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泡泡雪儿

3、第 3 章

　　（三）
　　“三分球，进了！又是7号！三野高中的7号选手在今天的比赛中有上佳表现，到目前为止已经独断7个篮板、5个三分和10次抢断，他的优秀素质真是惊人啊！”
　　吵死了。这个大喇叭里的人干吗这么兴奋？这像是职业解说员该有的荣辱不惊态度吗？
　　“呀——！！藤谷！我爱你！！”
　　像炸雷一样近在耳旁的尖叫，让彻立刻捂住耳朵。如果不是死抓住面前的扶手，彻早就被成群结队的女生挤到后面去了。对面的看台上更夸张地拉着一个大大的横幅，上面用女生爱用的花哨颜色大大写着“藤谷透我爱你！”下面站着至少几十个啦啦队的女生，穿着热辣短裙争先恐后高喊透的名字，透无意识地向她们看了一眼，女生们顿时集体尖叫“呀！！他看我了！藤谷透在看我耶！！”有几个女生甚至捂住脸好像哭了起来。
　　太——夸张了。
　　这些女生都是白痴吗？为了一张脸疯狂成这样，不管怎么想都是大脑少根筋的举动。不过——
　　盯着透看到连动都动不了的人，明明就是自己。
　　果然——很强。
　　彻拉低了棒球帽的帽沿，用阴影遮住自己的脸。让女生们疯狂成这样的主角正在球场上迅速跑动。
　　三野高中获得的50几分里，有一半是透得的。
　　只要看看周围人的目光就知道了，都跟着透转动，露出和他同时高兴、或者同时失落的表情。只要他进球，全场就掌声雷动，欢呼雀跃。他只是微微一笑，都能带动整片看台的人跟着笑起来。
　　这个，就叫做个人魅力吗？
　　彻目无表情地盯着哥哥。
　　透快速穿插中场，又断下一个球。只是球到了他的手中而已，场上就发出一阵惊人的轰动声。透完全不为观众的反应所动，他锐利地边运球边扫视队友的位置，然后一个漂亮的假动作晃过对手，连头都不回，球就像长了眼睛一样飞入后面队友的手里。
　　“传得漂亮！”
　　大喇叭里的人又兴奋地高喊。
　　用三个队员盯死透的对手显然没想到透会传球，在这空当，队友投篮命中。场上一片热烈的掌声，兴奋的队友跑上前来和透相互击掌，透露出了像太阳一般迷人的笑容。
　　一阵空虚感忽然划过彻的心头。

　　“哪，你看那个戴棒球帽的人，好像很帅耶……”
　　“个子是很高啦，可是看不清脸。讨厌，你不看藤谷在看谁啦！”
　　“可是，那个人背影好像藤谷哦……”
　　旁边有女孩子小声议论的声音。彻的身体微微一僵，然后不自然地把帽沿再拉低。
　　说什么也不能在这里被认出来。不然那个家伙……
　　忽然惊叫声四起，伴随着尖利的哨音，有人重重地摔倒了。彻猛地瞪大了眼睛。是透。他在地上滚了一下，抱着屈起的脚踝，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
　　对方的一个球员慢吞吞举起了手。他的脸上有冷笑。刚才就是他故意向透跳起来的小腿伸出了脚。
　　同一瞬间，彻猛地感到脚上一阵巨痛。
　　见鬼——
　　“场上发生意外事故，三野高中的7号球员脚踝受伤，现在正被救护人员抬出场外，看来伤得不轻。大和学园的4号有故意犯规嫌疑，场上观众十分愤怒。比赛剩下不到十五分钟了，原本一路领先的三野高中失去了王牌，比赛局势会被扭转吗？”
　　观众一片哗然。比赛暂时中止，人们探出身子，观望着被抬到场边急救的透。救护队忙碌地在透的小腿上进行固定和冷敷，透抬起疼得发白的脸，非常沮丧地望着球场。之后，他仰起脸向看台那里看过去，然后微微垮下了肩膀。
　　已经走了啊……
　　“对不起，这里不能进……咦？咦咦？你……”
　　球员入场区起了一阵骚动，透侧过头，惊讶地看见彻出现在那里。目瞪口呆的管理员正在彻和自己的脸上看来看去。
　　“阿彻！”
　　笨蛋，笑得比哭还难看！
　　彻站到透的面前，对莫名其妙跑来这里的自己恨得要命。
　　“我看见了，你连声加油也没喊……唔……”透皱起眉头，疼得说不下去。
　　彻拨开救护人员，在透身边蹲下身体。脚那里肿起好大一块，比想象得还要严重。
　　“骨折了吗？”他问旁边的救护员，对方摇摇头。
　　“现在还说不准，最好立刻去医院拍片。”
　　“开什么玩笑！”透立刻叫了出来。“比赛还没结束！请帮我扎紧那里，我还要上场。”
　　“照目前的情形看，已经不……”
　　“请照我说的话做！”
　　透一声大吼，让周围的人都愣住了。连彻也抬起头来。透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大颗大颗的汗水爬过脸颊。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明白了。”
　　救护员点点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还有多少时间？”
　　“10分钟。”
　　“……”
　　平均每隔一分钟，透就要问彻一次时间。因为自从透下场后，大和学园就急起直追，比分迅速拉近了。透之前打下来的辉煌战果，一分一分被对手扳平回来。
　　彻看到透的手紧紧握成拳，在身体两侧微微抖动。他焦急地望着队友们的行动，时而瞥一眼越来越接近的比分。
　　对了，这好像是关系到能否拿到全国大赛出线权的最关键一场球。如果输了的话，他就没办法再那么得意忘形了……彻看了一眼焦急万状的哥哥，心头涌起的是这种想法。
　　“哟，这不是三野的王牌吗，怎么坐在这里动都动不了啊？”
　　休息区的人们刷地回过头，对前来挑衅的人怒目而视。球衣号是4号，也就是刚才故意犯规的人，现在一脸嘲笑。
　　“你已经这样了什么都做不了吧？再来抢球啊！你不是很神气的吗？哦，我忘了，你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哈哈哈！”
　　他的笑声被一个清晰的吐字打断。
　　“滚。”
　　男生张大眼瞪着透，然后才发现他根本没开过口。他渐渐把眼光上移到站在旁边的一个高个男孩身上。
　　棒球帽的阴影里，射出两道冷森森的锐利视线。
　　“叫你滚没听到吗？”
　　空气一下凝结起来。
　　“你说什么？”
　　4号扭曲着脸，上前一把抓起彻的衣领。周围的人紧张地望着他们，看台上许多观众也开始向这边望来。
　　“有种你再说一次！”
　　“滚，你这杂碎。”
　　拳头挥下的瞬间，彻迅速偏头躲开，然后一拳击中对方的肚子。4号闷哼一声，痛苦地弯下腰去。
　　“这是回礼。”
　　彻冷冷地俯视着对方说道。
　　直起腰来的4号做出要反扑的样子，但是被对方教练严厉地喊了回去。彻无视对方离去前愤恨的视线，将眼光转向赛场。大和学园的看台上响起一片欢呼，大屏幕上呈现出一模一样的两个平手的分数。
　　同时，他听到背后的透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声音。
　　“教练，请让我上场。”
　　“你……别开玩笑了！”彻瞪大眼睛，冲上来对透大吼。“脚都肿成这样了！现在是耍帅的时候吗！”
　　“我不是耍帅！”透甩开彻的手，直直地望着面色犹豫的教练。“拜托，让我上场！”
　　“可是你的脚……”
　　“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我不想输，无论如何都……求求您，教练，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参加全国大赛，所以这场球绝对不能输！”
　　透从救护员手里夺过麻药针，强行往自己的脚踝上戳。
　　“藤谷！”
　　“明白了。不过如果你因此不能按时归队的话，我绝不原谅你。”
　　听到教练这么说的透笑了。打了强心针后透瘸着脚从彻面前走过。彻呆呆地看着他脸上滚过的豆大汗珠。
　　“哥！”
　　听到彻的喊声，透对他回过头来。
　　“别担心。你哥很棒的。”
　　透竖起手指，潇洒地划出一个弧度，然后坚定地走向场心。
　　笨蛋——

