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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灼灼其华 ...

  •   学堂里方才还叽叽喳喳的人都噤了声,柳如意身后又冒出个人来,穿着朴素得多了,却依然难掩眉宇间的温润如玉。他好脾气地拍拍柳如意的肩,道:“别吓着人家。”

      花云寒看着那人朝他走来,虽是寻常的粗布衣裳,也难掩翩翩风度,不由微微怔住。

      就是这一晃神的功夫,那人已走得近前,朝他微微一笑,道:“小生高远,不知足下怎么称呼。”

      此去经年,花云寒都会记得这抹笑意,但此刻,他不想落了下风,做了个骄傲模样,道:“花云寒。”

      柳如意这会也走了过来,依旧是那副面色不善的样子,道:“柳如意。以后就是同窗了,请多指教。”

      两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气质与修养在这书院里都是极为突出的,花云寒只是看着他们,便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涌出对未来的诸多期待。

      他微微一笑,不掩眸中锋芒,道:“请多指教。”

      花云晋输了整整一个上午。

      忍冬很想放水,但大少爷会投来“敢放水就杀了你”的表情。她只能尴尬地笑笑,然后继续落子。

      小厨房里传来香味,忍冬不由道:“少爷,不如我去帮苍哥儿吧。”

      “不用,他自己搞得定。”花云晋摸着下巴皱着眉,苦大仇深地看着棋盘,仿佛已经不认识上面的黑黑白白。

      灏苍端了菜出来,见状便笑道:“不容易,你终于有件搞不定的事了。”

      一根针飞过来,正插在他哑穴上,把忍冬吓了一跳。灏苍朝她做了个鬼脸,又将碗碗碟碟都摆在一边,才自己把针拔了。

      忍冬瞥到那是一碟卤猪肝,一碟夹着肉馅的茄盒,一小盅腌笃鲜。饼子在锅上贴过,有金棕的表面,香气扑鼻。

      花云晋将手中的白子丢进漆盒里,伸了个懒腰,道:“不玩了,赢你不过,下次再来。”

      忍冬道:“少爷只是心思都在医术上,待到下得多了,懂了门道,自然就能赢了。”

      灏苍笑嘻嘻地给他俩递筷子,一边点头如捣蒜。花云晋道:“你自己都把穴道解了,还装什么哑巴。”

      灏苍仍不说话,手脚胡乱比划,也不知在做什么动作,于是忍冬就看见大少爷翻了个白眼。

      平时持重有礼,从来都是笑容晏晏的大少爷居然也会翻白眼。

      忍冬惊得失了神,连灏苍给他递筷子也没注意到。

      灏苍就拿筷子戳忍冬的肩膀。

      忍冬慌忙去看灏苍,然而灏苍只把筷子伸到她手边,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忍冬皱皱眉,道:“我怎么好跟少爷一同用膳,还是来给少爷布菜吧。”

      她要起身,花云晋道:“坐着。”

      他的桃花眼颇有深意地看着忍冬,道:“你都是我的通房了,也不用那么拘谨,按理,我该多疼惜你。”

      特意把疼惜两个字咬得很重。

      忍冬还没反应过来,灏苍的脸色已经变了,急道:“你不是……你来真的?!”

      花云晋夹了个茄盒,看都不看他一眼,道:“这不是能说话嘛。”

      灏苍就有如吃了苍蝇,瘪着嘴,当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可怜兮兮地蹲在那。

      花云晋把茄盒整个放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嚼起来。

      忍冬就“噗”地笑出了声。

      灏苍和花云晋见忍冬终于笑了,对视了一眼,灏苍“嘿嘿”笑着,也拿筷子夹了个茄盒,塞了满嘴,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快呲啊忍冬,呲租肝。”

      忍冬道:“难怪春泥总说少爷私底下比寻常时要开心,连我这会都有些得意忘形了。”

      她似笑着,眉宇间仍有化不开的愁意,想再说什么,然而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跟着吃了起来。

      灏苍道:“得意忘形又没什么不好。诶!趁少爷今日得闲,咱们把酒酿了吧。”

      这话倒是像在征求忍冬意见了,忍冬受宠若惊,点点头,道:“端看少爷了。”

      花云晋道:“你成日里就知道野,这会还要拉我下水。”

      仿佛下了一早上棋的人不是他。

      灏苍朝忍冬抛去个“看吧,这人不认账,还把锅甩给我”的眼神,看得忍冬又想笑。花云晋也看到了,道:“好啊,你们俩倒站了统一战线了!”

      这顿饭吃的欢声笑语,灏苍看了一直挂着笑意,说什么都要收拾碗碟的忍冬,跟花云晋咬耳朵:“忍冬这小妮子从前有这么爱笑的吗?”

