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为你似水流年》穆归荑

6、一曲锅庄

　　“孙泽，你怎么才来。李老师就等你放投影了！”远处彭宇急匆匆匆跑来，拉着孙泽向主席台跑去。孙泽僵硬着身子跟在他后面，回过头看我。我别过头，不去看他。身边的声音好像都变小了，我听见自己的心轻轻叹息。眼眶涩涩的，脸颊却有了热度。我抬手抹去，不禁苦笑，沐亭，有点出息好吗。眼前伸来一张灰色的手帕，我转头却见秦楚一手拿着手帕，一手握着书。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书页，好似递手帕的人不是他。不知为何，眼眶更湿了。我伸手接过手帕，浅灰色的方帕上绣着浅浅的竹影。“谢谢。”声音干涩地沙哑，用手帕拭过眼角，我闭着眼想让那份哽咽消失在腹腔。
　　再次睁开眼，眼前一片清明。虽有点点疼痛感，但好多了。我握着手里的方帕，怔愣出神。
　　“过去的就应该放下。”秦楚淡淡出声。我微怔，像是被偷窥了心思般有些难受“你怎么知道？”话落又自觉过分，是自己太过狭隘了。“听班长说的，你不要多想。我们只是聊天中无意说起的。”秦楚仍旧是淡淡的语调，不知为何我却觉得与平日不同。平日里他不喜不怒的，语调淡淡的，但总会带着一点笑意和暖意。这次虽然也是淡淡的，我却感觉到一点怒意和不高兴。
　　“好了，同学们。大家安静了。我们的会议马上开始了！”台上老师的声音传来，我收了思绪看向主席台。
　　“首先要和大家道声抱歉，在周末突然召集大家开会，并且还因为某些原因让大家久等了。”台下一片掌声以示无碍。“今天召集大家来主要是为了下周的元宵晚会表演，原本学校通知各院都得准备一个节目，但是临时有变财院和金融院需要共同出一个节目。”
　　“什么，为什么要一起出节目？”
　　“就算一起，为什么我们要和金融一起？换一个院搭档不行吗？”
　　“你以为我们金融愿意和你们一起？”
　　.......
　　台下哄乱四起，我心中奇怪，为什么要两个大院一起出节目。“还真是为了这件事，有必要把大家全都召集起来吗？这种事让院会解决不就行了吗？”葛思洪说。
　　我好奇地问：“你早就知道这件事？”
　　葛思洪微微一笑，很是邪魅地眨了眨眼睛。“当然，我们隔壁住的可是财院学生会会长。”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葛思洪略显不耐“不会吧，你连程成都不知道？”我略作思索答不知。一旁的秦楚笑了。“程成是税务2班的，你不知道也正常。”我很是赞同地点着头，对啊，我为什么非要知道他。“还正常，那可是学生会会长。自己院会的会长都不知道，你到底咋混的？”葛思洪嫌弃地说。我一头黑线，好吧，我的确混的不咋地。
　　“好了，同学们。财院和金融院本来就是兄弟院系，这次有机会能一起表演节目，大家应该高兴并且珍惜机会。何况.......”台上李老师一番劝诫，大抵就是两个院共同出节目是既定的，不接受也得接受，要是谁敢私下传出不好的言论干扰两个院系的友好关系必定不轻饶。
　　我听着这冗长的话，看着这乌压压的人。不禁和葛思洪一般问：“就算是为了节目，也不用把几百人召起来吧？”
　　“因为校长对这次晚会下的指示就是：‘全校参与’。”秦楚看着书页头也不回地回答我。
　　接着就是节目主题，表演方式等等的意见征集了。财院原本定的是合唱，金融院定的是舞蹈。现在两个院争执不下，准确地说是两个院会争执不下。唉，苦了文艺部的同学们了。我有些无聊地看着场上的辩论赛，思绪却已经飞远。没有戴眼镜，我看不清主席台，可每一次抬头我都会看见孙泽的身影。修长的身子，笔直地站在主席台一侧，时而弯腰操作电脑，时而指挥一旁的人。两年前，两年前，他却是被指挥的那个。
　　还在发呆，却被秦楚推了一下。我收回思绪却发现大家都看着我，我突然紧张了起来。转头问秦楚：“怎么了”秦楚有些严肃地说：“李老师在叫你。”我猛地看向主席台，糟了，没戴眼镜。猛地站了起来，四周响起了哄笑声。“沐亭同学，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什么提议？为什么问我，我做了什么？我慌张不已地看着主席台，却看见一抹红色和我一般正站着。“不要慌，益西央宗提议和你一起表演民族舞，老师问你这个提议如何？”秦楚低低地说。我闻言心头一颤，央宗.......她又想干嘛，我正准备回答。却听一道声音透过话筒传来“老师，沐亭同学可能没听清。不如我再说一次。”是央宗。我皱起眉看着那抹红转了身：“沐亭，我提议在晚会上表演锅庄舞，然后添加主唱元素。这样既可以满足财院的歌唱表演又可以满足我们院的舞蹈表演，两者融合得也很好。而且具有民族特色。”清脆的声音响过报告厅，台下有不少同学叫好了。“锅庄舞学起来很简单，不是大问题。但是藏歌是需要语言基础和功底的，两个院就你和我是藏族，所以我提议两人一起合唱。”
