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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场 ...

  •   此话一出便是双莫名睁大的碧瞳,日番谷沉缓地,像高山欲崩,抬起身制上她的双手,拉开她往后退,脸上复杂交错着无法言说的震异:“你说…什么……?”
      这句话实在过重了,无论怎么用来解释正常的职属关系都太逾矩,当他弹起身瞪视她的那刻松本脑中的弦也僵直了,已完全不知该如何圆场,配合地傻笑说只是口误?出口的时候心无旁骛,确没想过有更深的意味,但是……如今要她证明自己,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说通,难道要她辩解自己并……
      灵王啊……她骤然为自己升起的念头吓到战栗,她怎会如此荒谬?!居然是对——然则剜心刮骨的痛立刻随之逆卷将她绞碎,开脱亦已不能,要她怎么笑着对瞪视自己的队长说?——不…重演多少次都会被一语道破。
      像倾家荡产逃离一场末世的瘟疫,死难者在身后不住的呻吟却只有向前狂奔,“喂,松本!!”门刷啦啦地将他的呼声隔断,铺天盖地的暴雨之声朝她覆没而来。

      日番谷望着砰然摔断的门,冷汗无由地下来了。松本遽然的奔逃像当头一棒,令他脑中刷白,无法动弹,只想到她说出这么古怪的话,这样激烈恐慌地冲出去,一定是出了大事,可是门被风带起的巨响摔懵了他,另一种可怕的念头将他钉死了。
      “你知道她要什么吗?你能给她吗?如果不能,你确定你有追她的资格吗?”
      这从未思考的逻辑凭空出现在他脑海,扼住了他的三寸,一个令人惊栗的可能涌上来,被凌空的闪电骤时劈醒,放着他的副队长跑出去会造成多么严重的事态,若是出什么三长两短不仅是失职更难辞其咎,连累她自己也会遭受责罚。
      他抄起披风追出门去,却听到天挺空罗的传令顿足望天:“各位队长请注意:请即刻赶往总队议事参加队长会议,不得有误。重复一遍——”有队员从旁赶至他身边:“队长!”
      他怔了怔,收回头继续走:“副队长出去了吗?”
      队员跟上来:“是!很……让人不安的样子。”
      “去通知总队我不能列席会议,不要提这里的事。”
      “呃…是!”
      “方向呢?”
      “啊,西——!”尾字未落,队长白袍便已掠出。
      持续往西,就将抵达静灵庭的西门,那是和松本的故家完全相反的方向,回想起来的话,也很久没见她回去过了,从市丸银叛逃,那个地方就被严格监控起来,原则上那仍是他们的住地,要去亦无人阻止,但她终日和他自缚在雨幕之内的阴湿队室,连月都没有出过门。
      因为她和自己同在相似的位置,才没有顾惜吗?不…明明更应注意到才对,却任由自己的低落,也令她沙陷下去。他是她的队长,本不该在她面前表现出软弱无助,他资历再轻,都是她的支柱,但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下属,一意孤行地与人无干,任松本再怎么在耳边咕哝,无视他的冷落纠缠不休,也未尝有一次认真听她讲话,一味地纵容她,误以为她有着足以处理自己的成熟,确认她不会累及工作就将信任全权交托,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明明她一直在向自己求援,他却视做麻烦避免挂意——这场大战若尸魂界败,松本可能是最后一个站在他身边的人。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究竟做了什么……

      松本不辨方向持续疾走,她混乱的情绪已无法支撑瞬步,就像只无头苍蝇在街头乱撞。霹雳时不时地在她头顶炸裂,她制不住全身的哆嗦,盲目冲入庭中最大的人工造林,毫无目标,不知往哪走,只是本能地趋向远处的光明,想要脱出一道生路,却在她即将临近森林的出口,被一个硕大的死神拦住了脚步——那是白道门的守卫,隶属十番的兕丹坊长嶝高士,此处已是静灵庭至西,再无可去。
      即便兕丹坊不是自己的麾下、队长的旧友,出了此门也势必留下通行记录,她的职权对此无法干涉,那道门外她再记得不过,西流魂街一区润林安,出了那条街,直行不过一个时辰,便是她初遇少年冬狮郎的店口。她仓皇地逃离和自身的牵扯,却不想那最不能去的地方就在尽头。
      偏偏是那里……她翻身躲进树后,独臂横攀上那粗粝的沟壑,光洁的指甲嵌进去,抠出泥水,埋头撞上手臂屈坐下来——偏偏是她的队长日番谷冬狮郎!
      即便换个时间,换个位阶,若是一心队长在任的时候,下场都不会这样令人蒙羞。无论何种因由,都不该跟他扯上私情的毒咒,更何况还在这等境况,究竟是腆着怎样一张脸,才让她说出那种话,无处躲藏……
      她拼命挤压自己的身躯,将自己缩进肢体间紧紧封闭,大雨将她和织物裹挟起来,愈见沉重和涣散,她知道不久之后体温便会流失,她会在这密林深处昏迷,没有人会找到她。太好了……带着这个秘密……
      整个世界的雨声加重了,像空旷的房间里,重放着电视沙哑的噪音,她觉得记忆中有个画面在频闪,可是太短太凌乱,灰白地,只现出下身的裙袴,瘦削却凌然地傲视在她眼前。“——松本。”
      她陡然醒了,惊惧无比地抬头,却好久才敢够上来人的眼睛。“——为……么?”
      看到他的一瞬间她居然无法确信,那记忆中永远威凛笔直的尚未长成的锋锐少年,也会因为被雨水浸透,在贴垂的额发后流露出这般失落忧伤的老成面孔。然后她想起并非未曾,只是每到这种时候就背开身去的日番谷。
      她怀中满溢地心疼起来,眼见他的口齿开闭,又被雷声蒙住了语音,不耐地望着她的迷茫堆起了眉:“我问你——为什么要跑?!”
      她咬起了唇,觉得眼泪就要夺眶,忍了忍,想到大雨中没人能见,便流了下来,低头埋进她潮湿而又纠结的曲发,用力捂起了双耳。
      他追了那么远,临到跟前,却发现是那样束手无策,松本拒绝他每一个字。他仰起头,承接那洋洒的雨幕,慢慢退开抽出了冰轮丸,刀尖直刺的天顶,树冠被扬起的风挡开一道锥光,雪云正从中向外凝聚,霹雳和惊雷都被隔绝了,万亿的雨滴和他的灵压相遇,沉降为凌冽的雪,积水冻得稀薄而清脆,世界重新安静下来,听得到雪花插进冰面的声音,温柔而森冷。他丢下刀,踩着一地碎片,一步步朝她走去。
      只因着一点盐分的差异,唯有挂在她脸上的眼泪没有冻结,灵压的精确让人恐惧,松本不断往里靠去,顷刻切肤的暴雨穿成鹅毛杨花,擦过手臂痉挛般跳了跳,他伸向她的手定在原地,只接到一片冰晶:“…你不说,我就猜了:松本——”
      “不要说!!!!!!”
      她突然捂着耳朵大喊,似他再靠前唯有以死相谢,终于,令他收了口,日番谷弓缩指节,默默荡回身侧,嚅嗫着唇握拳道:“…那,就回去吧。”
      鹅毛杨花落了她满头,眼神中说不尽的破碎苍茫,他的宽和,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背过身蹲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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