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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纵死侠骨香 ...

  •   隐都来了三个人,是新选出来玄衣刺客,袖子上绣有不同颜色的隐都纹章,是焰火的形状。

      后面的两位少侠一个成熟稳重、彬彬有礼,绣鸦青色纹章,一个高大挺拔、面色不善,绣荼色纹章。

      最前面立着的是个英气的少女,剑眉星目,黑发高高束起,银枪拿在身侧袖口的纹章是火红色。她额头上缠着白色的布带,胸前也别着朵白花,神色凝重。

      “这是阮氏夫妇的女儿,阮九烟。后面两位是陆斐、卫羧两位少侠。”

      一边赵老对刚进来的花云晋道。

      他病还没好,披着大氅,抱着手炉,听见阮九烟道:“家父家母护送白蛊王回隐都时遇袭,身死……白蛊王被修罗派夺走。”

      花云晋两眼发黑,朝后倒去,栽进灏苍怀里。

      花如晦紧锁着眉头,道:“还请三位少侠进来说话。”

      进了内间,屏退闲杂人等,卫羧才把情况仔细道来:

      “门主带领我们与修罗派在华山交战,将皇甫人雄逼退至大漠,但门主亦深受重伤,未能追回白蛊王。”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花如晦,道:“这是方大夫给您的亲笔信。”

      上官云绣死后,花如晦用白蛊王做了两件事,一件是获得隐都的庇护,一件是将师弟方晔送入隐都,执掌千金阁。

      花如晦看过信,又递给花云晋,道:“三位少侠在我家先住一日,容我打点一下,明日启程。”

      信上的大意是请花如晦到隐都为门主凌孟彦治伤。方晔精通药理,论诊脉刺穴却不及花如晦,但他好歹也是与花如晦齐名的神医,如今竟要请花如晦前去,想必凌孟彦的伤势已十分严重了。

      花云晋还在看信,阮九烟却跪了下去,道:“花神医,我向你起誓,定会夺回白蛊王送还于你,以告慰花夫人和父母在天之灵。”

      花如晦叹道:“此事并非你能力所及,莫要白白送了性命。”

      阮九烟并不起来,只坚定地道:“我已向门主请命,去大漠探查消息,我意已决,纵死无悔。”

      灏苍看着地上跪着的这个少女,与他和花云晋相仿的年龄,却已带着玄衣刺客的纹章,背负着隐都的责任,行走于江湖。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那把桃木剑。

      花如晦紧锁眉头,道:“既如此,我有些话要交代于你,灏苍,你带卫羧和陆斐两位少侠先去歇息。”

      灏苍领着两人走了,房里只剩花家父子和阮九烟。花如晦才道:“你若去找白蛊王的踪迹,有一人可以帮到你。她如今在湘水隐居,姓夏。”

      阮九烟一愣,道:“花前辈说的可是夏穗心。”

      花如晦道:“你认识她?”

      阮九烟道:“她是我义母,她……半年前去世了。”

      花如晦半晌没说话,有些失神。他到书桌前写了张药方,递给花云晋。

      “去配了给阮姑娘,顺便送她去歇息吧。”

      阮九烟道:“多谢前辈,方大夫已经配过药给我。”

      花如晦道:“他没跟龙灵教的人打过交道,不知道此间的凶险。”

      阮九烟没再推辞,花云晋领她去配药。这位有些凌厉的姑娘一直沉默不语,花云晋拿完了药,看了看她,道:“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或是父亲。”

      阮九烟被人猜透了心思,兀的一颤。

      花云晋又道:“我很敬佩阮前辈和仇前辈,也很敬佩你。若你平安归来,记得来我家吃酒。”

      阮九烟接过药,露出一丝微笑,她本就是少女的年纪,这一笑一扫脸上的阴霾,流露出小女儿特有的柔情。

      “多谢你,花小神医。”

      她想了想,又道:“我有幸曾在义母那里,见过令堂。”

      阮九烟提到上官云绣,眼神更加温柔。

      ”白蛊王原是义母所养,龙灵教将其抢走后便下了无药可解的噬心蛊,以防义母夺回。明知必死,令堂还是和辛夷前辈两人闯龙灵教夺蛊,这份果敢与勇气才令我敬佩。为此,我拼死也要将其夺回来。”

      花云晋听到这里,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襟,他知道不该,却仍问道:“这么说,夏前辈才是白蛊王的所有者,论理也该交还于她,为何……”

      阮九烟道:“此事……一则白蛊王是令堂拼命夺回的,二则……义母曾说过,当年她看出令堂钟情于令尊,为撮合两人,在酒里下了特制的药。但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她觉得愧对令堂。”

      灏苍回来时,花云晋仍在药庐里发着愣,眼前还放着那本《五蓓》残卷。

      “令堂,上官女侠她一直是我极为敬重的人。”

      阮九烟临行前的话犹在耳边。她骑着匹四蹄雪白的黑马,手执长枪绝尘而去,仿佛无所畏惧。

      因着这份敬重,也要踏上必死之路吗?

      花云晋动也不动,灏苍去拉他的手,手心里是斑驳的血痕。

      灏苍一句话也没说,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环住,随后搂住了他。

      花云晋将下巴搁在了那已经有些宽广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呆着。

      感到怀里的人慢慢安定下来,灏苍才柔声道:“好些了?”

