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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归宗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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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三人回到客栈时,太阳早已收工回家,月亮已经开始了日常的巡逻工作。云夜月的假面皮也早已取下,不再做多余的掩饰。半日不见的三思早已等在客栈门口。
身边还跟着一个一袭黑衣的青年,腰间佩戴一块蒂莲朝月的羊脂玉玉牌,眉眼间与云夜月有些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日常懒得睁眼的典型代表。
此人更甚,双眼几乎眯成一线,线型流畅又自然,比起云夜月的桃花眼,还是此人的双眸更有魅惑之感,配合其唇边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更带来些许莫测的气息。
他手中捧着一个木雕盒子,上面刻着得,正是云家特有的流云纹。云夜月淡淡扫了一眼,随即带着众人上楼,示意他进屋说话。
宫逍遥明白师妹和她的下属有话要说,于是识趣的自己回房休息去了。三思、三杲还有这个黑衣青年,一路跟随云夜月回了另一间客房。
待云夜月落座,黑衣青年率先递上盒子,提前开口:“主人,这是贵兄让我带过来的腰牌,请主人过目,不过……”
说着,面朝三杲笑了一下:“不知道主人新收了部下,只有两块。”随即,打开盒子的顶盖,将玉牌展示在了云夜月的面前。
云夜月随手取出两块腰牌,从正面看,并无差异,一律是蒂莲朝月的图案。
只是两块用料不同,一块用的是普通羊脂玉,另一块则是龙血玉雕刻而成。
背面的花纹也略有不同,两块背后均有流云纹覆盖,但龙血玉的那块,背后的流云纹中,还围了一枝绽放的红梅——正是云家的家徽——血梅流云。
云夜月将羊脂玉的玉牌递给三思,顺手从她手里接过一块点心,嘱咐道:“拿好了,丢了可是进不了家门的,上面有通行令的。”
接着,继续对两人说道:“这个人是我路上捡的,有些怪才,我打算让他跟着我,他叫三杲。三景,你过会儿回去处理一下。”
不等三思和三景发表意见,她转头对三杲说道:“这两位是三思和三景,都是照顾我的人,你从此就和他们一样,当个亲随吧。”
“不过……你不懂武,论起护卫之值你是不行了,先打打杂吧。这样,我饿了,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食,端过来一些吧。”
三杲接受现实接受的十分迅速,对着云夜月拱手拜谢,说是谢小姐收留。又对着三思和三景微笑颔首致意,转身下楼,去后厨打点吃食了。
确认三杲已经下楼,三景随即开口:“主人向来不肯在食物上降低标准,除了我和三思的手艺,其余的一律看不上,不知主人支开那个书生,有何吩咐?”
云夜月微微一笑,答道:“还是你反应快。”
随即,右手食指和中指互相蹭了蹭,抬起半眯着的眼皮,敛容说道:“这个十木——就是三杲,号称自己是生意人,但我今天撞到他时,正是个被人追债的落魄景象。”
三思不解:“能如何?”
三景也微微颔首接话道:“生意落魄,乃是常事。”
云夜月抬手示意他俩还有后话:“据我观察,今天追债的众人并未手下留情,下得是十足十的猛力,此人却在一通胖揍后,还能直立行走,跟着我回到客栈。他又确实没有丝毫的修为……”
“要么,他也通医术,知道如何保护自身要害;要么,就是个十足十的高手,师兄也探不出来。”
说着,又接过三思递来的一块点心,喘了口气,继续接下去:“起初,他给我的理由,是想在我手下重整家风。”
“但刚刚,我叫他在我手下打杂时,他却欣然接受。”
“可见此人目的并不在商,而是想单纯地跟着我……总之,此人来历成迷,还得劳你们给我查查,我才好放心。”
说着,一块点心已完整入腹。随意掸了掸手上的点心渣,起身,对三景说道:“一会儿你回去,和我哥哥说,我又收了个下属,让他再给我个通行腰牌,明日未时,我准时回家。”
三景得令后,做了个揖,瞬时裹挟着一道黑烟,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云夜月转头又对着三思说道:“我让你打听的事儿,打听清楚了吗?”
