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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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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该抬脚进去还是该转身离开。进去我怕受刺激。这次再昏可没有肉垫子啊。可是走开我又怕这是最后一面,那更刺激。思来想去的,我还是抬脚了。
窗外倾斜的阳光透过缝隙打了进来。
我站在病床前,看着他包得跟个粽子似的,心里特别难受。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虚弱。他这人别说大病了,感冒在他这那都叫一个少见。而且不需要扎针吃药,喝点水就完事儿了,跟一铁打的金刚似的,能耐。以前我就老调侃他要是每个人都跟他似的那医院都该关门了。可是现在看着他那手背扎满的针管和裹着纱布还在渗血额头,我都说不出来什么感受。他这是把别人小打小闹的病情凑一块儿整了个大的啊!真够狠的!
我泪眼汪汪的看着他,特希望他跟电视剧里演那狗血情节似的下一秒就醒了,再一秒就伤口全失了,明天就能蹦能跳了,哪怕片酬高点儿也没关系啊。可是没有,我等了个把小时,他那双眼还是紧闭的,别说睁开了,就连附在其上的睫毛都没颤动过,我都怀疑他这是在我没预料的情况下驾鹤西去了。
这么一想我就觉得我有点儿缺氧,脑子里那蹩脚情节跟连续剧似的连轴演,演来演去就一个情节,女主哭倒在男主墓碑前说着山盟海誓此生不嫁,全剧完。我掐断信号想,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这早上也没洗头啊,怎么脑子就进水了?真够有病的。
我打起精神把眼泪一擦就跑出去喊医务人员,估计是医院里这种事情时有发生,他们看着我又哭又喊的表现得挺平静的。唯一有点儿情绪的还是一满脸疙瘩的女护士,她嫌我太吵了勒令我安静点。我嘴上安静了其实心里特想骂人。我想这里面躺的不是你的谁,你当然比我安静啊!再说了,我这也没多大声啊,你穿一白衣就比我能耐了,什么人啊!难怪那脸弄得跟芝麻饼似的。
一伙人神色自若的走得倒是挺快的,我一溜儿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这多少能平息我的怒火。
到了门口那芝麻大姐就把我拦下了,说麻烦先在外边侯着,里面需要安静,我说好的,麻烦了,她就把门关上了。
我趴在玻璃窗上往里看,他们正拿着各种仪器替他检查,时不时看看眼白听听心脏或者皱眉装一装深沉,看得我特别慌。我特害怕他们一会儿出来跟我说,很遗憾我们尽力了或者病人求生意识弱麻烦节哀的这种鬼话,所以我看了一会儿就把眼睛撇开了。
我突然想起了我妈,她这人特别信佛,不管什么大事小事都喜欢去庙里问问菩萨请求菩萨旨意。就连我中考前一天,她都起了个大早去八大处替我祈福,说希望我能考个好成绩。我觉得她这一举动纯属多余,毕竟我什么水平我还是心知肚明的,结果她祈福回来我就蹦了个历史最高点,和林轩成了一校友。想想我真是一天才。我跟我妈嘚瑟结果她给我整一句,这都是佛祖保佑你呢,不然就你那脑子你能有几个及格啊?那会儿我妈冷水泼得及时,没让我把尾巴翘天上去,倒是让我跟她似的成了一信徒,只不过她是八两,我是半斤。
我给我妈打了一电话过去,跟以往似的跟她撒娇,让她在电话里跟我说好听的,说一切都会好的,别担心,佛祖会保佑的。大概是以前我做的那些混账事儿在她脑海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她一听我这话就觉得我又干什么混账事儿,为安良心来她这儿寻求庇佑寻一安慰了。她在电话里教训我教训了好一顿,完了总结说,别以为你现在搬出去住了我治不了你,你干什么我心里明镜似的,小样儿,你要敢做什么龌龊事儿,我过去就收拾你!直接就给我弄傻了!我把电话挂了那嘴边翘起的两撇胡子还是焦色的,仔细闻的话,估计还有味儿。我想我再怎么混也就坑一旅游经费偶尔贫贫嘴吧?我干什么龌龊事儿了这么说我?什么人啊!
