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泡泡雪儿

2、第 2 章

　　（二）
　　挂上手里的行动电话，彻一脸不情愿地慢慢走上顶楼。
　　“不是叫你在学校不要找我吗？”
　　“我的便当送人了，你的分我一半。”
　　听到眼前的人理直气壮的声音，彻气得直翻眼睛。
　　“关我什么事？饿死活该！”
　　迅速背转过去的身体被拉住，透那张一脸无辜的表情更让彻火大。
　　“没办法，昨天我放了由里美纪子鸽子，便当被拿去赔罪了。”
　　那凭什么我要分你啊！光吃一半两个人都不会饱啊！为什么每次你自己做的错事都要拖上我善后！瞪着透的彻想要这样劈里啪啦地把话砸过去，可是那个人是无论别人怎样都只会我行我素的类型，所以浪费口水的自己才是白痴。仿佛看出他是铁定要拒绝了，透忽然夸张地叹了口气。
　　“那好吧，我就到门口那里喊一声，藤谷彻天天都在顶楼吃午饭好了。”
　　彻的头顿时变成两个大。
　　为了躲避那些一拥而上的女孩，彻才会每天中午偷偷溜上不被人发现的顶楼吃便当。如果这家伙喊出去——背心的衬衫被抓住，透露出狡猾猎人的得意表情。
　　精致的日式料理，配上西式的蛋包饭，花枝子每天在兄弟俩的便当里下足了功夫，就好像在准备大餐一样。托她的福，现在这家伙被吞拿鱼手卷塞得说不出话来了。用看可怕事物的眼神看哥哥吃相的彻，再一次深深排斥和他长着同一张脸的事实。
　　“……这样根本吃不饱。”
　　你也知道啊！彻已经连瞪人的力气都懒得拿出来了。透百无聊赖地摊开手脚斜靠在墙上，然后像是等谁似的，看了看手表。
　　“……也该送过来了。”
　　“什么？”
　　“新的便当。”
　　“？”
　　就在彻疑惑地望着透时，通往顶楼的门被推开了。微微迟疑了一下便走过来的女孩，正是昨天将彻错认为透的由里美纪子。她微红着脸的表情，让彻诧异地盯着她看。
　　“还给你。谢谢你的招待。”
　　微笑说着“没关系”而接过便当盒的透，在感受到它重量的一瞬间，露出不为人知的笑容。不等害羞跑走的少女完全消失，透就等不及地将便当盒的封盖打开来。
　　“哇，还蛮丰盛嘛。”
　　花色和味道都不能和花枝子的相提并论，一看就知是拙嫩的手努力弄出来的料理。不过，已经足以让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早知道还好意思来蹭我的饭？”
　　彻不由得火冒三丈。又是这样，老是被他耍得团团转！
　　完全无视他的怒气，透在那里自言自语。
　　“她真的对我有意思啊……”
　　装什么情圣，明明都跟不只一个女孩上床过了。彻立刻冷嘲热讽。
　　“反正女人不都一样？直接上旅馆不就好了？”
　　头上忽然挨了一下。吃痛的彻恼恨地抬起头来，透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
　　“不要老把这种话挂在嘴边，未成年！”
　　彻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那你自己呢？还好意思摆出这种脸教训我？彻简直不知道透的脑筋结构是怎样的神秘组织。

