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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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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卜瑶瑶正式开启了自己与帅T老师卢赵林甜蜜而难忘的“同居”生活。当然,几乎是第一时间,她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从来默默无闻的乖乖女变作学校风云人物,成为了全校女生们羡慕嫉妒恨的统一对象。
晚自习放学时,众生瞩目的卢赵林老师推着她帅气的自行车,痞痞的姿势,斜靠在校门口那块镌刻着“慎思笃行”的大石旁等着卜瑶瑶。在放学师生涌动的人流中,当着他们集中攒射过来的火力强劲、含义微妙的目光,卜瑶瑶不好意思地在那里磨蹭,说什么也不肯上车。小脸儿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天又不冷……那个……我们走着回去吧……”
卢赵林无所谓地耸耸肩,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不断地迎来同学们各式语气怪异的“卢老师好。”
卜瑶瑶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卢赵林身后,慢悠悠的,不肯靠得太近,过一会儿又往前小跑儿几步,不敢落得太远。
“呵。”卢赵林停下来,回头看看卜瑶瑶,调笑着说:“还真难为了你啊。”她大跨步朝她走过去,气势汹汹,卜瑶瑶吓了一跳,笨笨的,直往后缩,结结巴巴地说:“啊……怎么了……”话音还没落,她整个人就已经小鸡仔儿似的被卢赵林“拎”起来放在后车座上了。
“怎么了?姑娘你高三啦好么,时间就是金钱啊,还怎么了,谁有功夫陪你散步呢。”卢赵林一脸嫌弃地嚷嚷,一条长腿跨上车子,三两下踩动脚蹬,她们就在浩荡的人流中游鱼般穿梭开了。卜瑶瑶的手臂虚虚地环在卢赵林腰上,一颗头低低垂着,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儿地全藏在卢老师英挺的脊背后了。
更厚重、锐利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还夹杂着许多男女同学意味深长的哨声和尖叫。她的脸发烧,还能听见路边经过的几位女老师毫不掩饰的嗤之以鼻:“张张狂狂的,哪像是教师的样子……”
这说得分明就是卢赵林了,卜瑶瑶听得钻心,她们怎么能这样说卢老师呢?是不是因为自己,她们才这样误解她呢?
她不由得咬紧嘴唇,默默地把手臂从卢老师身上收回去了,整个儿人都直往后躲,她竭力地想要与她保持一些距离。
察觉了这些,卢赵林愣了一下,她回头看了卜瑶瑶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些话,卢赵林也是听见了的,有什么呢?一群无知可悲的妇女罢了,她们自己油腻、半死、相约沉沦龌龊,却还看不得别人活得充沛、精彩、干净利落。她才不稀罕搭理她们,可是卜瑶瑶的退缩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她知道,那些人的话,指责的是她,伤的却是卜瑶瑶。
想到这儿,卢赵林的倔强劲儿又上来了,她把卜瑶瑶的手蛮横地拉回来,把它牢牢地“铐”在自己腰上,自己忽然“叮铃铃”将车铃按得脆响。
你不说我张狂么?老子还偏就张狂了!
“别挡着!喂!借光!瞧你们蜗牛似的!磨蹭什么!让让!快让让!”
