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凰飞》夏仲荷青

56、往事不随风

　　天气晴好的日子，万里无云，天空如被蓝色的轻纱覆盖，透亮干净。这几日，园里的菊花开的正盛，金灿灿一大片，便携了陌娘一道在园中赏花。陌娘身体已经恢复，只是心结未了，大半时间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出门，坊里的事情多半交由我处理，带着她多出来赏赏花，听听鸟叫声，对她的恢复是有帮助的。
　　本以为入秋了，石凳冰凉容易寒气入身，便让紫月取两个坐垫拿来，谁知放上坐垫，如坐在暖炉上一般，被阳光晒的发烫的石凳，热气通过垫子传了过来。紫月又忙慌慌的跑到阁楼上取夏凉玉竹垫。
　　拉着陌娘的手，在园中转悠，花架上左瞅瞅又瞧瞧的小丑，蹦来蹦去，突然飞到陌娘的肩膀上，我怕它惊着陌娘，伸出手臂，让它栖在我的胳膊上，谁知它竟将头扭向一边，一副高傲的神情。陌娘望着小丑，脸上溢出一丝微笑。好久未见陌娘笑了，逗笑陌娘，也算小丑有功，也就不再与它计较，待它觉得无趣了，自然会飞走。
　　“菊花淡雅傲霜，姿态清幽，一直以来都是文人墨客最为喜爱的。一直以来，不是很喜爱菊花，总觉得透着一点凄凉，万物开始萧瑟的时候，它始盛开，今日阳光好，到突然喜爱上了菊花。”陌娘摘了一朵菊花，捧在眼前，幽幽说道。
　　“鞠花开，鞠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陌娘抬起头望着我，眼神中略略有些微恙，“为何想起这般凄凉的词句？”
　　其实没缘由，心中不自然的吟出后主李煜的诗来，秋季，容易思念的季节。
　　紫月兴冲冲的向我们跑来，手里举着一个信封，满面喜色，另一只手里抱着的两张玉竹垫摇摇晃晃欲坠落。
　　“小姐，你的信，卓林送过来的，应该是襄王的信，想着小姐一定着急知道信的内容，我便一路小跑着送过来。”紫月站在我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她见到信比我还要开心。
　　接过信，笑着嗔怪她做事慌里慌张，心里却暖暖的，紫月又回到了以前那般天真开朗的模样，这也是我想要看到的，希望陌娘能尽快走出来，不要一直沉浸在痛苦悲伤中。
　　将信握在手中，却没有勇气打开，害怕信的内容，并不是我想看到的那般。襄王对我误会太深，一时半刻不会原谅，或许这一生都不愿与我再相见，而我偏偏在这时候喜欢上了他。喜欢越深，思念便越深，整个人变得小心翼翼，从此喜怒哀乐都与那个人密切相关。
　　“小姐，你怎么不看信，快看看襄王都写了些什么？”
　　陌娘握着我的一只手，并不言语，却无形中传递给我许多力量，她在告诉我，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逃避不是问题。
　　打开信封，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沁人心脾。襄王喜茉莉，长袍，香囊，折扇上时常能闻见淡淡花香味，不成想，信纸也用花熏过。
　　信上只有寥寥几字，我却一直盯着看，那柔荑似的手，怎么会写出这般绝情冷漠的字迹——‘往事不可追，终会随风散’。
　　陌娘见我面色不好，没有多问信的内容，提议道：“今日是拜月节，天气不错，不如去街上逛逛吧！听说良品铺最近新到了一批江南绸缎，我们去做几身新衣服，紫月也跟着一起。”
　　紫月木木的呆立在那里，轻轻的“嗯”了一声，瞅着我不动，也一直不肯挪步子。
　　平日里逛街，紫月是最欢喜的，每次都是跑在我前面，东瞅瞅西看看，她最喜欢街上各种小玩物，不能因为我扫了大家的兴致。
　　将信纸按照原来的折痕折好，重新装进信封里，放在衣兜中。拉起陌娘和紫月的手，笑着道：“是啊，好久没逛街，而且还同时和两个最亲的人一起，觉得好幸福。”
　　京都的街道从来不会缺的就是热闹，只要不是大雨大雪天，街上总是人头攒动，街铺上琳琅满目，各种新奇的小玩意。
　　说是来逛街，紫月和陌娘却是一个比一个沉闷，随意的瞧瞧看看，并没有多大兴趣。为了缓和气氛，看见前面有个面具摊，便拉着陌娘和紫月快步走过去。
　　取了一个猪八戒的面具给紫月带上，紫月连连摇着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嫌猪八戒太丑。我和陌娘看她带上猪八戒的面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许是紫月见我们终于笑了，便摆着各种奇怪的造型，引的陌娘掩嘴大笑。
