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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归宗三 ...

  •   沉默的时光,仿佛在三泡茶之中被无限拉长,午后的阳光透过竹叶,把错落的阴影洒在茶台之上。耳边响着众多的低语,眼睛盯着斑斑驳驳的光影,云夜月似乎又有要陷入与周公约谈的架势。

      终于,一阵轻微的响动强制把她的神经从一个将开未开的白日梦中拉回现实,她依稀听见,有人在讨论萧家的旧事。

      要是在三年前说起萧家,无人不对其交口称赞。不仅作风清明,处事公正。其本家的修士也颇为能干。势力虽不如三主家强劲,但也是能安一方的大世家。但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症打破了萧家的平静。

      三年前,萧家所掌控的地区突发急性疫病,疫病的传播速度和烈度远超他们的预料,虽然萧氏一族尽力挽救,但地区百姓还是多有死伤。最后不得已,向云家求援,才找到法门,控制住疫情的发展。
      此次过后,民间便多有流言,说是萧家阴德有亏,才导致领地内出现此等重疫。当时玄门与百姓交流甚少,萧家也并没有及时做出解释。种种缘由,导致流言愈传愈盛,为后来的祸患埋下了伏笔。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直到两年前魂碑之战,萧家的隐患彻底爆发。最终导致几乎满门被灭,幸存者也四散飘零。

      究其原因,还是得说道萧氏一族的修行法门——萧氏弟子,皆精修魂契之术,一人甚至可以结多契,而萧家所安地区,就是日月大封的所在地——洗髓海。

      云夜月抬头与师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把注意力放在了外围两人的对话之上。

      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这几日,青枫浦又传来了消息,说是发现萧氏余孽的踪迹,金柳君正在带人全力搜捕,试图能在其再造杀孽前悉数打尽。”
      旁边的一位似乎不以为然,尖声回嘴道:“萧氏余孽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还劳得金柳君亲自动手?就算不搜捕又能怎样,兄台莫不是修行修得呆滞了,正道之士,岂会怕他们这种邪道之士的邪术?”
      低音炮继续答道:“不是怕他们对玄门子弟有什么伤害,主要是现在所有念魂都被镇压于洗髓海,萧氏余孽若想增进力量,就得制造新魂,听说最近严陵附近有普通百姓莫名暴死,中得就是夺魂之术……”
      尖声的哥们自动把他的话接了下去:“所以,金柳君是怕萧氏余孽继续夺生魂,才决定出手清理啊。真不愧是金柳君,果然是个心系天下之人。不过金柳君都出手了,自然萧鬼们无处可逃。”

      只听旁边有人用平静无波的声音,低声插了一句嘴:“可是现在,也没有明发通告,说严陵的夺生魂是萧氏所为,身为修士,汝等这样揣测,是不是太过随意了些?”

      尖声说话的那位随即厉声反驳道:“不是萧鬼还能有谁?!!就没听说除了他们家还有何人精通邪术的。你一介平民懂个屁?还是老老实实过你自己的生活吧,小心哪天被萧鬼把魂魄夺去,做成念魂……哈哈哈……”
      随即,压低声音,继续向着低音炮说道:“不过,近几日最大的消息还属云家的那个吧?听说风家和明家都已下拜帖,遣人来访。剩下的家族虽没有大胆到直接凑热闹,不过派人进寂芸泽打听消息的肯定不在少数……”

      云夜月顿感突兀,觉得这几人的话题转的十分迅速,刚才还在严肃地讨论萧家之事,怎么八卦的矛头突然指向了自己,她一时好奇,决定听听这两人有何高见。

      只听低音炮有些不走心地说道:“听说这个云家老三是尧山闲人的徒弟,师兄是号称‘悬壶鬼才’的尧山闲人的独子宫逍遥,据传医术相当了得,就是不知道和她的师兄师傅相比当如何?”
      云夜月暗暗觉得好笑,这个比较真是……莫名其妙~~~她确实在医术上有些造诣,但年资经历摆在那里,如何能与师尊和师兄相比。此人这句话,无非是为下面的内容做个铺垫罢了。毕竟八卦也需要迂回与直球并行。
      人人都道尧山闲人灵力精深,但多年不曾出手,悬壶鬼才多次出山门,也真的只是济世救人。此次好不容易尧山有新人出山,十之八九会有人觊觎试探,来了解了解这个有尧山三谜的尧山众人究竟修行得如何。

      根据云夜月的预判,接下去的内容八成与此事脱不开干系。

      尖声兄显然深谙八卦的一百零八种套路,紧接着一记直球说道:“管她医术如何?说到底,大家都是修士,想知道的……不还是那个嘛。”

