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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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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森小姐,有人找你。”接待松本的是四番的七席山田,一个心善而存在感微弱的瘦小男子,将她带至五番的队长室门口,探头通报,像一个温存的护士敲门查房。
她在“请进”声后推开了门,房中坐着正是多日来不见好转的雏森,她的状态大不如前,神色衰弱,只是在旁人面前强颜欢笑,松本绕过去握着她的手坐下,她才稍收起违心的客套。
除了点头没有其他招呼,任她茕茕背影孤对着门口,令人一见便明白她现今的处境,但她还是努力地,想以此打开话题不致冷场。五番队内出现了四番的队士,她空悬副队一职,实以休养之名软禁在此,上头给足的情分,在可选范围内安排了最温和的监护者,但五番实已形同废队,仅仅交由日番谷接管日常的存续,其他皆凭内部的自觉松垮地维持。
这些雏森是未能理会的,她还埋陷在身心的巨创里,未敢直面自己,让她做任何决断都还太难,好像一个苍白的躯壳,被人捣烂了内里,血肉混在一处,每个细胞都在疲于奔命地修复伤口,可量太大跟不上消耗,每天都在大批大批地死去。
面对她松本无法用任何言辞开解,想同她一样闲话家常,却不知该不该提起队长,虽然她很早就知道他们青梅竹马情谊匪浅,但那是否能和她憧憬的人并列却不得而知。
“…小白……日番谷君还好吗?”到头来还是她先提起。
“嗯……只是有点累到了,今早才难得睡下。”
“我也给他添麻烦了吧……”
“那都是我们没办法的事,你别太过操心了。”
“是呢……说给松本小姐听或许能更理解我一些吧。”
“那个人……吗?”
她迟迟点下了头:“我也是,反复想过很多的,毕竟入读真央的时候,并不是为了蓝染队长而想成为死神。或许是想对小白……炫耀吧……但最终却是那个人让我坚持到现在,曾经教给我的道理,我至今…都深信不疑。我不是,因为他的留恋才走不出去。”她抬头看向周遭,“这个房间,放着他留下来的东西,明知可能都是镜花水月的幻觉,我也想最后再看过一遍烧掉。”
“我是我所憧憬的那个人的副队,我必须对五番负责。”
“所以强迫自己忘掉吗?”松本说。
“哎……”她低垂的目光移开去,笑得发虚,“因为…我已经害怕再相信任何事了,包括自己的思维和判断,我每时每刻都怕自己会和静灵庭为敌,怕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人操控,如果我能把一切忘掉的话,或许、或许还能找回当初的一丝初心。”
“你就是你吧,小桃。即便确实地爱过蓝染,即便他欺骗了你,差点杀害了你,你仍会为他而成长,对此你无需后悔。”
“松本小姐……”雏森快要哭了。
“而我也…即便理解这些……”理解,到头来又怎样呢?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银飘摇远去,永远藏着她所不知的事,将她放在迷宫中不断兜圈,哄弄她、怜爱她、弃置她的时候也含笑着狡猾的面孔。“可是…队长很担心你……晚归的时候,总是把自己关在雨中,有时我都不知该心疼谁……”
“小白…他…?”
“啊…其……”完了,这本不是她应置喙的,松本已经能想象日番谷怒气冲冲斥问的样子,只得生硬地转开话题,“——最近我,也有些不懂自己了……总是一味地对队长撒娇,我当然没有真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安慰,只是觉得能分散他一会注意也好……”
“…十番的空气压抑透了,队长好像日夜等待着冬季到来,好将这场雨化作漫天霜雪,我一直在想,当我站在他身后时,是否能向银举起灰猫。如果不能,我便不再有撑起他后背的资格,那时候,我才是真正的无处容身。”
“小桃,现在的你,还留有这样的地方吗?西流魂街,还是如今的五番?或者……只关乎特定的人。”
雏森缓缓地低下了头:“有松本小姐在,小白我就放心了。而我…并没有所谓的后路,大战之前,也不会再见客了。”
“你回来了。”日番谷架着腿坐在一侧沙发上,只瞟了一眼进门的松本,便继续扫回重新堆成山的文案上。她看了看周围陈设,都回到了往常的位置,光洁如新,仿佛早上那酣然的睡态从没出现在这飒爽的空气里。
“队长。”
“嗯?”他头也不抬,泰然自若地应付。
“为什么不去五番?”
“…哈?”他这才瞥上一眼,“不是你去了吗?”
“我是说——虽然这种话也没什么说服力…昨天明明是我要回队室,结果又什么都没帮上——但是,从今以后绝不会了!所以队长,把重心放到五番去吧。”
日番谷放下手头的文案,不解地皱起了眉:“为什么?”
“为……队长现在兼任着两个队的工作吧,本番的事务由我担着也不会有太大差池,队长就有精力处理他队的事了。”
“不~行!”听明白她要说什么,他又重埋文案,“我可不信你一个人不会把十番填平,提出建议之前先要看看有没有让我相信的理由。”
“队长~!”她知道这不是他真心话。
“我是你十番队的队长!兼任五番只是暂时,转移重心简直是本末倒置。况且在哪里处理队务都是一样,你大清早这么积极怂恿我去五番,是被谁洗脑了吗?……想来也不会是雏森吧。”
松本默而不语。
“哈……她对你说什么了?”
“我只是觉得,队长不该压抑自己的心意。”
短暂僵持的沉默。“…像你这样,能够发泄是没什么不好。但我也有符合我的做法,彼此并不该干涉到私事。”
“……是。”
他触上身旁的空座:“坐过来,我有交待你的任务。”
大道理她比他清楚,毕竟是…旁人而已,即便十数年日夜相对,平时如何逗弄打趣,日番谷冬狮郎是她的上级,算到前队长一心弃职以前,也不过是普通的同事。从她在流魂街发掘了他的那天起,他的态度、眉目、决定时的表情,都未曾改变过,总是惯于把自己放在狭隘的位置,有意隐藏真心。可是坐下来可以吗?翻过这一页,令那两个孩子分开长大,谁都说不准这一页会不会是封底。
“……乱菊?”他再次疑惑地抬起头。
“…呃。”条件反射的应答之后,所有的话都哑了。
乱……菊?!搜空了记忆,找不见他这样叫起,理智里,那也是避免提到的称呼,但此刻寻常吐露,却像呼唤一只从小散养的不太合群的猫,亲昵得惯然,仿佛生来就唇齿相依。她想或许是自己听岔了,可是同行十五年,这么叫又有什么奇怪,大概是最近太关注队长了,一举一动才倍感违和,想来一时松口也是有的,但越是开脱,便越纠结不开,若不是千百遍在心里念及,亦不可能在松懈处脱口而出,那么……她使劲甩了甩头,遏制自己乱涌的思绪,见他已自觉失言地纵下了眼睑,重复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