　　该给陌娘选一个什么样的面具，陌娘本就生的秀丽，选个嫦娥的面具，没多大意思，便想着选个模样奇特些的面具。看到一个两个犄角，似人似兽，露着两颗獠牙的面具，心里一下子有了主意，伸出去拿，一只白皙玉手也攥着面具。
　　转过头，看着和我抢面具的究竟是何人，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真是冤家路窄。点了点头，但拿着面具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四公主吉祥！”
　　四公主见我识得她，便松了手，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居高临下的语气道：“既然知道我是四公主，这面具你也应该知道归谁？”
　　本来一个无足轻重的面具，给了她倒也无妨，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为了面具和别人大打出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了，但四公主傲慢的样子，让我很是厌恶。
　　“面具是我先拿到手，若公主想要，也不是不可割爱。公主固然身份尊贵，但让别人割爱，是否也应该有些诚意。就公主这样的态度，恕我不能将面具让给公主。”
　　“你……，我想起来了，四年前拜月节那晚，我在摊铺看上了一个鬼面具，是被你抢走的，当时还有一个男子，帮着你一起欺负我。好啊，真是冤家路窄，你又来跟我抢面具，看今日谁还会再来帮你。”四公主挥起手掌，欲要落下，被从人群中急急挤过来的柴宗庆拦下。
　　四公主回头瞪了一眼柴宗庆，道：“怎么，你要帮着她来打我吗？你是我未来的夫婿，帮着外人来欺负我吗？”
　　“一个面具而已，你若喜欢，我将其余的面具都买下来送你，又何必为了一个面具起争执。再者说，你身份尊贵，若是强抢，被别有用心人看见，指不定民间会有何种言语诋毁你。”柴宗庆依旧攥着公主的手，耐心的劝说着。
　　公主狠狠的抽出手，怒气冲冲道：“我今日就非这个面具不可，你是帮她，还是帮我，你自己看着办。”
　　陌娘在一旁悄悄的拽了下我的衣袖，摇了摇头。
　　我笑了笑，看着柴宗庆道：“你救过我的命，也帮了我很多，这个面具让给四公主了，就当是还你之前的人情。”
　　拉着陌娘的手，转身离开。一个面具于我来说可有可无，但若柴宗庆因为我，和四公主闹得不愉快，以后成了婚，公主仗着皇家身份欺压柴宗庆，我会内疚不安。
　　经过这么一闹，也没什么心思再继续逛街，早起没看黄历，霉运不断。想独自回坊中休息，陌娘带着紫月一起去裁剪衣服，结果两人也都没了逛街的兴趣，便又一起返回翠玉坊。
　　“小姐，你以前见过四公主吗？都过去四年多了，这四公主还真是记仇，人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以后还是离那公主远点，指不定哪天又拉出一堆陈芝麻的事情。”
　　“其实这四公主人也不是刁蛮跋扈不讲道理，碰见仗势欺人的事情，也会出手相助。可能因为太喜欢柴宗庆，才会对你充满敌意，时间久了，误会解开了，就没事了。”陌娘边走边说着。
　　我回望着陌娘，笑了笑，道：“姐姐能去夸赞的人，必差不到哪去？以后见了她，我尽量避着她就是。”
　　一路上，紫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时不时言语上讨伐几句四公主，我无奈的看看陌娘，两个人相视而笑，仿若又回到了从前。
　　“今晚街上一定会很热闹，我们晚上再来街上逛逛好吗？每年拜月节晚上，都会有篝火演出，猜灯谜，耍狮子，我都好几年没有好好过一个拜月节了。”紫月试探的问着，小心翼翼的瞅瞅我，又瞅瞅陌娘的脸色。
　　陌娘道：“我打算今晚早早闭门谢客，摆上几桌，大家喝个痛快，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大家都抑郁寡欢，借着过节，好好热闹热闹，扫扫之前的霉运。再者，我很早就无依无靠，一直独身四处漂泊，早就将翠玉坊当成我的家，坊里所有的人都是我的家人，这样团圆的日子，想和他们一起过。”
　　我笑着点了点头，陌娘和我想到了一块，团圆的日子，就应该相守在一处。以前每次过节都出去玩，留下爹娘两人冷清的待在家中。现如今每每过节，都会遗憾那时没有好好陪伴在爹娘身边，和她们渡过一个完整的节日。
　　逝去的不可再追，只能珍惜眼前，不再让以后留有遗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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