三思点点头,简练地答道:“三年前,独脊山。”
接着犹豫了一阵,像是准备了一下,才紧接着说道:“是令尊大人最后出现的地方。”
云夜月听闻,倒是晃神儿了一瞬,默默念叨着:“独脊山?为什么会在那里……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懒散的常态,对三思笑道:“你这人,说话都两三个字儿往外蹦,好不容易多说几个字儿,还得准备准备。看来以后你得多锻炼锻炼,哪天让你干干三景的活儿,你就知道厉害了。
随即又急转弯,把话题转回了她爹的事儿上:“你说我爹最后出现在独脊山??真不愧是我家的人,擅长自己坑自己是遗传的!不过……”
“想来应当是云家最后封锁了消息,说是家主严陵居士归隐,从此不过问世事,但知道其失踪之事的人,定是不在少数……一个公开的秘密罢了。”
“辛苦啦,往后继续留心着这事儿。”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了轻微地叩门之声,不轻不重‘当当当’三下,显得颇有礼数。紧接着,三杲那种平静无波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了:“小姐,晚膳已准备完毕,请问您是在房内用餐还是下楼就餐?”
三思上前去开门,闪身让他进来。三杲的手里提着一个木制的食盒,一进门,就快步上前,将屋内的桌子收拾好,撤下水果和点心,将食盒摆在了桌上。
还未掀盖,阵阵的幽香就从食盒的缝隙中透出,引得云夜月和三思不由得将注意力放在了食盒之上。云夜月不由得内心赞叹一句:“没想到这家客栈还真是卧虎藏龙,这味道,居然不比三思和三景做得差。甚至更在两人之上。”
三杲随即打开食盒,却并不见碗筷在其中。云夜月不由得有些困惑,随即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三杲了然,答道:“从小姐您在茶楼里开始,到市集之上,再到点心铺,吾看小姐只喝过几杯宫少爷炮制的茶水,并未动过什么吃食。在到刚刚客栈里,桌上明明有不少点心水果,但小姐一块未动,只从三思手中接过了一块点心,想是对吃食上有些要求的。”
“估计三思身上应该也准备了特制的碗筷,吾就没有再拿上来……”说完,便开始将菜色摆在桌上。
云夜月倒是觉得有点儿意思,但是不好过度表现,轻轻回了一句:“唔,不错。”随即示意三思,把碗筷摆好。
待整理完毕,三杲又重新开口:“三杲不才,原在经商途中去过些地方,在吃食上有些见识,估摸着小姐应该吃不惯酒楼里的饭菜,这些事吾的手艺,请小姐试试。”
不想一箸下去,这次轮到云夜月目瞪口呆了——这岂止是有些见识,简直就是造诣深厚啊,手艺比三思和三景这两个被她刁钻的味蕾磨砺出的高手还要更进一步。
随即,对三杲脱口而出道:“你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简直太奇怪了。”三思轻咳一声,示意小姐慎言,可惜,话头没拦住。
三杲仿佛没有听见云夜月的质疑,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默默地退到了一边,等候主人结束用餐。
在安顿好三思和三杲之后,云夜月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了通行玉令细细研究。
她是见过她哥哥的玉令的——同样的龙血玉,背面也相同,正面刻着的是无心银杏的纹样。
看来,不同的主人,图案是不一样的,还真是个好方法,主从分明,身份分明。
想想明日就要踏进自己家的大门,云夜月有些说不清自己的感受,明明多年前自己就注定是被舍弃的阴面,现在又突然被召回。
表面上可以懒散悠闲无所谓,可是心里的期待和忐忑还是会不可避免地交替奏乐,隐隐地谱出不安的副歌。
一夜无眠。
直到天空的鱼肚白预示了太阳的重新上岗,云夜月才好容易养出了些许的睡意。可是事实证明,每当你想梦蝶之时,总有那么些混账会不合时宜地跳出来,恰到好处地饶人清梦。
混账的宫逍遥刚刚敲过门,一个圆圆的枕头就不偏不倚地蹭着他的耳廓飞向了后方,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在了楼下正在吃早餐的某人的餐桌上。
三杲默默地进行着三部曲:默默地抱起枕头,默默地向老板欠身赔礼,然后默默地把枕头送回楼上。
云夜月有个好处——虽然起床气大了些,不过一旦清醒,就绝不赖床。
等到三杲处理好一切返回楼上时,自家主子已经收拾妥当,三思正立于其身后,面无表情,波澜不惊。毕竟早就习以为常。
云夜月揉揉脑袋,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三思答道:“卯时刚过,辰时方至。”
云夜月又问:“三景回来了吗?”