      云夜月自觉准确地把握了事情的脉络,嘴角不由得挂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

      尖声兄继续接下去:“大家好奇的,不还是这个空降的小姐————到底长得如何,不是吗?云家的外貌水准,你懂得~~~好奇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云夜月没控制住,一不小心把师兄的宝贝茶杯拍碎在了竹台上。看得宫逍遥一阵肉痛,手中一阵颤抖,敢怒不敢言地收拾着茶杯的遗体。

      云夜月不由得想:看起来,自己可能还是没有把控住众人的节奏,没想到现在的修士还……这么……比她还更懂得八卦的精髓,真是失敬,失敬!呵呵呵……

      她大抵已经知道到他们接下去的话题是什么,顿时觉得马上可能就要听到一段极其没有营养的八卦对话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耳朵受到暴击伤害,她搓搓手,示意了一下对面那个依旧一脸兴趣盎然,等听师妹八卦以慰藉自己失去宝贝茶盏的受伤心灵的某只,强制结束了‘茶歇’时间。

      在茶楼里逗留的时间不短,待两人收拾好器具,决定回客栈稍作歇息时,日头早已偏西。两人一路闲逛,途经点心铺一座,宫逍遥硬是要拉着师妹进去买些吃的,理由是“阿言喜欢~”。

      人人都说‘近朱者赤’,此言不虚。大家族的领地内,连店小二都浑身长着心眼。一见两位进入,便知客人来历不凡,非修即贵,一定是有礼不错的类型,便礼数周全地引致内堂奉茶,转身去请老板出面。

      一时间,内堂也就剩下了师兄妹二人。

      云夜月暧昧地瞟了师兄一眼,发挥八卦的本性,凑上前说道:“哟,师兄,没看出来啊。你居然这么细心,事无巨细地关心我哥哥啊。把哥哥交给你我很放心,不错不错,加分加分~~~”
      宫逍遥:“……你知道阿言不喜甜食吧!”
      “所以你突然叫我进来,是有何吩咐啊?”云夜月不以为然地收起撩闲的神情,坐正说道。
      “你……装傻给谁看啊?!”
      “从出茶楼开始,后面就有几虫子,别告诉我你没发现。”宫逍遥毫不吝啬地赠送给师妹一个皎洁如满月的白眼。
      云夜月转转戒指,无辜说道:“你别忘了,我这人可没什么修行,二脉不通,五感不达。除了偶尔行行医,别无所长,又怎能和师兄相比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接着又冷笑了一声:“又何必非得来试探我一下,派人跟踪,这也太掉价了,不知是哪家的虫子。希望他识趣一点,自觉离开的好。”

      两人号称是兄妹,说是家父过寿,决定大量采购糕点。打着货比三家的名义,象征性地买了些糕点,说是试过后决定,引得老板频频赔笑。配合着他那由于点心吃得过多而在脸上扎根的横肉,云夜月觉得莫名喜感。
      两人打听好后门的位置,就打算告辞走人,顺道甩了身后的尾巴。老板一路相送到后院门口,两人走远了还频频挥手,若不是手里提的糕点提醒云夜月他们只是顾客,她都要以为老板是送自家孩子出门远游了。
      “嗯,得老板如此,这家店一定生意兴隆。”她默默想道。

      三步两步晃进一个幽深小巷,师兄妹觉得地理条件合适,于是停下脚步,决定收拾了身后的这些鼻涕虫。
      两人躲在墙后,不一会儿就听见急促的喘气声和凌乱脚步声此起彼伏,混杂而至,隐隐地还有兵刃破风之声。

      云夜月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是哪家的废物?怎么跟踪个人还能如此狼狈?”
      向师兄投去一个问号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拨人,恐怕不是冲他们来的,只是碰巧顺路了。
      两人顿感无趣,搞了半天原来是自我意识过剩引发的乌龙,拍拍墙灰,准备走人。

      好巧不巧,就在两人大步流星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个在茶楼里平静无波的声音又响起了:“几位何必穷追不舍,吾确实囊中羞涩,不能还诸位钱财,请再宽限几日,吾定当极力筹措。”

      “哦,原来是个欠债没钱还的。不对啊?!!他没钱,刚刚怎么还去茶楼小酌???”两人同时想到。

      不只两人,追债的各位,也不是无脑之人,一怒之下揪起此人的衣领:“有钱吃茶,没钱还债?你当我是布施啊?!!骗谁呢?给我打!!!”

