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泡泡雪儿

4、第 4 章

　　（四）
　　“好痛！！”
　　脚被搬在茶几上的人丝毫不懂男人有痛应该忍着的道理，龇牙咧嘴地大叫着。彻冷冷地看了男人一眼，将药膏还有棉纱什么的东西收起来，装进家里的急救箱里。
　　“你不是很能跑吗？痛的话就不要跳那么高啊！”
　　听到弟弟无情的话语，透失望地垮下肩膀。
　　“还以为会崇拜我的说……”
　　小小声地嘟囔着，像希望落空的小孩一样嘟起嘴巴的人，怎么看都无法和那天仿佛巨星一样，被狂热的人群追逐拥抱的人联系在一起。
　　“那天也是，居然丢下受伤的哥哥不管就这么跑掉，连句真棒都没说！”
　　彻默不作声地把急救箱收进柜子。
　　透微微挪动着身体，在沙发上换了一个姿势，舒服地将双臂枕在脑后。然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向彻侧过头去。
　　“阿彻。”
　　“干吗？”
　　“你不是说不去看比赛的吗？”
　　彻的背影明显一僵。
　　“只是路过而已。”
　　听到语气粗鲁的回答，透暧昧地笑了起来。彻被那笑声弄得面红耳赤。幸好这时及时响起了门铃声，得到解救的彻连忙站起来走向玄关。
　　以为是花枝子回来了，可是看见门外的人后，彻不由自主愣了一下。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陌生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个子高大，架着一副眼镜的脸很斯文。彻狐疑地打量对方，而男人一看到他就弯下腰去。
　　“下午好。突然造访冒昧了。”
　　“你找谁？”
　　男人很有气势地抬起头。
　　“上周六在体育馆见过您打球，印象很深刻。您是藤谷透君吧？”
　　彻仔细打量起男人的脸。年纪大概接近三十岁，脸孔可以用英俊来形容，熨得笔挺的名牌西服显出身份不一般。看起来，是完全不会和透有交集的人。
　　“我不是。”
　　“咦？可是……”
　　彻将身体侧开，让出了通向玄关的通道。
　　“他在里面。”
　　错愕不解的男人直到与沙发上的透打个照面，才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透疑惑地抬头盯着他看。
　　“那个……”
　　彻听到男人因为过度惊讶而咽口水的声音。
　　“您是藤谷透君吗？三野高中篮球部的7号、藤谷透君？”
　　透的眼睛忽然渐渐睁大。他表情怪异地盯着男人的脸看，然后忽然粗鲁地翻出一本杂志，飞快地打开某一页，看了那上面的照片后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杉山先生？”
　　声音不确定地飘着。
　　男人微笑着俯视透的脸，然后从怀中掏出了名片。
　　“初次见面。我是深南体大篮球发展部研究室的衫山祥太，请多关照。”

　　“啦啦啦……啦啦……”
　　彻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瘸了一只脚在那里又笑又跳的人。可是再怎么有耐心，看了三十分钟也会厌烦。
　　“我说……”
　　“什么？”
　　“别再跳了！”
　　兴奋的身体轰地朝着彻倒下，笑得好像白痴的脸凑到眼前。
　　“我可以进深体大了！！”
　　“知道了！你要说几遍啊？”
　　彻厌恶地推开身上的重量，透却像抱抱抱熊一样搂住他，将头在他的胸口磨来磨去。这种少根筋的样子平时再也不可能有。
　　“深体大，是深体大耶！”
　　透用好像喝醉酒的恍惚笑容反复叫着。
　　当衫山郑重地说出“愿不愿意来我们学校”时，透呆在那里一动都不动。半天不说话的反应让男人以为是不愿意，而非常失望地询问“不行吗”，结果透用差点砸破茶几的力量放上双手，深深对男人鞠躬。
　　“请收下我！无论如何一定请……收下我！”
　　放在茶几上的手在颤动，男人对着那深垂的头微笑起来。