求天不应求我妈不灵的我只能求自己了,我把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跟一专业信徒似的对着屋顶念词祷告,不是什么咒语,那我也不会,就一句希望他能好起来,马上醒过来。我一边念还一边想,这还好没过路的,要不人准以为我有毛病,万一还以为我这施妖法给我逮起来,那我真是冤枉。
祷告完了我侧头往里面撇了一眼,他还就着我出来时那个姿势躺着,一动不动的跟一僵尸似的,我又开始慌了。我特怀念以前在雪地里逗我的林轩,那时候的他会笑,会闹,会讲笑话,多好啊,不像现在,躺在那,全身都在疼。我在心里想,要是他现在就能醒过来我立马上图书大厦买一笑话书念给他听,一刻都不带停的。
我在心里想了一堆以前他想要我没给的福利,就看到刚才推门进去的白衣天使又推门出来了,我迎上去就听到主治医生跟我说,病人醒过来就没事了,脑袋里没有淤血,健康得很。我一听心里那石头终于落下来了,抓着那人的手连说了五个谢谢,然后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那人安抚我安抚了几句就走了,我抬脚走了进去,搬了个白色小板凳坐到他边上。白色的板凳和白色的病床交相辉映,我猜他醒来看见一定高兴。他这人没别的,就喜欢白色的东西。以前我就老笑话他,说他这人活得单一,调色盘里哪个颜色不比白色好看呀。他就会一本正经的跟我讲白色怎么怎么的美,希望我在他的熏陶下也能领略这其中的美。我就一俗人,哪懂什么艺术色啊,就觉得他这人特自恋,那么多美妙的色彩偏偏喜欢一白马色,不是自恋是什么啊?但是现在他能醒过来,我不介意再听一次他为什么喜欢这么一单色。
我在心里忆了会儿哭思了点儿甜,就听见了病房外传来了覃思的声音。她和吴越不知道在争论什么,两个人都挺大声的。我正想出去提醒他们小点声儿就听到刚才让我安静的女护士扯着嗓子叫开了,跟人高音没上去似的,说,你们给我安静点,别吵到其他病人,真够刺耳的,我都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样子,一头恰逢深水的老河马,脸上还长满了老年斑。
我把门带上就朝他们走了过去,人还是那一伙,就是少了严晓。我问覃思,严晓呢?她看了我一眼说,被她爸召回公司了。
刚说完我就接到了严晓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跟我抱怨她真是诸事不顺流年不利,就没比她还倒霉的人了,怨这怨那的怨了好一阵,我那句我比你还倒霉就没好意思说,我怕她以为我拿她寻开心呢。末了她说,莫莫,我晚点再过来,现在还有点儿事呢,走不开。我说,别担心了,你先忙你的,我这儿倍儿好,真没什么。她说,那行,晚点儿再约。我说行,然后我把手机放下来准备挂了,结果她的声音又从那头传了过来,我估计她还有话说,于是我把手机放回了耳边,果然,她说,丫要再敢抽你,不是,丫甭管抽谁,你就替我记好喽!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都没等我回应。我把手机收起来,觉得她可能把邢娟当一自动抽水机了,甭管谁,经过就洒一身水。其实她哪那么邪乎啊,我估计她只想抽我。这么一想我就觉得我才是一抽水机,谁见都想过来沾点儿免费资源,真是够了!
我在那伤春悲秋的,覃思把饭递给我说,莫莫,你先吃,我还有点儿事。我估计事儿不小,因为她和吴越都是一脸沉重的表情。我说,行,你忙你的,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啊!她摸了摸我的头说,我知道,心里有数着呢。说完她朝我一挥手就越过吴越率先走了,走得那叫一个潇洒,意气风发。
吴越显然有点儿失落,站在那盯着她的背影一动不动的,跟一石雕似的,我推了他一把他才跟反应过来了似的,说,那我也走了!我说,你赶紧的啊!他才抬脚跟上。我站在那看着他俩一前一后的背影,感觉心里涩涩的。
我记得大三那会儿覃思老问我如果这世上真有月光宝盒你想穿回哪儿?那时候我觉得她这问题问得特傻,就跟问一从不买彩票的人中五百万什么感想似的。我说,我不想穿回哪儿,我觉得能这么一直走下去就挺好的。那会儿我们几个多自在啊!每天除了谈恋爱就是吃喝拉撒睡,在我们脸上找一愁容都跟找一五百万彩票似的,稀奇。可是现在,忧愁两字儿就跟刻我们脸上似的,怎么看怎么忧愁。如果她现在能再问我一遍,我一定会义不容辞的告诉她,我想回到学生时代。
吃过饭我就把病房退了,我没敢再去林轩那病房,因为我看到了邢娟,她坐在我搬的那个小板凳上含情脉脉的等着林轩苏醒。弄得我本来想进去的,愣是止步了。怎么说人家也是人正牌未婚妻,在里边那是理所当然,我这一陌生又陌生的人进去算怎么回事儿啊?所以决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