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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归宗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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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夜言最近觉得自己忙过头了。
自从五年前,自家不靠谱的亲爹只身进入独脊山,并且顺利地坑了自己,彻底失去音讯之后。他就一手承接了家族内的诸多琐事。
起初,爷爷还会说上两句。自从两年前,魂碑之战结束后,三尊放权,几近归隐。所有的麻烦事都压在了他本人的肩上。
所以说,人在压力下会本能地趋向对自己有利的一面。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家小妹妹师从高人——虽然高人的某只蠢货儿子不太靠谱,不过想来本事还是有一些的。
想来作为某蠢货的师妹,自家的宝贝妹妹定然是要比蠢货来的高几个层次。
自从他决定把自己家的小妹妹召回家里,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在他本就上火的生活中,又小小地浇了点油。
说服各位长辈、和某人联系让他搞定尧山诸人、单独辟出房屋以及各种事情,都让云夜言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焦头烂额。
不过想想很快,某人和自家妹妹都会进入寂芸泽,来分担他的麻烦,他就深感欣慰——毕竟,坑一个人不算事儿,来一起跳坑才是亲人的义务!!!
况且蠢货肯定会和小月一起回来,压力排解那都不是事儿——不论是精神上还是□□上,咳咳……
七月半年年有,今年忒邪门。
自从两年前跟在了自家主人身边,到今日整整两年,三景自觉这两年就没有一日安生的。人人都说尧山神秘而强大,他只觉得尧山鸡飞而狗跳——宫逍遥酉月出生,主人乃是戌时而诞。
今年七夕,寂芸泽传来主人兄长的口信,说是主人现在已经长大了,早夭之忧已不足为虑,已经和家中长辈讨论过了,近来正逢多事之秋,希望主人可以尽早回家,一家团聚以解相思云云之类的恳切之词。
主人解释道,这些话听着好听,其实就本质上来说都是犬类的不良气体,其实她兄长就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忙得脚不沾地太愚蠢,需要拉个人一起起飞。
但是主人的姐姐眼睛不好。
她的兄长不忍心让二妹妹雪上加霜,于是乎决定远程拉小妹妹入坑。
整个口信翻译过来大致上就是:小月亮,你在尧山逍遥了这么久,人也老大不小了,防止早夭这种堂皇的理由基本已经和你没啥关系了。
自从爷爷撤手之后,哥哥我就过得非常辛苦,赶紧麻溜儿的回家,需要打杂的,赶紧的,没得商量。
三景知道主人既然已经决定回去,那么肯定需要有人提前去打点。他和三思分工向来明确的很:一外一内。
倒不是说挑剔或是什么,只是单纯的男女有别而已。
而且三思一向“惜字如金”,说话像蹦豆儿,不善交际。所以直到七月半当天,他都一直以为三思会提前启程去云家,打理住处等等内政相关事宜。然后他护卫自家主人上路。
所以当主人遣自己回云家打点诸事的时候,三景一直以为自己幻听了而已,没有当真,所以并没有即刻出发。
直到晚上主人把他丢出山门——指使宫逍遥把他丢出山门并送上了亲切的挥手告别。
云夜言觉得有些惊悚。
他一向都知道尧山有些特立独行,尧山出来的人,无论做出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那都只能叫做普通。
但是,当一袭黑衣的三景突然出现在他书房时——特别是他本人当时还背对着书房,正在欣赏某蠢货的画作。饶是他的心脏早就经过尧山众人的千锤百炼成功达成“金刚不坏”的成就,还是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
因为,这货是闯了云家“无往不利,铁壁铜墙”的禁制进来的。
还好,之前就见过三景,不然定是得打个屋倒房塌才能停止。
得知三景的来意,云夜言并不意外,不过为什么是三景而不是三思,他也是觉得有些匪夷。
但他了解尧山的做派,觉得妹妹很有可能就是一时兴起而已,也并未多想,直接将刚刚新修建好的庭院,也是他给小月准备的住处指给了三景看,就由得三景去拾掇了。
想来小月应该是有些要求的,不知道三景会把园林收拾得如何。
其实,他真的想多了。
三景也很茫然。
说实话,自家主人真的没有给出任何指示。
三景在路上时,曾经数度怀疑过主人是不是忘了交待什么?可是根据主人的日常表现,这事儿发生的可能性比尧山闲人出山还要低。主人的兄长现在又要求他来收拾庭院,也不能不动手……
因此,三日后,当云夜言终于空出了些时间,想着去修好的庭院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时,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
他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满分的护卫,零分的管家。
前几日,修缮刚刚结束的时候,他记得他是来过的——满院的银杏树,叶子正星星点点地转为金黄。
算算日子,等小月回来的时候刚刚好是最美的季节。
妹妹从小不在寂芸泽生活,从来没有见过百里黄金的壮丽景象,而这正是他最喜欢银杏的原因。
可是,一周不到,满院的银杏树竟然零落得七七八八,再来两只乌鸦,就足以引来各路断肠人的共鸣了。
云夜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被惊得目瞪口呆,思维掉线。
随即,气沉丹田,深吸一口气,压住内心即将爆发的火山,异常温和地对着不知藏身在何处的三景说道:“三景,如果没什么事儿,麻烦你出来一下,我有些问题想问问。”
三景应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想起书房里见面的场景,云夜言不自觉地抖了一抖。
三景一如往昔,眯着眼打量着主人的兄长,实实在在地注意到了他正在压抑着的火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发火。
只得先开口询问:“请问,兄长大人有何吩咐?”