      云夜月点点头:“唔……按照常理,这时候你应该出场,大喊一声‘住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岂能强抢民女……’啊呸!‘岂能出手伤人?!!’好一个天赐的英雄救男的良机啊。”

      随即,某人的后脑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掌:“平时叫你多读书,少看小话本,这都是些什么混账玩意儿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还钱,挨顿打也正常。不用插手,打完再说。”

      半盏茶过后,看着这场单方面胖揍也完成的差不多了,茶楼的那位小兄弟已经半死不活地昏了过去,两人终于从墙后面走出,作为第三方插手了。

      云夜月抽过师兄腰间的扇子,敲了敲手心,说道:“尔等打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反正你们再打,也打不出一个子儿来,现在可以谈谈了吧?”

      对方一个人高马大的髯虬大汉粗声说道:“你是哪个山头那根葱啊?管闲事管到你爷爷家来了。赶紧滚蛋,不然连你一起打。”
      云夜月觉得此男很有前途,发起狂来不分男女,还是很公正的。于是带了些许欣赏的微笑和耐心,继续说道:“哥们,他欠了你们多少钱啊?这样,相逢即是又缘,我们帮他还了就是了。”
      大汉愣了一愣:“你们没毛病吧?相逢什么什么?你们算命的?”
      宫逍遥接话道:“这样吧,你们先离开吧,城东的满香楼茶馆你们知道吧?就是你们刚去过那个,我是老板,两天后你到茶楼找我,我还钱给你。”
      说着,递出了刚刚修好的被师妹拍碎了的可怜茶杯:“这是个信物,好好保管,两天后一手交货一手还钱。就这么定了。”
      云夜月和大汉同时看了宫逍遥一眼,大汉隐约是觉得此人还有些信用,接过茶杯,带人离开了。

      两人正打算转身离去,那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两人都吓了一跳:“汝等,这样坑那个汉子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他也不过是个用气力讨生活的普通人而已。”
      云夜月顿时来了兴趣:“你怎么知道,我们坑了他一下?还有,我还以为你已经快不行了,没想到你还能说话,看来你也懂点儿打架技巧嘛~~~不错不错,欠钱兄~~~”

      半死不活的兄台认真答道:“两位刚出茶楼时,我看见了,这位兄台手中一直捏着刚才那只杯子,细细打量——是碎的。”
      “吾不知道汝等是用何种方法让它看似完好无损的,但是,刚刚交出杯子的时候,吾听得真切,裂隙间有风声穿过,此杯不出两日,必会承受不住重力而再次碎裂。”
      “观其胎底和釉色,此杯价值不菲,汝等这不是坑他是在作甚???还有,吾有名字,欠钱实在情非得已,吾叫……十木。”

      云夜月自动更新了对此人的看法,不住点头称赞道:“不错不错,十木兄这个名字真是大俗既雅,注意力、洞察力和听力皆非凡品,虽然无半丝灵力,但一定有高人点化,不知师从何人啊?”

      十木赧然道:“旧时家境颇丰,跟着家父做些生意,在商场上察言观色已是习惯。之前一笔生意中,遭人算计……”
      说着自嘲一笑:“也是技不如人,自当认输,家父不知所踪,吾也无法可想,流浪至此。”
      紧接正色道:“听说近日寂芸云氏家的三小姐归宗,没想到今日有幸撞见,还请三小姐收留,吾必当竭尽全力,重整旗鼓。”

      转折来的太突然,云夜月的称赞停了一下,卡在了脸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带着假面皮的脸。沉默半晌,扣了扣戒指,憋出了一丝正色:“我应该是带了面皮的,你又不是修行之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十木答道:“吾从书楼外就看见您了,虽然易了容,换了衣服,但是药香不会骗人,虽然几乎微不可闻,不巧的是我鼻子天生比较灵敏。再加上旁边这位的折扇和一袭青衣……”
      十木似乎犹豫了一瞬:“还有相似的药味,想必就是世人盛传的悬壶鬼才了。最重要的是——您二位的对话,我都听见了,包括,杯子碎了的声音……”

      试问,逛街路上遇到小子拦路,求收留求保护,还一语道破你隐藏的身份,应该怎么处理??宫逍遥给出的选项:一,弄点药让他失忆;二,把他继续胖揍到失忆。

      ……

      云夜月犹豫了一秒,瞬间做出决定:“好吧,你可以跟着我,不过名字得改改,从此以后,你叫三杲,记着点。”

      宫逍遥惊了一下,不过也就是一下,随即恢复了常色,毕竟,师妹做什么出格的决定——他都不会觉得出乎意料,这可是云夜月,有什么好奇怪的。

      一行三人继续向客栈前进,十木——不对,现在的三杲,看起来心情十分轻松,毕竟东躲西藏,被人追债的日子,从此结束了。还成功进入了寂芸泽的核心家族,他觉得他真是太成功了。
      父亲的教诲,没!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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