      花云晋小声地“嗯”了一声,灏苍才放开他,去拿药处理他的手。

      花云晋就默默地坐着,拿湿漉漉的眸子看着他。

      这会,麦斛进来了,说花如晦请。花云晋便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应了一声。

      花如晦把家里的事细细与花云晋说了,花云晋从来没发现父亲是这般絮叨。

      他打点完,又道:“如龄不可信,家里的账目你还要时时留心。赵老是个可以托付的人,出了事可以与他商量。”

      花云晋一一应下,他又从架子上找出一本厚厚的卷宗,道:“这是我这些年诊治的心得,你可用作参考。”

      花云晋道:“说这么详细做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

      花如晦道:“你如今医术虽小有所成,也能应付这雀渚镇上的大小病患,但终究经验尚浅,羽翼未丰。这世上有许多病症,并非单凭医术可以解决,此间之事,你还有的学。”

      花云晋接过卷宗,默默听着,竟说不出话。

      他听花如晦道:“你离承我衣钵,还差的远。莫要得意忘形。”

      花云晋握紧卷宗,道:“是。”

      花如晦眼眸深邃,看着花云晋。

      “我的医道是何?”

      花云晋没想到花如晦会突然问这个,但仍回答道:“死人不医。”

      “那你呢?”花如晦道,“你的医道是何?”

      花云晋抿了抿唇,道:“我……还不知。”

      他突然明白父亲为何要与他说这些话了。

      花如晦并没有因他的回答生气或失望,反而像是料到了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我回来,会再问你。”

      花云晋回了小院,对身侧抱着卷宗的灏苍道:“你把卷宗放到书桌上,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他一整天都心事重重,灏苍知道他有许多话要说,但一直不得闲,只能压着,这会似乎终于可以宣泄出来了。

      “我想跟你说说我爹娘的事。”

      花如晦和上官云绣的事,可以说是一段江湖佳话,随便问个什么人,大多都能扯个差不多。

      他们相遇于武林正道对顾言晖的围攻。

      顾言晖是烁日剑顾家的长子,武艺精湛,人也丰神俊逸,少年时便行走江湖,仗剑行侠,声望极高。

      这样完美的人本该是奔着英雄盟盟主继任人去的。

      直到十七年前,他的密室被自己的弟弟揭露出来。

      里面全是白骨,猫狗鸟兽,还有人。这些年江湖上失踪的侠士几乎都在里面了,还有德高望重的前辈。

      他生性狠毒,以虐杀为乐,只是演技太好,藏得太深。

      之后许多年,顾言晖这三个字都和臭名昭著挂钩。花云晋当年只是因为解剖死去的野狗,就很长一段时间被当成顾言晖第二。

      武林群情激忿,终于将其围至一处山洞,随后放火封杀。

      这场仗自然是有许多人受伤的,上官云绣便是其中之一。她初出茅庐,却是上官家的二小姐,自是骄傲矜贵,不可一世。

      然后就受了不轻不重的伤。不至于死,也完全离不开床。

      花如晦也是初出茅庐,就撞上这一大批伤员。他妙手回春的神医之名也由此而起。

      上官云绣一下子就看上了这个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对谁都不在乎的青年。

      她天资聪颖,容貌艳潋,在等级森严的上官家也是能与哥哥平起平坐的。从小到大,她没有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

      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大夫却连正眼都不看她。

      上官云绣立刻就看上了这个小大夫。

      原本只是想看他对自己笑是什么样子,后来却为其高超的医术折服。

      上官云绣追着花如晦跑了一年,终于得尝所愿,春风一度。花如晦亲自登门向上官家提亲,不仅上官云绣,她一家子都看见花如晦笑了,笑得如沐春风。

      很快两人便成婚。花如晦因着上官家这门亲事,在江湖上站稳脚跟,神医之名渐渐远播。

      他们成了江湖上人人歆羡的神仙眷侣,这段女追男的往事也成了说书人口中的佳话。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上官云绣嫁给花如晦这十一年,两人从未同房,一年也只有守夜才见上一回。

      上官云绣确实看见花如晦笑了,刻骨铭心。

      这一切,都源自夏穗心的一个玩笑。

      夏穗心是苗人,直来直去,百无禁忌。她一见到花如晦,就想跟他切磋武艺。

      这一来,自然也就与上官云绣认识了。

      上官云绣虽是江湖女子,却也是名门闺秀,做不出越雷池一步的事。

      夏穗心决定帮他们一把,让上官云绣做了一夜的好梦。

      没想到这一夜好梦,成了半生噩梦。

      “我从前,不知道寻常人家的父母是什么样子。别人羡慕我是神医与武林名门之后,我却只觉得荒唐。”

      “可阮姑娘说,娘是她极为敬重的人。”

      “她一直那般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为了他,去做一件明知会送命的事。要是旁人,我也定会十分佩服。”

      “可她偏偏是我娘。”

      “吾之砒霜,彼之琼瑶。”

      “还有我爹,平日里江湖人的事从来都要权衡利弊,说什么死人不医。这会却不忌惮修罗派了,二话不说就要去隐都,把医馆就这么丢给我。”

      “真是,最差劲的爹娘。”

      花云晋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到后面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他眼下一片水色,明明是平静的表情,却显得茫然无助。

      灏苍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在花田里大哭的小花。

      他知道花云晋说完这些,明日依旧是那个无懈可击的花家大少爷。

      这些话从前不知道该对谁说,如今也只有他一人听得到。

      灏苍爬到榻上,拉过花云晋,让他侧靠在自己肩上,道:“他们明明很成功,整出个你来。”

      花云晋小声道:“是啊,好捡你回家。”

      灏苍拿下巴蹭了蹭他,道:“是啊,还好你把我捡回家,不然我肯定在哪偷鸡摸狗,烧杀抢掠。”

      “你不会。”

      花云晋在灏苍怀里弯起了嘴角。

      “你不会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纵死侠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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