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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之子于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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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意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起初是心悸,后来又伴随着气喘之类的症状,柳员外险些以为他养不活。后来花如晦为他施了近三年的针才有所好转。
花云晋的针灸入门也因此有了。
后来的几年,柳如意的病都由花云晋来看。
花如晦曾断言,这病是打娘胎里出来的,只能调养,不能根治,柳如意最多活不过二十岁。
但柳如意从小就是个不信邪的主,只要是新的疗法,什么都敢去试,从小不知吃了多少苦,但硬是好好地活到了十五岁。
前两年,他的病很少犯了,大家都觉得他是真的好了。柳员外因此还给花家医馆捐了不少银子。
而花云晋从来没有乐观过,事实证明他的诊断无误。
他看着仍笑着的柳如意,多么希望诊断是有误的。
“多久了?”
他一边号脉一边问道。
“一月有余。”
花云晋放下手,道:“我父亲那,也要瞒着?”
柳如意点点头,道:“伯父知道了,就会告诉父亲。”
花云晋没再问,差使灏苍拿纸写药方,又道:“你今日还是留下用晚膳吧,我先施套针看看。”
柳如意道:“我还能活多久?”
花云晋手下飞快地写着药方,头也没抬,道:“你看见我今天新酿的酒了?打算及冠时拿出来喝,到时候分你。”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柳如意把脑袋瞥向屋外,道:“灏子,晚上吃什么?”
灏苍最烦柳如意叫他“耗子”,懒洋洋地道:“预备把中午剩下的菜拌进面里对付对付就得了,柳少爷怕是吃不惯,我和忍冬单独做些给你。”
柳如意道:“我哪有那么挑嘴,就和你们一样便是了。”
“那可不成,太没礼貌了。”灏苍说着,又大声道:“忍冬!跟我上街买菜去!”
忍冬瞧活鬼似的看着灏苍,灏苍拽着她就走了。
柳如意直发笑,道:“我倒不知灏苍何时变成个守礼之人了,小气鬼。”
他见花云晋没回话,道:“你们,没干什么坏事吧,没点进展?”
花云晋道:“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柳如意道:“我胡说?这些年他跟个护窝的老家雀一样把你看得死死的,还没越雷池一步?这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如今大户人家谁不养个小童玩乐,养春院里也兴相公,有的比姑娘还受欢迎……”
“柳竹青。”
花云晋波澜不惊地看着柳如意笑,但柳如意知道他生气了,他一生气就会叫柳如意的表字。
柳如意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就先给自己取了字。
“你果然很中意他。”
柳如意看着花云晋,像是要把他看穿了。
花云晋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道:“并不是中意。若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我。”
柳如意听到这里,才垂下眼睑。
“如此,甚好。”
灏苍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大桌子菜,端出来的时候,柳如意已经走了。
“他说无论如何都得回家,不然会露了马脚,只简单施了几针就走了。”
花云晋把藕片嚼得嘎嘣脆,灏苍又给他夹了个鸡腿。
“你不是讨厌他吗?菜做得倒比平时还好。”
糯米粉蒸肉,蟹黄汤包,云腿干丝,水煮河虾,时令鲜蔬,还有用小火慢炖的鸡汤,摆了一桌。
灏苍道:“我是讨厌他,但他不是你的病人吗。”
花云晋道:“你知道他是病人,也不问我有什么忌口?”
灏苍拿筷子另一头戳他,道:“过分了啊。”
花云晋心情很好,连吃了三碗饭,瘫在凭几上不想动。
忍冬把一切收拾妥当,走到他面前。
“大少爷。”她像是斟酌了很久,郑重地说道,“我想请您遣我回夫人那里。”
花云晋道:“是二娘那,还是……云寒那?”
忍冬抿了抿嘴,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花云晋道:“你既来了我这,该知道回去会有什么后果 。”
忍冬道:“我知道大少爷带我回来是为了我好,在这院子里我甚至不用自称奴婢。可我始终放心不下,大少爷有苍哥儿,二少爷却没有人……真的待他好。”
花云晋坐在那,半晌没说话。
忍冬道:“大少爷的心意,是我辜负了。”
花云晋叹了口气,道:“你都想好,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起身,如水的目光落在忍冬身上。
“我不方便现身,让灏苍送你去。”
忍冬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跪下去道:“大少爷,忍冬无以为报。”
灏苍在一边一直没出声,这会才道:“干嘛呢忍冬,这么视死如归的,大少爷和我在府里就这么没用,让你给人欺负?”
花云晋也笑道:“我等着你写棋谱给我大杀四方呢。”
忍冬擦着泪,点头道:“好。”
花云寒对这一切全然不知,他仍因柳如意生着无边无际的气,将花老爷给的笔洗也摔了。竹衣吓得躲在一边不敢说话。
生完了气,他又去拿了《诗经》读了起来。
竹衣正在收拾残局,灏苍就大步迈了进来,大喊一声:“回事!”
