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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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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强抹心事瞥向他处,却从实朝他走来的松本,年少的日番谷突然想起了很多,很久以前的事,像是他们前代队长于现世销声匿迹后的某天,他忍受着各种旁谈侧论从走廊抱着文书经过,在队室的拐角被聚众八卦的队士堵路。没人注意他在这里,七嘴八舌的揣测盖过了他第一声“麻烦让让”,下级的无聊耗费着他脑门下的耐心,正待提起气来众人恰时纷纷站起,他一抬头见副队长松本走了过来,惊鸿一瞥,见到他们撩起了头发斜靠上廊角,笑得更是摄魂:“在聊什么呢?”
他至今不知道那种匪夷所思的力量来自何处,她一出现,便吸走了周遭所有声响,连呼吸都听不到,不知是她惊人的貌美还是人前多少忌惮的副队长分量,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说重话,比起不敢不愿,连那些年头都不会泛起,而她也不介于怀,视野中偶遇便面露小女孩似的欣喜,“冬狮郎!”她招手,“快过来,总队长找我们呢。”
“—我?”
“你好歹是新晋的三席,也该是找你商量的时候了。”
“什么——喂!”他被她拉起就走,身后重又响起的嘈切让他隐隐知道了将要面会的东西,任何一个番队都不可能放长期的空席,曾任他们队长的那个男人,大概自此不会回来了,而他,就在他出差的前一个月晋选为十番三席,副队长松本之下,他便是第一人。
所有人都好似还活在梦里,在队长失踪后的现今,更没人在意和接受这事,日番谷仿佛透明地穿行在十番,毫无变化地跑腿打杂,清理闲庭,毕竟三席和正副队长的地位还是不能同日而语的,自恃能力也只会遭人排挤,这点位阶又何从称道。
但那天,当松本第二次带他离开去往未知之地,他在牵扯的惘然的奔跑中突然觉得,或许不止如此。他遥远的初心并不能支持他往后的人生,他走的每一步都在接近更庞大的使命,和她一般无二的责任和担当,他并不能独善其身。那也是第一次,他站在总队长面前,为那浩瀚无穷的灵压心悸,直到松本行日常礼,才记起跟着致意,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总队长全程都没有移开他的脸,自己仿佛也被那种力量吸住一般,无法离开视线。
“关于志波队长至今不明原因的弃职已有一番时日,考量到十番的维持和存续,上面已决定重立队长,目前各队的人事趋于稳定,按照惯例,我请两位来参与新队长的任免。”
“大概,是要立松本为队长吧。”他自然地这样推测,“那么,自己也将要面临又一轮晋升了。”但想到这,又觉得这样的召见存着违和,“那么顺理成章…却有些兴师动众。”
“所以——”总队长继续说下去,“全面的考虑下,虽然原副队长松本乱菊尚没有卍解的实力,但是短时间内担任十番队长将是妥善的选择——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请两位今日在此比试一场。”
两人同时抬起了头,比起他的迷惑,松本更有预料地,接受了命令,但他不加避讳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了好好看清你们的路。”总队长答道。
他从未与松本交手,在十番所有队士之中,唯独她一向亲人,虽然前队长志波也对他颇为栽培,但他自己并不想被那种大叔扎胡子,而且松本,作为他来到这里的引荐人,对他总归是特殊的,虽然她对上对下都一副没大没小的样子,关心起人来,都让人贴身地暖,松本对于他是恩人,是长姐,亦是启蒙,从她身上他学习的是对力量的驾驭,而非驱策,和她交手,他全然没有算过。
总队长在心里埋下了忐忑的种子,松本候在了总队早就预留好的道场上,抽出了她的灰猫,迎着风,荒芜的地面上飘卷着迷眼的沙尘。日番谷转过了身,他不能让他的对手多等,当他站定到她面前,第一次感受到自她迎面而来的杀气,他亦握紧了密结严霜的冰轮丸,无数次,他感激她那一场的当真,松本乱菊是这世上,第一个正视他眼睛,正视他的力量,正视他的地位的人,因为她的当真,最终才使他险胜,随灵压爆涨的冰凌险些刺穿她咽喉的胜利,他在千钧一发之时从刀尖夺回了控制,然后在总队长叫停之前瞬息冲向了她。
松本一身冷汗地由着周身的冰晶细碎地化开,顺着身体往下淌去,裤脚和衣袖因为刀剑的交锋划得缺口而凌乱。听到总队长在身后静静地拍手说:“日番谷君,十番今后就多靠你了。”她淡淡地笑了,笑得宽容而悯然,他松了扶她的那只手,极缓地侧过身,语意在通达到他心底之前,他听到了脚下的碎雪身,松本屈膝跪在他身前:“恭喜队长了。”
“堂堂正正地做吧。”
“……一直以来让你操心了。”他从回忆中全身而退,微微颔首。膝上翻着一册文书,他装做出一副恰当的角度,目光却空洞得浮在纸面半空,“我的经历毕竟有限,工作之外的事,都靠你在用心打点,这些我都清楚…”松本擅作主张地多管的闲事里,总有一些,确实探到了,而那些没有说中的软肋,反而像她故意装出的傻,为了给彼此留下余地,但连这也像是顾全他。“昨天…抱歉哪。我知道你这段时间都不开心,还要做出和平常无二的散漫,其实尤为辛苦吧。”
“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只有竭尽全力,才能把自己扮得像个大人,很多事,必须转过那个弯才能懂,有时我没能看到,你却已轻松避过。所以你可以孩子气,可以不必证明自己的成熟,既拿娇作态捉弄我,也无愧于一名能力卓著的死神,拥有那份地位,才能轻易放下身段。”
“…我很感激你,松本。这不是一句话能说尽的事。你领我走进这个殿堂,今日的我才有能力和资质,守护在重要的人身边,能够站在同样的处境理解她一些,也了解自己能够做的事。你是我仰赖的前辈,也是我最坚实的助力,我希望你明白自己的重要——但是,无论我的实力最终能到达怎样的层次,都有着和你联手也无法办到的事。加在我身上的光环有多鲜亮,于我的人生本身都毫无帮助,我和某些事物之间,也许…也只能走到那个位置。”
他的头越陷越深,手中的文书揉成一团,他克制自己的手劲,重新平折开来,搁到手边,抵不住从胸腔滴渗出来的灵压:“我终究守护不了她,她也不想要我的陪伴。”
松本移向了他的脸,百合的馨香柔荑挽过了他垂落的臂膀,灵压被封闭了:“队长…”
他用另一侧的手扶起头:“抱歉…我只是有点累了…”
她牵他进怀,靠上她肩下一寸的锁骨:“就在这休息一会吧,其他事我会替您做好的。”
“不…就让我待一会就好……”
松本拥上去,扣着他的背,良久又听到他张开眼睛:“松本。如果你放不下那个男人,我不会强迫你上战场。但是——”
“若你最终决定和我并肩。”他伸手攀上系着她脖颈的锁链,将她牵制于跟前,“——绝对,绝对……不许背叛我。”
他微微齿冷的声音低压在她耳畔,抓紧她的力量消失了,他退开去,重新蒙上她的锁骨。松本的五指失神地散去,心中一倾,那堵死的话语便漾出了胸怀:“是……队长。”
如果有一天,重回那刀刃相向的地点,我与你同在一起,面对神枪的刀尖,最终还是下不了手的我,拼尽性命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挡在您身前。“一生…”那么我的一生,到了最后,“…都将是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