　　“真是惊人啊！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三野高中的王牌7号再度重返赛场！他能不能给三野带来起死回生的魔力？全场观众都在期待！”
　　球刚到透的手里，场上就是一阵惊人的欢呼。彻紧紧盯着透的脚。刚才还走一步都好像痛苦得要死掉的样子，现在却生龙活虎地连跑带跳，完全看不出脚上有那么严重的伤。
　　“抢篮板，带球回传，7号的速度太惊人了！大和学园迅速回防……假动作！漂亮！晃过去了！7号已经冲到篮下，擦板投篮……球进了！好样的！”
　　透和兴奋的队友们热烈地击掌。只有彻注意到，在落地的瞬间，透的脸孔抽搐般地扭曲在一起。
　　“混蛋……”
　　不知为什么，彻就是很想骂人。
　　“大和学园5号一记三分命中，再次领先……时间只剩最后2分钟了，两队的比分咬得很死，看来最后的比赛会很惨烈！”
　　气氛紧张得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彻死死地盯着快速跑动的哥哥不放。
　　宁愿瘸了也一定要出风头吗？
　　最讨厌这一点了。明明念书不行，做人也很差劲，但不管走到哪里都要把所有人都吸引在身边。出风头真的那么有趣吗？为什么非要所有人都喜欢你不可呢？如果得不到这么多人的注视和喝彩，就要露出像刚才那样寂寞的表情吗？
　　彻的手指紧紧抓着握在一起。
　　“藤谷！甩掉他们上篮！”
　　最后一分钟，仍然是大和学园领先1分。一直沉默的教练站起来大声喊着。场上紧张得连汗水都在加速蒸发。
　　透的情况不妙。虽然用绚丽的技巧想要晃过对手，但对方显然也知道只要封死他，其他人都不足为惧，所以连一点空隙都没有。如果是一般人的话，手里的球早就被对方抢走了，但透现在也只能做到让球继续掌握在自己手中而已。
　　怎么办？跳动的红色数字显示只有最后30秒了。
　　没希望了。尽管三野的人都在拼命加油，但他们的脸上已经在这样说。
　　可是，就在挥舞在透眼前的几只胳膊的缝隙中，彻看见了透的表情。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
　　喧嚣声、嘶喊声、球在地板上跳动的声音……都消失了。耳朵边是一片静谧。彻瞪大的漆黑的眼瞳里，印出一个高高跳起的少年。
　　篮球在黑色的瞳仁里划出优美的弧线，直直地落入篮框。
　　同一瞬间，彻的心脏被贯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