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谁能书阁下 ...
-
花云寒带着高远回了花家医馆，心里忐忑，想着哥哥要是说些奇怪的话该怎么办。
然而花云晋根本没空理他。秦老六一家人闹腾了一下午，可算回去了，医馆里还有其他病人等着处理。莫说他没空，连麦斛也忙得找不到北。
赵老自然也无法和高远久聊，只是认识了一番，便约了改天再相谈。
花云寒送高远出门，高远道：“原来医馆这般忙。你也多少懂点医术吧？不必送我了，快回去帮忙罢。”
花云寒一怔，红了脸，道：“我医术不精，怕是只能帮倒忙了。”
高远见他一副赌气模样，笑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什么都可以慢慢学，你还年轻着呢。”
花云寒嗔道：“老气横秋的，你可没比我大几岁呢。”
送走了高远，花云寒望着他的背影出神。他身上的粗布衣服已经洗得发白了，而这么久花云寒也只见他穿过两套衣服。
是该帮他置办几套行头。
花云寒心中盘算着，又想到高远刚才说的话，抿了抿嘴，决定回去硬着头皮把之前花云晋要给他看的医书要过来看看。
他还年轻，什么都可以慢慢来。
灏苍回来时，花云晋已在医馆的隔间里睡着了。
天色一片漆黑，刘氏仍在昏睡。麦斛守在一边，花云晋撑着昏沉的头去看了看，才将乱做一团的发丝拢好，叫了另一个药僮柴胡来，让他回去只会一声，晚上不回去了。
灏苍见他疲惫不堪，道：“你不如接着睡，我和麦斛守着，有什么事我再叫你起来。”
花云晋道：“等等吧，这会子睡不着了。”
灏苍只得给他点了灯。花云晋便看起卷宗来。
看了会，他忽道：“云寒果然在书院里交了朋友，今儿带回来了。不知怎的，还跟我把之前那两本医书借走了。”
灏苍道：“这不是挺好。”
花云晋“嗯”了一声，道：“乱了一整日，这也算是件好事吧。但秦家那边，怕是不会好了。”
灏苍听到秦家的事，一时也沉默了，半晌才道：“若我说我总归会护着丫头的，你不会恼我吧。”
花云晋道：“她是你徒弟，你护她是应该的，我为何要恼。”
灏苍原本还在烦心丫头的事，听到这里却一下子泄了气，道：“少爷，你可长点心吧，她好歹是个姑娘。”
花云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那我还能如何，吃个小姑娘的飞醋？你觉得我是这般小心眼的？”
灏苍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到了花云晋这里永远毫无用武之地，一下子就给塞得说不出话。
花云晋看他耷拉着脑袋坐着不说话，忍不住道：“你过来，我累了，想靠会。”
灏苍乖乖地过去。
花云晋挨着他，道：“我知你心，便如你知我一般，你要做什么，便去做吧。”
灏苍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抱住了花云晋。
第二天一大早，灏苍就跑去找卫羧。
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卫兄学的是修罗派的功夫？”
要是换了旁人，肯定一剑把灏苍戳死，但卫大傻子毕竟是卫大傻子，义正言辞地道：“是啊。但他们是恶人，我跟他们断绝关系了。”
还真是坦荡啊。
灏苍道：“那你跟恶人学的功夫，是不是也要一并断绝了？”
卫羧正在吃四婶做的油饼，吭哧吭哧地把剩下半张吃完，道：“原本是想的，但门主说，功夫不分好恶，在用之人，我觉得挺有道理的。”
灏苍笑了，道：“其实我学的也是修罗派的功夫。”
卫羧一惊，如临大敌地看着他，道：“你是恶人吗？”
灏苍道：“你看呢？”
卫羧道：“不像，你对花小神医很好。”
灏苍想，大傻子还算是个明白人啊。心里美滋滋。
他道：“既然咱俩同宗，不如切磋一下好了。”
卫羧当然答应了。
第一回灏苍只出了三招就被打翻在地。
这家伙这般厉害吗？灏苍趴在地上开始怀疑人生。
“三局两胜三局两胜！方才只是热个身！”
他一边嚎一边爬起来。
随即连输三局。
卫羧盘腿坐在地上，把那把阔剑插在一边，穿着粗气道：“苍兄弟，有点厉害啊。”
灏苍趴在地上，把头埋在土里，不想跟他说话。
卫羧又道：“你剑法不错，但内功很差。”
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卫羧像是认真思索了一番，道：“你内力尚可，许是心法不对。”
灏苍从泥里把脸拔出来，道：“我师父当年还没来得及教我心法，人就没了。”
卫羧道：“那我告诉你好了。”
灏苍：“哈？”
卫羧道：“我们算是同宗同源，教你也没什么。”
灏苍坐起来，揉了揉鼻子，道：“卫兄，你这人可真是。”
卫羧道：“傻，是吧。”
灏苍一脸“我还没说，我不是我没有。”
卫羧道：“我确是不聪明，这也没办法，但求坐得端行得正而已。”
灏苍道：“卫兄，你不傻，你是有大智慧的人。”
卫羧不回他，呵呵笑。
灏苍道：“心法的事再说，有别的事想请你帮忙。”
他不想让卫羧教他，平白无故的，他总觉得惭愧。
卫羧道：“自家兄弟，有话就说。”
灏苍想，你把我锤了一顿，怎么就变成自家兄弟了？
他道：“还记得昨天的秦丫头吗？我想请你带她去隐都，她是个习武的好材料，又有些志向。”
卫羧道：“可以倒是可以，但恐怕她未必肯。秦家嫂子卧床不起，她走了，妹妹们就没人照顾了。”
灏苍道：“你怎么跟少爷说的一样啊。”