　　从那天起，彻和透见面的次数直线减少。
　　以前至少晚饭时还会碰面，现在变成几天不见也常有。因为幸运地只是扭伤没有骨折，等到脚一能走动，透就像生了根一样扎进体育馆中训练，除了学期考试时硬被父母堵在家里看书以外，透几乎成了不着家的人。进入暑假之后就更变本加厉。
　　那个年轻的大学教练衫山祥太，开始和透极度频繁地交往。
　　彻从透那里知道了衫山的来头。年龄28岁，曾经是明星级的高中篮球选手，被球探发掘直接进入深体大深造。因为成绩突出且非常能干，留校成为最年轻的教授助理，2年后就升为副教授，是业界一致看好的新锐人物。据说虽然年轻，但已经是可以影响高层决策的一分子了。
　　“《体育时代》用好几页纸报道过哦！”透说的时候，眼睛闪闪发亮。那是看着崇拜的人才有的眼神。
　　难得见面的时候，透的话题除了衫山，还是衫山。
　　“昨天祥太也有上场，打球果然超帅的！”
　　“他居然会用跳转投篮！就是那个要跳起来还要转180度的，我以为只有国手才会！”
　　“祥太的公寓好气派。有钱人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
　　“祥太他……”
　　不知什么时候起，“衫山先生”变成“祥太”了。
　　被花枝子责备为不礼貌时，再度来拜访的衫山立刻微笑着说，是自己主动要求的，因为这样就好像同龄的朋友一样。“透是个连我都要心动的美少年呢。”当时这句玩笑还让花枝子十分高兴，因为衫山紧接着就不露痕迹地夸赞说，因为透遗传基因太好的关系。
　　那以后，衫山也曾再到家里来过几次，每次都直奔透的房间，两人还感情很好地一起玩游戏机。在花枝子的命令下，彻送咖啡进去，看见衫山环着透的肩膀，用自己的手握住透的手柄代替他按动，那个姿势看起来就像从背后搂住透一样。两个人开心地笑了很久，衫山才发现背后有人而回过头来。
　　“咖啡。”
　　“啊，谢谢。”
　　衫山立刻松开手臂直起腰来，看他伸手过来接时，彻却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走了出去。衫山若有所思地目送他的背影。
　　“你弟弟好像不喜欢我。”
　　“阿彻？他就是那张脸啦。”
　　彻用力关上自己的房门。

　　昏暗的汽车里，缠吻的人影半天才分开。身着高级丝锻裙装的女人恋恋不舍地在男人脸上亲了一下，然后两人才先后下车。一走到有侍应生开门的高级饭店门口，女人就恢复了高傲的神情，像公主般走了进去。随后进去的年轻男人，立刻引来了许多女客的眼光。
　　“爱吃什么就点哦，今天特意请你。”
　　女人玩弄着精致的手包，妩媚地一笑。对她回报一个笑容，彻毫不客气地要了一桌子的菜。
　　这里可不是靠高中生的零花钱就可以进来的地方。因为经常和在大公司上班的女人交往，彻对这种高级场合并不陌生。说起来，吃完这顿饭也该说分手了。彻看着向侍应生挑剔桌布不干净的女人，面无表情地想。就在这时，目光越过女人看到坐在窗边的人，彻忽然浑身僵硬。
　　衫山祥太。还有——透。
　　不会吧。
　　透的制服衬衫也就算了，衫山的穿着却像故意炫耀一样，高级得令人侧目。浅灰色的真丝质衬衫，搭配暗红色的NOLI领带，交叠的长腿上明显是ECIRE的高级西装裤。头发根根不乱地往后梳，加上一张精干的脸，就像是在大企业里上班的那种精英。
　　现在，他正专注地对着透微笑。
　　彻迅速矮下上身，思索着是不是要离开。女人有点担心地看着他的脸。
　　“怎么了？脸色忽然很差。”
　　“没什么。”
　　彻不自然地扭转身体的角度。
　　真倒霉。
　　彻暗暗懊恼着。早知道就不跟女人出来了。现在站起来的话反而引人注目，只好希望他们先离开了。
　　话说回来，愿意请一个普通高中生来这种高档的地方，而且还是本该求着自己的后辈，那个叫衫山的男人，对透还真是不一般。
　　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笑，那笑容充满了宠溺的味道。
　　挥舞着手脚，完全不在意所谓礼仪这种东西而说个不停的人，一直被那样宠溺的眼神凝视着。
　　那个白痴——
　　“你在看哪里啊，彻！”
　　女人不满地放下刀叉，顺着彻的视线疑惑地回头。
　　幸好透背对这个方向。没有看出异常，女人回头想要说些什么，彻忽然将视线抬高。
　　衫山和透从桌子旁站了起来，一前一后走向门口。当侍应生为他们拉开门时，衫山伸出手，环抱住了透的肩膀。
　　“你再心不在焉，我要生气了哦！”
　　女人拉下了脸。下一秒，她听到了令她整个呆住的回答。
　　“分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