花云寒看见是他,咧开了嘴。
“灏苍哥哥来了。”
灏苍看着一地狼藉,也不点破,道:“给二少爷带了个人来。”
忍冬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微微一笑。
“二少爷。”
灏苍把忍冬让出来,道:“大少爷昨日身体抱恙,今日才觉不能做横刀夺爱之事,叫我来给二少爷赔个不是。”
花云寒方才有点回温的心情直堕入了冰窖。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白送来的,就没意思了。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只道:“哥哥何必心疼我,不过是个下人。既送来了,灏苍哥哥便带我好好谢谢哥哥吧。”
忍冬听了这话,有些刺痛。方才鹂娘也说了这话,不过是个下人,哪有又送来的道理。她原本心存希冀,但终究明白大户人家的公子,说出的甜言蜜语就如同烟花一般灿烂而易冷。
即便如此,她于心里早已做了决定。
灏苍把人带到就走了,忍冬帮竹衣收拾凌乱的屋子,花云寒则一言不发地到一边坐下继续看那本《诗经》。
忍冬收拾得差不多了,让竹衣去清倒,自己则走到花云寒身边。
花云寒此刻像是气消了,把书放下,道:“冬儿姐姐,我以为你不想跟我好。方才说了那样的话,你别恼。”
忍冬道:“我不过是个下人,少爷不必挂怀。”
花云寒把书放到一边,看着她道:“你果然生气了,好姐姐,我也是从苦日子来的,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我跟你发誓。”
他去抱忍冬的腰,就像个撒娇的弟弟。
忍冬爱怜地环住他,道“好端端的,又发什么誓。”
花云寒道:“我跟你发誓,好好念书,让你过好日子。”
女孩的腰身非常柔软,花云寒枕在上面,又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他因而又拿漆黑的眸看着忍冬,道:“冬儿姐姐今儿涂的什么胭脂,能给我尝尝吗?”
笑意在他眉眼荡开,就像盛开一朵妖冶的花。这是鹂娘时常露出的笑,一露出来便会勾得那些叔叔干爹们连魂都丢了。
他本来是极恨这笑的,若不是花老爷这个便宜爹,他说不得也得被娘推去做同样的事。但有些东西,已在不知不觉中深入骨髓。
而他竟也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了。
忍冬仿佛被那笑摄了魂魄,任他拮了樱唇。
灏苍回了院子,看见花云晋坐在案几前看着茶杯发呆。
灏苍一看,那茶杯都空了。
他去收拾茶杯,花云晋才反应过来,道:“没什么事吧。”
灏苍道:“我看你比较有事。”
花云晋道:“你还私藏着酒吧,拿出来。”
灏苍皱着眉看他,他也拿桃花眼看回去。
灏苍道:“哪里还有,都被你喝完了。”
他去抱花云晋,道:“好了,睡觉去。”
花云晋把脑袋靠在他肩上,动也不动,只喃喃道:“忍冬这个木头,竟是个痴的。我不该插手这事。”
灏苍抱着他往寝室走,道:“你又以结果论。”
花云晋沉默不语,听头顶上的人道: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既做了,便无需后悔。”
他吸了吸鼻子,像有些冷,又往那胸膛里偎了偎。
“我的通房丫头没了,你得赔我。”
灏苍失笑道:“我都把自己整个赔给你了,我的少爷,你还想怎样。”
他把花云晋放到榻上,花云晋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忽道:“灏苍,男人和男人怎么做那档子事,你知道吗?”
灏苍想一千一万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种话,脑子一嗡,竟呆住了。
花云晋就看着他咯咯笑。
灏苍的脸红得有种恼羞成怒的味道,道:“我当然知道,要不要教教少爷啊?”
他恶狠狠地将花云晋环在身下,一双明目直直地盯着花云晋。
这会轮到花云晋脸红了。
灏苍盯他就像狼盯着小肥羊。
然后这位少侠便侧身一躺,把他的少爷往怀里一搂,一动不动。
“灏苍。”
“干嘛。”
还是恶狠狠的。
“你这是干嘛。”
“……睡你啊。”
“是这样的吗?”
灏苍腾地起来,花云晋立刻寒毛直立,浑身僵硬。
灏苍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花云晋立刻就软了,灏苍又躺了回去。
“这样好了吧。”
“嗯……”
半晌。
“灏苍,我没脱衣服。”
“……”
“我听人家说是要脱衣服的……”
“……”
“而且睡觉不脱衣服很难受。”
灏苍只得怒气冲冲地起来给祖宗脱衣服。
脱完祖宗的又脱自己的,然后又抱着祖宗躺回去。
“这回好了?”
“嗯……”
半晌。
“灏苍,你能再亲我一下吗?”
真是漫长的一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