云夜言:“也没啥大事,我就想问问……这院子里的树短短几日之间,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我记得明明之前这银杏的叶子长势十分茂盛,怎么现在就剩下些七零八落的枯枝了?!!”
三景:“我看这树的叶子斑驳的很,大概是给虫蛀了,所以给了点儿药,治了治。”
“不过……这树实在是弱得很,我想主人很快就要回来了,得尽快治好,药下的又比较猛,所以,它们就这样了,实在是出人意料。”
“……不过倒是别有一番志趣,实属意外之喜。您还满意吗?”
云夜言咬牙切齿的说道:“当然,太满意了!!!”
“我猜我妹妹她,从来没让你整理过庭院,对吧?”
三景:“是的,一般都是三思来处理。这次主人突然下的命令,才让我回来处理的。我想主人可能是希望我有些不一样的见地。”
云夜言:“你还真是会猜。”
三景:“这是我的职责。”
云夜言眼见自己的言语暗讽都被三景的天然黑给化解了,一口怒气不上不下卡在了正当中,奈何自身的修养又让他没法这么骂出口。
无奈,但还得收拾残局不是?
为了不让三景再用他惊世骇俗的品位让这处已经有些森然的小楼雪上加霜,云夜言带着一丝愤怒的微笑,客气有礼的对三景说道:“三景,你果然神速!这里呢,已经没有什么活需要你出手了。”
“从现在开始到我妹妹回来,你就当成是个假期就好。我批准了,你出城去玩玩吧,寂芸泽还是很有意思的。请吧!”
三景环顾四周,觉得对这里的景象还算满意,确实找不到需要修缮的地方了。
又想了想,的确,在寂芸泽逛逛顺带着收集些信息,定也是主人需要的。瞬间,就消失在了云夜言的眼前。
云夜言召来自家的管家和花仆们,来请他们补救补救。
可这个场景,就连经验最丰富的花仆也觉得有些诧异。一周不到,茂密的树叶尽数消失,连片落叶都没在院子里留下。
干净倒是干净,就是太过诡异了。
总给人以阴森之感——明明小楼是新修葺的。
众人纷纷摆手,委婉的表达了自己才疏学浅,无法可想的意思后,一个个落荒而逃,生怕被不好的东西缠上——他们只是花农,就算给玄门干活,也不想搭上性命不是?
管家倒是靠谱些,看见这个场景,建议先把树枝稍作修整,再做打算。
云夜言气闷异常,没法子,也只能暂时让花农们修整修整,再做安排。
一路乱走,碰到了不少自家的外门弟子,各个红衣英姿,腰间配剑,言笑晏晏,好像心情都颇为振奋。都极其有礼的给家主做了揖。
云夜言就是再生气,也紧守着作为家主应有的礼节,点头示意。
顺着小路继续前行,又三三两两的走过来几位内门弟子,依旧是身着红衣,但却多了件玄色的外袍,且没有配剑。恭恭敬敬地对着云夜言行了礼,叫道:“家主。”
云夜言依旧点点头,算是还了礼。思索了片刻,开口问道:“你们的文师还在慎思阁吗?”
玄门众修士,大多以刀剑为基,三大主家之所以为主家,就是除刀剑之外各有各的特点,各有各的绝技。
明家擅奇门遁甲,风家擅音律御兽,而云家擅长的,则是毒理暗器。
可能是此等绝技实在是有些阴损,容易坏人心性,所以从云家开门收徒以来,就极其注重文礼心性的修行,甚至到了有些严苛的地步:文礼不通,心性不定者,一律废除修为,赶出山门。
也正是因为如此严格的文礼修行,所以才有云家弟子‘君子似水,温润如玉’的美谈。武技的阴损也就不再被世人所常谈。
毕竟,云家众人礼仪心性如此高洁,就算是武技有些阴损,相信也不会用在阴损的事儿上,有什么可诟病的。
于是乎,云家的修行一般都是分文、武、礼三部分进行,各有各的先生,就叫做武师、文师和礼师。
武师多由家中地位最尊者担任,现任的武师自然是云尊云恪。
礼师多由家主担任,原来是云夜言的亲爹,现在就是他本人接手。
说到底武师和礼师都是云家嫡系的子弟一脉相承的,深度贯彻了云家的理念。
但只有文师不同。
文师是由长辈们选择的。只有品行最端、修养最佳者才能有幸担任此职。
这代的文师是个女子,就是他家双胞胎中的姐姐——云夜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