他感觉自己才是真正的大傻子。
昨日他将自己的打算跟花云晋说了，花云晋也是这么回他的。
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若他还是以前的流浪小乞丐，怎么整秦家那些人都无所谓，但他现在是花家的药僮，不能那么肆意妄为。
花云晋也不好一下子收留那么多女孩。
他想了半晌，只道：“等秦嫂子好些了，我再跟她说。”
灏苍在刘氏暂住的小间门口转了几圈，终是没能开得了口。他性子大而化之，从来没觉得有件事如此纠结。
秦丫头每日都来看刘氏，不过呆不了多久就得走。秦老六是个不当事的人，好不容易得个儿子却死了，这几日自然是终日浑浑噩噩，不事生产。
但地是万不能荒废的，秦丫头带着大一点的二妹三妹每日都在地里奔波。
灏苍也去帮忙，顺便盯着秦老六。
看似风平浪静地过了两日，第三日一大早，医馆门口就聚集了十几个秦家人，大部分都是从邻村赶来的。
他们人人头上缠着孝带子，把花家医馆围了个水泄不通，嚷嚷着要找花云晋讨个说法。秦二婶子发挥了她卓越的演技，在门口撒泼打滚，引得驻足围观的路人越积越多。
灏苍和卫羧两人收拾这些家伙游刃有余，但他们丝毫不怕，就差往刀口上撞了。
“可怜呐！可怜我们秦家的儿啊！”
秦二婶子的哭声响彻清晨的雀渚。其他人也不闲着，七嘴八舌。
“我们只是朝花大少爷讨个说法，不是妙手回春的神医之子，怎么连个娃儿都救不活！”
“看看，花神医刚走，儿子就胡乱行医，草菅人命啦！还不承认！可怜我们秦家的儿啊！”
“俺们身正着呢，你们仗着有刀有剑有功夫，就能欺负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吗！”
“你有本事朝老子脖子上来一刀，别以为有江湖上的人做靠山，就可以不要王法了！”
“我们也不求别的，只要花大少当众给我们道歉，再赔一百两银子，这事就算了，不然，你们医馆往后也别想再这雀渚做生意！”
只有秦老六坐在医馆门口的石阶上，两眼恍惚，吧嗒吧嗒掉泪。
灏苍冷眼听着，可算明白了这些人的意思。
无非是看着花如晦不在，当家的花云晋又是弱冠之年，想讹一笔罢了。
还真是愚昧的可恶。
他按住想上前的卫羧，跟麦斛道：“你去县衙通报一声，说医馆有人闹事。”
麦斛从后门走了，他又从门后捞出两根架门板的梁木来，递给卫羧一根，道：“卫兄，帮我把这些人叉出去，仔细点别伤着了。”
卫羧一愣，就看着灏苍将梁木横过来，使着巧劲，就将赖在医馆大堂不走的几个秦家人拦腰推了出去，一个接一个，就像丢鸡仔一般。卫羧也有样学样，很快，秦家人都被清到门口了。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灏苍便道：“生老病死乃世间规律，医者本就是做逆天改命的营生，若谁家死了人都要怪罪医馆，那往后谁还敢治病救人，且都听天由命吧！”
秦二婶子还想辩驳，灏苍却并不给她开口的机会，道：“我们少爷知道你们家里困难，已是免了诊金，没想到你们秦家人如此狼心狗肺，不让故去的孩子安生便罢了，这一日里多少病人，是你们耽搁得起的？要是谁因你们这一闹出了差池，你们赔得起？”
秦二婶子不依不饶，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叫你们少爷出来说话？连我家的事都不能了，还凭什么治病！”
“他是我的药僮，自然说的话都是我的意思。”
花云晋的声音从里面出来。他身上还穿着脏兮兮的罩衫，却一点也不影响脸上的威严。
“既然秦二婶子不满意，今日医馆只能暂且关了，咱们去衙门好好说说这事。”
一听见医馆要关，在门口等着看诊拿药的人可急了，立刻就跟秦家的人怼了起来。医馆门前乱成一锅粥。
花云晋不管他们，转身回医馆，留灏苍和卫羧继续守着门口。
这会子也没见到丫头，灏苍心下忐忑，却见丫头身上脏兮兮的，从街口跑来，喊着：“爹！家里出事了！”
秦老六没想到她会来似的一愣，接着道：“什么事大惊小怪？”
丫头道：“阿虎来要账，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还说不够，三丫头也被他抱走了！”
秦老六大惊失色，碰巧衙门口的人来了，秦二叔也觉出不好来，拉住了还在跟路人扯皮的二婶。
一帮子人又这样火急火燎地走了。
丫头没跟着走，灏苍走到她跟前，她笑笑，道：“我是骗他的。”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笑得精疲力尽。
“他一大早把我关在柴房里，我就知道没有好事。”
灏苍道：“很得我的真传。”
他又问：“阿虎要账又是怎么回事？”
丫头道：“我爹吃酒，欠了他们酒坊的钱。”
灏苍骂道：“这老匹夫！”
他想到丫头还在面前，只得轻咳一声掩饰，脑子里已经想出一百种整治秦老六的办法。
丫头却道：“师父，我真想杀了他。”
灏苍皱了皱眉，丫头又道：“但也只能想想了。”
灏苍差点就说“你爹烂泥扶不上墙，就让他糊墙上”这种话，但他只道：“别怕，有师父呢。别做傻事，等你娘好了，有好事跟你说。”
丫头轻轻点头，也不知究竟听进几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谁能书阁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