　　兄弟俩对于女人的经验值，如果让花枝子知道了，说不定会晕倒。透是国中三年级告别了在室男，而彻甚至更早。在国二的时候，就在一个高中部的学姐引诱下发生了第一次。会令青春期男生激动到浑身发抖的第一次，彻却进行得相当老练，连对方都惊讶得忍不住发问：“你真的是第一次吗？”到现在，和彻发生过关系的女性已经达到两位数了。而且，他更多在和社会上的女人交往。在学校里遇到告白时，彻总是冷冷地拒绝掉。和走到哪里都出尽风头的透不同，彻是被女生集体称作“好酷”的存在。
　　可是每当看见有女孩向透告白时，彻总是在一旁暗自冷笑。别看那家伙表面上好像很温柔，还附赠电死人的微笑，其实他正感到厌烦得要死吧？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彻立刻跳了起来。
　　“我先走，你等会再下去。”
　　“为什么？一起走嘛。”
　　“绝对不行！”
　　彻瞪了透一眼。自从上高中开始，他就极端排斥和透一同走在校园里，因为周围的视线简直叫他受不了。可是，当彻走下楼梯转弯时，迎面撞见的几个女生竟然对着他猛地尖叫，让他几乎要捂住耳朵。
　　怎么回事？彻下一秒就反应过来而回过头去。透一脸没事人似地跟在他身后，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突然伸手环上了他的肩膀。
　　“啊——呀呀——！”
　　尖叫声立刻呈几何倍数增长。彻的脸色发白了。透促狭地笑着凑近他的脸颊：“你害什么羞啊，阿彻。”如果不是周围全是人，彻几乎想要一拳挥向那张漂亮的脸蛋。
　　他果然是自己最最讨厌的人！

　　夜晚，震荡着重金属声的迪吧中，男男女女用暧昧的姿势狂热舞动。昏暗的灯光扫过吧台边一个男孩喝酒的背影。修长优雅的身形包裹在黑色的衬衫里，立领微微竖起来，在帅得叫人发呆的面孔上投下一段剪影。喝完加冰的杯中物，他边示意酒保再来一杯，边淡淡地扭头扫视舞动的人群。
　　GOD，大帅哥哦。
　　一个穿着大胆的女郎悄无声息地潜到男孩身边。男孩侧过俊美的脸庞看了她一眼，带着完全不合年龄的成熟表情。
　　“有没有兴趣喝一杯？帅哥。”
　　面对近得几乎贴上身体的女人，彻露出一个无意义的微笑。
　　“好啊。”
　　搂住女人裸露的腰肢时，彻忽然想，如果被那个不停夸赞自己的级任老师看见这一幕，不知道会怎么样？
　　这里好吵，灯光好刺眼。常有看不顺眼的人来搭讪，酒的味道也不怎么样。可是，彻就是喜欢这里。
　　因为在这里，没有人会喊自己“透”，也没有人会问“你那个一模一样的哥哥在哪”。大家看到的只有他而已，在他们眼里，世界上长着这样一张脸的人，只有“藤谷彻”而已。
　　总之，因为这里没有哥哥。
　　彻相当享受这种状态。
　　“哇，你舞跳得好棒！”
　　对舞的女人发出欣赏的赞叹。彻微微一笑，继续舞动手脚。白天的模范生模样荡然无存，彻知道灯光下的自己有多么放浪。女人紧紧环上他的脖子，彻毫不在意地堵上她的嘴唇。
　　今天晚上又要晚归了吧……

