今更是疑惑。高远把手缩起来,道:“没什么。”
花云寒再也按捺不住,抓了高远的手查看,却见原本只用来写字翻书的白皙手掌上,多了大大小小的划痕。
花云寒心下一恸,道:“你干什么去了?”
是他先发难的,他却看起来比谁都委屈。高远声音也跟着软下来,仍带着些倔强的口吻:“我干什么,不过是想回礼罢了。我虽然没什么钱,好歹有双手,如今正是农忙的日子,哪家不要个短工什么的。”
高远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吊钱来,道:“不过,也只得了这么些,买不了什么好东西。”
花云寒鼻子一酸,道:“怪不得我这几日下了学总找不到你……你这是写字的手,何苦碰那些不相干的东西……”
高远道:“我说了,我与你交往,不是因为你是花家人。可你却还要说这种话来激我,既如此,不如趁早离得远些,彼此都舒服!”
他转身要走,花云寒慌忙拉住他。高远不为所动,仍是要走,花云寒也不管有人会看到,径直抱了上去。
“是我不好,说错了话!”
他死死拽着高远,也顾不了那许多,只道:“我才不怕你看上我家的钱,只怕你不是真心待我,毕竟我可是……我可是真心对你……我不想当你的弟弟,也不想只当你的同窗,我……我中意你啊,文致。”
花云寒把脸埋进高远的背脊,听到高远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随后伸手把他捞到以及面前,紧紧搂了。
两人如今身处在一处小巷之中,因此并没有什么人看到。高远抱着花云寒,感受到他在怀里瑟瑟发抖,断断续续地说道:“你要什么,哪怕你当真要我的钱,我也愿意给,可你却不要……我……”
除了钱一无是处啊。
高远在他头顶轻轻笑了,抚摸着他的头,道:“我心里很是欢喜,云寒。”
花云寒一颤,只觉心里有什么炸成了烟花。
高远又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可知道我的?”
花云寒不知所措地抬头看他,眼睛湿漉漉地像只小狗,高远轻笑着捏了捏他的脸,低喃道:“真可爱。”
花云寒涨红了脸,道:“你说清楚,不要戏弄我。”
高远叹了口气,垂下头来在他耳边轻啄了一口。
“我能吃你的桂花糕了吗?”
花云寒只觉得魂灵都在头顶上飘着,蒸腾的热气叫他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笨拙地将桂花糕拿出来,道:“都冷了,不能吃了。”
高远道:“可以吃的,别浪费了。”
说着便抢了过来。
花云寒心里很是高兴,他觉得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像认识高远后的这段日子这样快活。
他想一直跟这个人在一块。
高远拿着桂花糕要吃,空气里却凭空传来一阵烤地瓜的香味。
花云寒回头一看,灏苍正拿着地瓜,一边吃一边盯着他们瞧,被他发现后,还一脸若无其事地道:“啊,我只是路过,你们继续!”
花云寒拉着高远落荒而逃。
灏苍就手靠在了墙边的柴垛上,三两口将地瓜吞下肚。
他本来不想来看柳如意的,这人一天到晚趾高气扬,跟他八字不合,他只想自己滚得远远的。
但想着柳如意可能又要跟花云晋说一些狗屁话,就忍不住还是要来瞅一眼。
如今看来,可能真的是说了什么狗屁话。
他把地瓜吃完,跑去找他的小徒弟,秦笙一脸兴奋地跟他说过几天要去踏青。
灏苍也好久没出去玩了,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不过又想起早上看到的那一幕,问秦笙:“你去送早膳的时候,小花哥哥和柳公子在说什么呢?”
秦笙道:“我说在走廊里看见生气的二少爷,柳哥哥就说被他听见了什么的。”
灏苍心道,好么,果然说了狗屁话。
他心里烦得很,花云晋是个心思很重的人,虽然骨子里怕麻烦,却仍本能地去面面俱到地照应亲近的人。
花云寒一日叫他一声哥哥,他就一日得管着这个弟弟。
灏苍看那个高远不像个什么好玩意,一手欲擒故纵玩得很溜,花云寒明显被他吃得死死的。
大约柳如意是想让花云晋提醒自己的弟弟,结果被人听了墙角,这下更加难办。灏苍想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花云晋那塞满了事情的脑袋里又要塞进这样一件破事,他就很是头疼。
他决定去给这让人操心的家伙增添一点欢乐。
没想到还没靠近柳如意休息的房间呢,就远远听见里面振聋发聩的笑声。
灏苍蹲在门口,想着要不要再去买个地瓜吃。
他家少爷挺会逗人笑的,他只要想着怎么逗少爷笑就好了。
柳员外听了花云晋的建议,让他先留在花家休养,带着哭哭啼啼的虞氏回去了。
柳如意不是第一次住在花家,两年前那场大病就是在花家休养好的。
花如晦当时专门给柳如意在后院花园边修了座小屋,柳员外因此给医馆捐了不少银钱。
这次依旧是住在那里,带着一直伺候柳如意的吴嬷嬷和丫鬟芳儿。
傍晚,花云寒下了学,又和高远腻歪了许久才回家,他心里高兴,走路都带风。
一回来就得知了柳如意要住在花家的消息。
花云寒想起早上的事,就想去寻柳如意的晦气。
不曾想在廊下遇到了花云晋。
花云寒先发制人,道:“我已经跟高远互通心意了,哥哥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花云晋一愣,道:“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去踏青。”
花云寒嘴张到一半,又把要出口的话噎了回去。
花云晋道:“如意身体好了不少,正巧秦家的地也要收成了,我们想一块去看看,顺便挖点野菜尝尝鲜,你要不要一块去?”
花云寒是乡下长起来的,一点也不想回去,何况跟柳如意一块去,从前还有点可能,如今却是万万不能的。
他有多喜欢高远,就有多讨厌柳如意。
于是他便道:“哥哥去便是,我还要去书院,没有闲逛的功夫。我也怕在柳公子面前说出什么话来,他再发了病,可不好交代。”
花云寒说着,端地是咄咄逼人的架势,也没想着花云晋会说什么好话。
不料花云晋道:“是了,你不喜欢如意的脾气,那不去便是。”
花云寒不由道:“你不怪我?你和柳公子不是朋友?”
花云晋道:“我和如意是朋友,又不干你与他的关系,难道还要逼着你亲近他不成。你如今也不小了,喜欢谁,与谁交好,心里有自己的判断,我又何必干涉。”
花云寒心里微动,心道,是了,你不喜高远,也不能逼着我离开他。
想着便道:“哥哥这样想便好,我念书去了。”
花云晋看着花云寒走远,沉默不语。
灏苍从树上跳下来,道:“果然是给那小子迷得不轻,失了智了。”
花云晋道:“你刚刚是不是想动手了?”
灏苍道:“哇,这好赖不知的小鬼,不揍他一顿难消心头之恨啊。”
花云晋道:“我们也没对他多好,怎么就好赖不知了。”
灏苍见他又开始发呆,刚要开口,他却忽道:“不过你说的也对,人各有命,无需强求,有些跤总要自己跌了,才会知道疼。”
灏苍欣慰地道:“孺子可教,师父可以收山了。”
等着他的是花云晋的一枚银针和酥了整整一日的右脸。
秦笙见灏苍半边脸动弹不得,惊讶道:“糟了!师父你半边脸瘫了!快去找小花哥哥啊!”
一边春泥忍着笑,道:“没事,你师父是自己作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灏苍只得从善如流地笑笑,有苦说不出,很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