      花云晋喝着菊花茶,道:“可能是你蠢得别出心裁。”

      灏苍道:“怎么能,我娘说我比她还要机灵三分呢。”

      他摇着花云晋的肩膀,道:“一定是我太机灵了,你得夸我。”

      花云晋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他,看了半晌,噗嗤笑了。

      “白痴。”

      灏苍看他视线又飘到正在厨房忙碌的忍冬,绕到他背后,环住他的腰。

      “该做的都做了,就别想了。”

      花云晋把脸埋进茶碗里,任热气将脸颊蒸的微红。

      “嗯。”

      =

      书院里的学生得知花云寒是花家次子之后,态度纷纷大转变。

      那说他“娘们兮兮”的学生更是殷勤,让他第一回觉得身为花如晦之子还是有些好处。

      他于是愈加高冷起来,对那些人爱答不理,他们反而凑得更近了。

      只有柳如意和高远还是老样子。

      柳如意是个心高气傲的主,虽然早上帮花云寒解了围,但没有因此与他多亲近,像是披了层坚硬的壳。

      花云寒有些怕柳如意,不敢跟他搭话。虽然高远家境贫寒,不是他该费心结交的对象,但讨教些学问上的事还是可以的。

      高远正相反,有什么东西要问他,总是一副笑眯眯的老好人模样,但不理他,他也全然不会来找你,就好似一汪泉水,非得丢点什么东西进去才能激起涟漪。

      只是这汪泉水周遭着实有些喧嚣,高远的学问在书院里数一数二,大家都不敢招惹柳如意,都爱问他,一到休息时就围了个水泄不通。

      直到散学时,他才终于闲下来。

      花云寒等到人都散了才过去,道:“高兄,我刚来,有诸多不懂,以后你能多教教吗?”

      高远仍挂着笑,道:“刚才就瞧见你了,在那边等了半天吧。”

      花云寒涨红了脸,道:“没有,在想别的事。”

      高远也不戳穿他,道:“若实在着急,去问竹青,啊……柳兄也是可以的。他只是面上冷淡,其实心热着呢。”

      花云寒道:“我才不要问他。”

      他撇着嘴,露出些稚气来,高远忍不住偷笑,拉着他的手不由分说地就去找柳如意。

      边走边道:“他是柳员外的独子,是矜傲了些,却不是坏人,你莫要怕他。”

      花云寒想说不要,但高远拉了他的手,他一下子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只想着,不能驳了人家的好意。

      柳如意看见他来,仍是冷着一张脸,道:“你来的正好,我要去一趟花家,一起走吧。”

      高远道:“如此,我便先告辞了。”

      话罢,向花云寒投去个鼓励的眼神。

      花云寒想叫他别走,可若开了口也未免奇怪,正在这时,他瞧见那等着柳如意的书童竟是个熟悉面孔。

      那个被他吓得跌断腿的拐子。

      他像是找回了主场,阴测测地笑了,道:“柳兄,请。”

      拐子也看见了他,有些瑟瑟发抖。花云寒故作天真地问道:“柳兄的书童是生了病吗?不如到我家医馆看看。”

      柳如意瞥了拐子一眼,道:“不用管他,懒骨头一个。”

      他径直走了,竟是连花云寒也没打算等一下。花云寒有些恼火,仍是跟了上去。

      “高兄似乎很受欢迎。也对,他那般风度应该没有人不喜欢。”

      仿佛是为了化解这一前一后的尴尬气氛似的,花云寒开口道。不料柳如意只是“嗤”了一声,并没有回话。

      花云寒只得继续斟酌该说的话。

      “不知柳兄去我家有何事?”

      “有本《金匮要略》想借来看看。”

      “诶?”

      花云寒下意识地回道,不曾想柳如意回过头来,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他,道:“医圣之书都不知,你当真是花神医之子?”

      花云寒好像被那视线冻住般停下了脚步,那竹青背影瞬息便可憎起来。

      但他只是抿了抿嘴,接着跟了上去。

      柳如意去的是花云晋的院子。

      花云晋正和灏苍、忍冬酿酒,花云晋正将奇奇怪怪的药材往罐子里塞,让灏苍直蹙眉。

      半夏引着他们进来,她是个急性子,脚步轻快像是一团火,远远就叫道:“大少爷,柳公子来了!”

      花云晋从一堆罐子里探出头来,将双手拢进袖子里,微笑道:“如意来了。”

      柳如意那冰冷的外壳一下就融化了似的,也笑了,道:“来问你借书了。”

      花云寒走到院门口,听到这句,停下了脚步。

      他还叫人家“柳兄”,别人早就亲热地称呼“如意”了。

      他心中气恼得很,只觉这么多年从未遇见这么令他憎恶的人,若不是因他柳员外之子的身份,真想给他点颜色。

      虽是这样想,却并不能这样做。

      半夏眼睛尖,道:“二少爷怎么不进来。”

      花云寒勉强挤出个笑来,道:“哥,人我已经带到。我还有书要读,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恭敬地拱手,转身就走。

      忍冬抱着酒坛,将他的神色从头至尾纳入眼中,眉间的愁绪更深了。她垂下头,望着幽深的坛口默默不语。

      柳如意却不管这些事,径直进屋坐下了,像是换了一个人。

      花云晋已经去帮他拿书了,道:“你这样,我弟弟可是要伤心的。”

      柳如意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道:“绣花枕头,我理他作甚。”

      花云晋道:“我知道你对看不入眼的人没有一点耐性,但他也是自尊心极强的人。你当着他的面跟我交好,还让不让我在府里混了。”

      “你还怕他不成。”柳如意看了看花云晋,终是摊了摊手,道,“好吧,对继室带来的弟弟这般好,你真是越活越没出息了。”

      花云晋想反驳,柳如意伸手道:“你别说,我都知道了。”

      灏苍刚把酒坛都搬进地窖里,从门口探出个脑袋来,道:“柳公子,留下来吃个便饭?”

      柳如意道:“不了,我坐一会就走。”

      他又看向花云晋,道:“帮我号号脉吧,那病……怕是复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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