　　蹑手蹑脚走上楼梯时，彻谨慎地前后张望。尽管常对父母说去补习，大人已经习惯了，但若被抓到终究麻烦。看清走廊上没人，彻轻快地闪进自己的房间——
　　“哇！”
　　砰咚一声，彻从刚趴上去的床铺跌了下来。他立刻扑到墙边按下灯的开关。大放光明的房间里，彻一副见鬼的表情看见自己床上躺着一个人。
　　“痛死了……”
　　捂着被压到的肩胛骨坐起来的人，先是瞪着彻，再看看时钟，然后突然大叫起来：
　　“都11点了！你怎么……”
　　下面的话消失在手掌中，彻扑上去用力捂住透的嘴。
　　“轻点！你想把爸妈都吵醒吗？”
　　透睁着漆黑的眼瞳瞪着彻，彻也同样瞪回去，然后才慢慢移开手，粗着嗓子小声发火：
　　“你在这儿干吗！差点被你吓死！”
　　“我的英语作业！你以为我想等你啊！”
　　透不服气地小声吼回来。彻觉得头又大了。
　　“你就不能自己做一次啊？拜托，笨的是你，丢脸的是我！”
　　“你说什么？”
　　漂亮的剑眉一下子拧到了一起。透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立刻察觉到他的意图，彻及时再次捂住他的嘴。
　　“知道了！我做，我做！”
　　胡乱擦干头发上的水，彻一脸没好气地坐到书桌前。而旁边的家伙居然悠闲地喝着可乐，两条长腿还高高跷着，拿着遥控器把电视台转来转去。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
　　彻满心觉得悲惨，在旅馆里征服陌生女人的胜利感，转眼就被抹杀的一滴不剩。啊，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讨厌呆在这个家！彻埋头把愤懑的情绪诉诸于圆珠笔尖，用力之大几乎把作业纸都划破了。
　　“划破纸的话得不到优秀。”透的插入语只换回彻一句“闭嘴”。
　　找不到好节目的透无聊地张望着房间四处。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彻的脸上。
　　好漂亮的脸。比女孩子还要漂亮。如果别人这么形容自己的话，透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回报一拳，但是用来形容弟弟，他一点意见都没有。反正阿彻本来就很漂亮，洗完澡以后，更像出水芙蓉一样——暗自偷笑的透，最后把眼光停留在彻的头发上。
　　本来和自己一样的短发，已经故意留长了。从侧影看的话，还真是适合这张漂亮的脸，可是那额前的金头发又是怎么回事？
　　“喂。”
　　“……”
　　“你干吗把头发染那样？”
　　“我高兴。”
　　“难看死了。”
　　“……关你什么事！”
　　又瞪人了。如果他不是这么别扭，一定可爱多了……透不无遗憾地耸耸肩膀。不过，视线好像被那缕金发粘住似的，透先是盯着看，然后整个人都被吸引过去一样，趴到了彻的身边。
　　彻本能地避让。可是那一边是书橱，他紧靠在上面后透还是压迫过来。漆黑的眼瞳直直地盯着自己，眼睫毛近到几乎相互碰触。彻清楚地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干……干吗？”
　　说话都结巴了。见鬼，我在紧张个什么劲？
　　透不说话，眼神穿过自己乌黑的发丝，细细打量那缕垂落在彻额前的淡淡金色。因为刚洗过没有擦干，上面还凝结着晶莹的水滴，把彻的脸衬出一层不可思议的光晕。透有些失神地发着呆。怎么好像……从没觉得阿彻是这么地漂亮。
　　就在他无意识地伸手触摸那头发时，身子被一把推得远远的。
　　“恶心死了，别碰我！”
　　以为透会立刻反扑（按他的个性是这样），可是，透只是一声不吭地坐回旁边的位子，反常地安静下来。
　　“阿彻……”
　　“……”
　　“染头发是为了看起来和我不一样吧？”
　　“！”
　　彻的心里跳了一下。总算他还没有想象中那么迟钝——不过莫名其妙地，被透这样问时，好像有种做坏事被抓到的心虚感。彻装出思考作业题的样子，没有理透。
　　“你这么讨厌和我相象吗？”
　　废话！彻差点就要冲口而出。可是他看见透的表情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什么眼神啊！好像邻居佐贺野家被遗弃的那只狗一样！干吗摆出这样一张脸，明明强势得要死，装什么委屈啊！好像做错事的人是我似的！彻刚涌上来的一点内疚转眼被怒气所取代。
　　“讨厌又怎么样，我就是……”
　　“星期六来看我比赛吧！”
　　“啊？”
　　“篮球比赛，全国篮球联赛预选赛的最后一场。”
　　透打断了彻的话，忽然说起另一个话题，抱起膝盖望着彻。彻有点跟不上他节奏地茫然回望。
　　“如果能打赢的话，就能进入全国大赛了。是最关键的一场比赛哦。”
　　透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只要和篮球有关的事，这家伙就会笑得好像白痴。可是，今天透的表情格外不同。那是憧憬着梦想的少年才有的发光表情。
　　“对手是大和学园，乱强一把的。不过，今年他们要哭鼻子了。因为有我在。”
　　“自恋。”
　　无视彻的嘲讽，透再次重复刚才的话。
　　“来看我打球好不好？你从来不看所以不知道，我真的很强哦。”
　　“我没空。”
　　“可是……”
　　“都跟你说没空了！”
　　彻不耐烦地提高声音。他重重写下最后一个单词，合起作业本塞进透的手里。
　　“回你房间去，我要睡觉了。”
　　把透推出门外然后关上门，彻听见哥哥隔着门传来的失落声音。
　　“……给我加油嘛……”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彻在心里无数遍地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