卢赵林支起身子,嘴里泼辣不客气地喊着,脚下猛地发力,狠踩脚凳,疾驰起来,驱走了挡在前面那一撮撮懒洋洋晃荡的学生。她载着卜瑶瑶,好像一把利剑,在这缓慢,聒噪,僵尸般了无生机的人群中“劈”开一条“血路”,任凭身后落下长长一串怨愤之声。她是卢赵林啊,她从来只认自己心中的那些“正确”,她谁也不屌,她一向最爱招惹众怒。
卜瑶瑶微笑着,渐渐抬起了头,她的手渐渐用力地搂住卢老师,在疾驰的自行车上,那些无甘的、无聊的路人与流言,无甘、无聊的杂音和目光全被狠狠地抛在她们身后了。仰起头,秋风吹拂她的脸,蓝黑的夜空筛落点点清淡的星光,她那一向畏怯、锁紧的小小的心,渐渐地,澄明,晴朗。
到了家,卢赵林“吁吁”喘气,一进门,一双鞋从脚丫子上直接剔了去,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我可累死了。你太沉了,卜瑶瑶。快给我做饭去。”
格朗泰尔摇着尾巴过来□□主人,卜瑶瑶也把橘子抱在怀里亲昵。
“去做饭呀。”卢赵林催:“我都饿的前胸贴后背啦。”
“还有柿子炒蛋呢!刚才都没吃。”卜瑶瑶抱着小猫儿,撅嘴说。
“这不错,这丫头会撅嘴了。”卢赵林心里想,嘴上却嚷嚷:“那都冷掉了好么姑娘!”
“热一下就好了呀。”卜瑶瑶想了想,说。
“这不错,这丫头学会据理力争了。”卢赵林心里想,嘴上却命令道:“好呀,你去热吧。”
“我……我还要学习呢……”卜瑶瑶说,仰起头来,振振有词:“我都高三了呀……时间就是金钱呀!”
“呦嘿,这丫头片子,差不得多得了啊,现学现卖呢!合着专拣我欺负呢。”卢赵林有点儿窝火儿了,站起来:“这要是……这要是你符老师让你做饭你能不去么?”
看着卢赵林那气鼓鼓的样子,卜瑶瑶真的很想笑。有这样一刻,她们的位置仿佛颠倒了,她好像变成了大人,她却变成怄气的小孩子。
“做就做嘛,有什么了不起……”卜瑶瑶嘀咕:“好小心眼的老师…”
“什么…你说什么!”卢赵林凶巴巴地追着她问。
“没什么呀,我什么都没说呀,您听错了吧,卢老师。”卜瑶瑶仰起头,笑眯眯地望着卢赵林,好像一种温柔的挑衅——你这样好欺负,亲爱的卢赵林老师,您能把我怎么样呢?
卢赵林双手掐腰,气喘汹汹,竭力想以一枚精致帅T的外形强充一名恶毒悍妇。可是卜瑶瑶这时候已经挽住她的胳膊,把她扶坐在沙发上了:“好啦好啦,卢老师,我这就去热菜,您老人家好好地等着开饭吧。”她说完,又把猫咪橘子抱起来,把它和卢老师并排放在沙发上。卢赵林瞪着惊恐的眼睛,眼睁睁看着卜瑶瑶对准橘子那暖融融的小脑瓜儿狠狠地亲了一口。
她几乎看得哆嗦了一下,真要命,好像人家小姑娘亲的不是猫咪而是她自己似的。她怨恨地晃晃脑袋,抖掉这奇怪的、叫人尴尬的错觉。真心感到自己为人师表啊,竟然有点儿禽兽…然而她很无辜地舔了舔嘴唇,仿佛自己的唇瓣上正有那小姑娘沁人心脾的柔软和香醇。
这不好,
卢赵林。
这很不好。
她舒了口气,双手抱住脑袋,靠,怎么能被这么个小傻丫头吃得死死的呢?这才第一天呀,我们是要住在一起整整一年么?这不好。她烦躁起来,看到厨房里已经扎上围裙的卜瑶瑶,忙碌起来温婉贤惠的样子简直就是小一号的符晓,老天爷,卢赵林就更浮躁了。我怎么能打个小丫头的主意——而且还是自己的学生。太禽兽了。
她“乓”得躺在地上,摊开四肢,恶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按下遥控器,狂躁的摇滚乐和那外国男人的激烈“哀嚎”又响起来了。这些让她平静下来。
