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狼者说》赤子的时光

44、无可奈何的愚蠢

　　在雅间里坐好以后，伙计们很快就送上来各种蜜饯水果、瓜子点心，作为看戏时的零嘴。海萨心中道：‘我要是现在上台去找他们，打扰了人家表演，人家说不定会把我赶出去。就算不赶我，肯定也不会真心回答我的问题。还是等他们散了场子，再去找班主说话吧。’
　　这样想着，海萨便拿起了一块点心。还没开始吃，一颗小脑袋突然钻了进来，不是刚才那个热心的小姑娘又是谁？
　　“小姐姐，我可以进来吗？”对方问道。
　　“可以的。”海萨道，“这屋子挺宽的。”
　　“谢谢！”
　　二楼的雅间全部用薄薄的珠帘隔着，小姑娘掀起珠帘就进来了。
　　“姐姐你好，我叫海蔷，你可以叫我小蔷。你叫什么名字呢？”小姑娘问道。
　　“我叫海萨。”海萨道。
　　“海萨？”海蔷微微一愣，觉得这个名字非常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在哪儿呢……
　　“戏快开场了，”海萨打断道，“咱们先听戏吧。”毕竟花了这么多钱。
　　“好，好啊。”海蔷嘴上应着，一双眼睛却是忍不住地开始细细打量起海萨的脸来。
　　越看，她的越加疑惑：为什么这个小姐姐长得这么眼熟？

　　就在这时，戏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数顶豪华的轿子停在了院门口，七八个衣着华丽的贵族男女进了戏院。领头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哥儿，穿着一身华美的白虎皮长袍，凤眉修目，朱唇瑶鼻、肤若凝脂，精致的五官完美得找不出一丝瑕疵。只是往那里一站，便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小哥儿刚跨进正厅，班主立马点头哈腰地上前来，声音还带着不敢相信的狂喜：“郡王肯赏光，实在令草民不甚欣喜！”
　　那小哥儿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冷眼瞧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眉头微皱，似乎有些嫌弃。旁边早已有仆从呵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殿下准备最上等的雅间！”
　　是！是！是！”班主咧着嘴直笑，“请郡王移步上楼，小人马上去准备。”

　　“那人是谁啊，这么没礼貌？”海萨问道。
　　“海萨姐姐，你不知道的吗？”海蔷低声道，“那是恩郡王，这临州城就是他的封地。二十年前他的一个舅舅嫁给了女皇，他的祖母便被女皇册封成了这临州城的城主。后来女皇征讨妖狼族，他的祖母、三个母亲、两个舅舅以及成年兄弟姐妹奉命出征，全部战死沙场，只剩下他这么最后半根独苗。女皇为了宽慰皇夫，也为了告慰亡灵，便破格授予了他郡王爵，赐号恩郡王，把这临州城给他做了封地。”
　　由于家中长辈都去世了，这个小孩儿从小缺乏管教，又被身边一群同龄人追捧，难免就生出了一些纨绔习性。
　　再加上天高皇帝远，这临州城又是他的封地，没人敢惹他，他自然更是为所欲为。甚至有时候横行霸道、欺侮乡邻，百姓们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远在京城的女皇就算偶尔听见了他的一些不好的事情，想着皇夫的家族已经因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征讨妖狼族）而绝了后，只剩下这么最后一个男孩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久而久之，他就成了海萨现在看见的这副模样。

　　“也就是深山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呗。”海萨撇了撇嘴。
　　海萨是读过书的，自然知道像这样绝了户又没有兵权的所谓郡王，不过就是一尊被女皇摆出来给功臣们看的泥菩萨罢了。皇夫活着的时候，女皇或许还会顾念着皇夫的感受。若是皇夫去了，女皇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夺了他的爵位，他还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若是女皇真的有心想要栽培他，肯定会早早地将他交给合适的人家约束、管教，或者是直接接入宫中和皇子公主们一起。将来或是读书从政，或是习武从军，总能挣出个前程来。可女皇却放任他在临州无人教养，这其中的意义自然不难理解。
　　亏得他还敢在平头百姓面前作威作福，不知道给自己积攒一些民望作为保命符。都说猪是蠢死的，海萨今天才知道什么叫蠢死。
　　“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海萨姐姐还是小声些吧。”海蔷道。
　　“行行行，我不说了。看戏，看戏。”

　　海萨到底还是涉世未深。她只看到了恩郡王对待庆生班班主那桀骜的姿态，没有看见他目光深处的落寞。

　　她们说话时，台上已经唱开了。
　　伴着曲子，舞台上的花旦轻甩长袖，一边唱词，一边舞动起来。她的舞姿轻柔无比，再夹以灵活的小碎步，望去犹如风中弱柳，我见犹怜。

　　待到一曲终结以后，那花旦下了舞台。正要去后台换装时，班主突然上前，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她便跟着班主一起上了二楼，进了恩郡王所在的厢房。
　　海萨碰巧注意到了这一幕，心中有些担心那个小姑娘。猛然想起秋瑾曾经教给过她隔着物体可以透视的法术，便默默掐起了手诀。