三思继续回答:“刚刚就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三景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门口,还是一袭黑衣,神秘感十足。
宫逍遥开口道:“三景,你可真是越来越适应了,来了都没个动静啊,师妹果然有眼光。收的人个个都有些本事。”
“昨个晚上,三杲那菜做得,真可谓是‘珍馐满屋关不住,一缕清香穿墙来’啊。折磨得我大半夜出门找阿言要饭吃,真是饿着了。”
云夜月假装没听懂他的一语双关和隐隐地炫耀之意,心中默念:“秀恩爱,遭雷劈。”
抬起头对着三杲说:“我想好了,以后你不用操太多心,我的饭菜归你管了,每日三餐,还有必要的小点心,都是你的负责范围,平时没事儿,就和他两一样,跟在我旁边就成,不用太拘谨。”
喝了口茶清清嗓子,继续说道:“过会儿让三景把令牌给你。好了,你可以去做饭了。”说着,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随即把目标转向三景,示意他进来,开口问道:“我哥哥怎么说?”
三景:“贵兄说他知道了,令牌过会儿会有专人交给在下,再由在下转交给主人。还说,若是主人提早回去,可以先去修缮好的阁楼稍作休整,午时准时在宗祠相迎。”
云夜月点头:“不错,令牌过会儿你直接交给三杲,不用给我过目了,可以下去了。”
三景遵令退出去了。
用过早餐,一行四人,加上不知道又跑去哪里的三景。启程向云家走去。
一路弯弯绕绕,三杲虽有疑问,但是并未多言,只是跟随云夜月一起向前走去,但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向三小姐投去了疑问的眼神……又低头……又疑问……又低头……
在他看到第三眼的时候,云夜月猛然回头,对上三杲来不及低下去的脑袋,三杲……卡住了。硬生生地摔出了一个‘恭喜发财’的造型。云夜月半眯着眼儿,笑着对他说:“有问题就问,我这儿暂时没红包。”
三杲组织了下语言,抖抖衣袖,重新站直,说道:“按理说吾不该多言,可是……吾等为何不直接回去,而是在绕路前行?三杲愚钝,还请小姐明示。”
云夜月没有答话,只是眼光凝的有些深,宫逍遥摇摇扇子,多了句嘴:“今天没易容,后面的尾巴漏出来了一些,处理处理干净,才好回去。”
云夜月自顾自地搓搓右手,挑挑眉,开口道:“不错,三景会处理的……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绕路的?”
三杲笑笑,纯然地答道:“自古修宅方位选择,应当‘相其阴阳之和,尝其水泉之味,审其土地之宜,正阡陌之界。’寂芸泽方位极正,坐北朝南乃是正途,想必云家应当在北方,可是吾等刚刚一直在向南前行,与家宅背道而驰,故吾有此一问。”
云夜月笑笑,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顺着交错的道路闲晃了一个多时辰,一行人终于到了云家的门口。说是门口,其实也就是到了一个有牌楼的小森林之前,琉璃做的牌楼在树叶和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泛出一层淡淡的金光。牌楼无人看守,但无通行玉牌者,入林必杀。
树多的好处就是——可以用来随心所欲地布阵法,所以云家门口的这个禁制可谓是复杂有之,多变有之。即使在江湖上有名的高手,也不可随意硬闯,需有主人带入方可。
三景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众人的身后,把一块白色的玉牌递到三杲手中,低低开口:“主人,现在我们可以进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