　　“原来沐亭是藏族，怎么会是藏族呢？完全感觉不出来啊。”不知是谁吼了一句，台下开始议论纷纷。我的心开始变凉了。
　　“沐亭同学，原来你是藏族。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远处一女生问我。
　　“说什么啊，现在为了拿加分照顾的什么做不出来，改个民族算什么？”
　　手里渐渐一片凉意，我看着这个空旷又狭小的报告厅，渐渐觉得无奈。
　　“沐亭，可不可以倒是说句话啊？”
　　我闭了闭眼，一阵苦笑。身边秦楚突然站了起来，“老师，这么吵，又没话筒她说话了也听不见啊。”
　　我睁开眼，眼前灯光烨烨，四周的声音渐渐暗了下去。我轻轻呼吸抬头笑着说：“我很抱歉，我不太会唱歌。”声音没有秦楚那么足，淡淡的。
　　“沐亭上台来，声音太小了。”李老师笑着说。我微愣，估计她以为我会很乐意接受提议。“沐亭说很抱歉，她不太会唱歌，请央宗同学找其他人吧。”葛思洪洪亮的声音响过整个报告厅。我怔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难道你想走那么远说句抱歉又回来？”葛思洪一副看傻瓜的样子看着我。我笑了。其他人却闹起来了。
　　“沐亭，你再考虑一下。难得有机会上台表演。”隔壁排的明婧很真诚地说。
　　我很感谢地摇了摇头，随之和秦楚一起坐了下来。
　　“沐亭同学，不会唱可以学，这是整个学院的荣誉。我希望你可以好好想想。”台上李老师语重心长地说。我默默不语。
　　“老师，是我不好。没有事先和沐亭商量一下，估计她是不太愿意和我同台。”央宗带着哀伤的话透过话筒传到我耳里。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听她说：“其实沐亭唱歌很好的，不如我们让她独唱好了。原本就迁就我们院的舞蹈了，还是要给财院同学表演机会的。”
　　“什么迁就，这是整个学院共同决议的。不想唱就别唱，唱歌部分就交给益西央宗同学了。大家有异议吗？”
　　大家都沉默不语。我有些疲惫地看着央宗，无奈地扶额。
　　“你是怎么得罪她了？真是绵里藏针啊。”葛思洪一脸八卦凑到我跟前。我好笑地说：“不知道，估计是八字不合吧。”“切”葛思洪无语地回到自己座位。
　　接下来选定曲目和舞者，一切都很顺利。12点整会议结束，我们出了报告厅，一同等我的室友。葛思洪非要我带他们去西苑吃小龙虾，我看着这个像小孩的葛公子，有种无语感。一旁秦楚出奇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身旁人流不息，总有断断续续的议论声传来。我看着门口却总不见小慧她们，焦急感油然而生。“沐亭。”却是副班林音，我回应着打了招呼，看她表情严肃。走近问：“怎么了？有事吗”林音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你今天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院会不只你一个人，你的一言一行全代表我们财一。”我心下难过却又不能反驳，“对不起。”“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知道刚刚李书记和院长怎么说我们的吗？说我们班没有集体荣誉感......”
　　“沐亭，好了吗？叶嘉她们来了。”葛思洪叫我，林音止了话愤愤而去。我深呼了一口气，转身向葛思洪他们走去，四周看了看却没见到小慧她们。“你不说叶嘉她们来了吗？在哪里？”我问道。
　　“傻瓜，这叫金蝉脱壳。”葛思洪敲了下我脑袋，我呼痛。
　　“好了，你打她做什么？”秦楚好笑地责备着葛思洪，我却听见浓浓笑意。
　　“打她是因为她傻，就那么傻乎乎等别人训。”葛思洪很是嫌弃地看着我，作势又想打我，我反应敏捷地躲开了。“她是教导员还是教授啊，她训你你就被她训啊。”我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林音。我揉了揉额头，讨好地说：“她是班长嘛，而且她说的也没错。我的确给班级丢脸了。”
　　秦楚看着我，好一会，认真地说：“你没有丢脸，更没有给谁丢脸。你只是做了你想做的事，也许是没能给班级争荣誉，但是又如何？一个班级的荣誉首要是护住班里的每一个学生。”我怔愣地看着他，心却被狠狠震住了。一个班级的首要荣誉是护住班里的每一个学生。“总有一天你会为它添砖加瓦，为什么非要今天，非要靠你不想做的呢？”秦楚看着我，浅褐色的眼里闪着认真和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