　　那花旦进了雅间以后，班主递给她一杯酒，让她给恩郡王敬酒。
　　小丫头低下头，走上前去斟酒。可是恩郡王却并没有马上伸手去接对方手里的酒杯，只是眼光直直地盯在她的脸上，眼神闪烁不定。
　　小丫头如今不过十三四岁，还没到穿裙的年纪。面庞细致清丽，宛若出水芙蓉一般。
　　似乎是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小姑娘悄悄向后退了几步。谁知恩郡王立刻站起来，向她迈了几步，伸手去拉她的衣袖，道：“你要去哪儿？”
　　“我……我……”小姑娘吓得身体都僵住了，断断续续地说道，“我还有下一场戏要唱，必须要马上去换装，还望殿下海涵。”
　　“有什么好换装的？”恩郡王道，“今晚我在家中设宴，招待贵宾。我看你刚才唱得不错，且跟我回家去，唱他两句！若是贵宾喜欢，赏赐少不了你的。”
　　“殿下，”小姑娘连忙道，“我们戏班子有规矩，向来是不接堂会的。”
　　“什么规矩不规矩，在这临州，我说的话就是规矩！”恩郡王道，“我让你去唱，你就得唱！”说着，将姑娘往侍卫的方向一推，道：“带走。”
　　“你一个小小的戏子，一生能有几次进出王府大院的机会？恩郡王让你去府上唱曲，那可是抬举你，可别不识抬举。”不知道是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旁的一个华服女子突然开口道。

　　班主倒也是个有良知的，这时候连忙上前阻拦：“殿下，咱们庆生班里确实是有这规矩的。您要是喜欢这丫头的戏，不妨带上贵宾一起来听吧，我给你们免票！”
　　“谁稀罕你免票？滚开！”恩郡王身旁的侍卫不管不顾地伸手，对班主一掌推去，直接把他给摔出去了。
　　班主本以为会重重地摔到地上，却被一只手扶住。

　　“这位姨，你还好吧？”海萨扶着班主站稳。
　　“我没事儿，谢谢你啊小姑娘。”班主一面说话，一面偷偷给海萨挤眼睛，示意她赶紧离开。这恩郡王可是皇夫的外甥，不是一般人能够惹得起的！

　　海萨视若无睹，转头看向恩郡王，道：“常言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人家庆生班自然也有自己的规矩。班主都说了，不唱堂会，你是没长耳朵所以听不见，还是没读过书所以听不懂啊？”
　　恩郡王面不改色地迎视海萨的目光，缓缓道：“你是谁家的小姐，我怎么没见过？”
　　海萨的装束怎么看都不像平头百姓，可是这临州城稍微有点儿名头的大家小姐他都是见识过的。
　　“你管我哪家的？”海萨道，“反正不归你管就对了。”
　　“既然不是临州城的人，就少管临州城的事。”恩郡王道，“所谓的规矩，也是要靠权力来维护的。假如今天我或者是另外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强行带着这个小妮子走，难道这位班主还能拿着戏班子的规矩来主持公道不成？”
　　这时候，另外一个人站起身来，对着恩郡王道：“还跟这个外地人费什么话？带上这丫头走就是了。”转头又看向了海萨，道：“警告你，赶紧回到你妈妈的身边去，不该管的闲事少管！”
　　这句话，却是把海萨的性子激起来了：“我今天还就管定了！”
　　说完，她冲上前去，对着那侍卫的下巴一拳就挥了上去。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带翻了桌子。之后，她拔出腰间的天狼剑，站在小姑娘身前，冷冷地扫视了一圈，道：“不怕死的就过来吧！”
　　包厢里的众人纷纷拔出了武器，严阵以待地看着海萨。海萨也不多话，直接将剑凌空一挥。伴随一声狼嚎，在场所有人的衣服都破裂开来。
　　“下一剑，破开的就是你们的脖子上的血管。”海萨道。
　　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是吓得众人白了脸色。
　　倒是恩郡王，面不改色道：“你以为，你这是在见义勇为吗？你这是在害这个小姑娘。”
　　“胡说八道。”海萨道。
　　“你若不信，就只管等着瞧。”说完，恩郡王一挥手，带着他的手下们走了。

　　班主连忙上前，轻声安抚受了惊吓的花旦。
　　海萨见没她什么事儿了，就回到了自己的包厢。却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贵妇人。见海萨回来了，便开始仔细地观察她的容貌。
　　对方长着一双和海萨神似的漂亮的眼睛，带着仿佛做梦一般的神情。
　　“海萨，真的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