她一面吸可乐,一面打开电脑,格朗泰尔也来凑热闹,一颗巨大的狗头伸到主人胳膊上趴着,小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上那对上蹿下跳,红红绿绿的马里奥兄弟。
卜瑶瑶端着热好的饭菜从厨房里出来,站住脚,傻看着趴在地上打游戏的卢赵林老师,和并排趴着的她的狗。她的内心是无语的,她想说:“您好歹是老师呀。您好歹在我跟前装上个把月再原形毕露呀。”她抿嘴笑着,心里甜甜的。说:“吃饭吧,卢老师。”
卢赵林还趴在那里打游戏,不肯理卜瑶瑶。虽然自己其实已经在柿子炒蛋的香气里仙仙欲死了,然而她这回学乖了,我可不能让这臭丫头得意,我得端着点儿架儿,对吧。我得让她过来请我几回我再上桌,对吧。她于是执着地操控马里奥在屏幕上继续上蹿下跳。
卜瑶瑶把饭菜一一地摆在桌上,她又来叫她:“卢老师,吃饭了。”
卢赵林苦捱着胃部惨绝的饥饿,竭力让自己看上去像一位庄严肃穆的老师,镇定地保持威严的笑意,连声音都放缓,加粗了:“嗯,好的,辛苦了,卜瑶瑶同学,你先吃吧。”
卜瑶瑶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儿,纳闷了:她刚还好好的,怎么又严肃上了?唉,深不可测的怪老师啊…她转了一圈儿,逗了逗小猫,又试探地抚摸了格朗泰尔一阵。忽然问:“为什么它叫格朗泰尔呢?”
“它……它……”卢赵林在心里连连叫苦——快来再请我一回呀,一回就够啦,再请我一回我就跟你去吃饭啦…呜呜呜……你个死丫头,没事儿扯什么狗呀。我都要饿死啦…她只有继续镇定地,缓慢地,以加粗的声音说:“嗯,它么,它是个男的,长得这样丑,又是个天生的怀疑派,所以就叫格朗泰尔。”
“还是不明白。”卜瑶瑶眨着大眼睛,很认真地问:“有什么典故么?您给我讲讲吧。”
“啊……”卢赵林捂住饥肠辘辘的肚子,快要在醉人的饭香里晕倒了,再也绷不住了,她吼起来:“管那么多干嘛呀!饿死啦,饿死啦,还让不让人吃饭啦!”她理也不理卜瑶瑶,窜到饭桌前坐下去狼吞虎咽地扒饭。
卜瑶瑶望着她,格朗泰尔也望着她,他们的内心都是崩溃的。
她们相对吃饭。
“现在是十点,卜瑶瑶,吃完饭我检查你的作业。”卢赵林夹了一筷头鸡蛋,说。
“好。”卜瑶瑶说。
“我想告诉你,卜瑶瑶。”卢赵林撂下筷子,用纸巾擦净嘴角。钟表在墙上“啪嗒”“啪嗒”地走,格朗泰尔与橘子蜷在一起,在沙发边睡觉,房间里很静。无声总是会引起人最大程度的敬畏,卢赵林现在真正地严肃下来了。卜瑶瑶也不觉撂下碗筷,她认真地看着她的卢老师。
“有的事情比学习还重要。我为什么非要你来做饭。卜瑶瑶,等价交换,你不欠任何人什么,你不比任何人低下。你不要避开我的眼睛。收回你的卑怯,卜瑶瑶,我要你趾高气扬,光明磊落地做人。”她握住她正微微退缩的温凉的指尖:“我要你敞开心扉地快乐。好么?”
卜瑶瑶抬起头,一行泪从她眼角滑落。从未有人体会她的心,从未有人洞察她十七年生命积攒起来的那么沉那么沉的自卑和害怕——连符晓老师也没有。为什么偏偏是卢赵林?为什么偏偏是她?
她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她长了记性,她必须避免亲近,她不能再对她好得过分,她对她的学生们许诺过的,戒掉爱,她怎么能不以身作则?
她站起身,把杯盘,饭菜一一捡了。两颗灵魂的相恋一向不留痕迹,也无从证明。这很好,她们就可以竭力当做什么也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