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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丑陋不堪 ...

  •   陪着陌娘喝完皮蛋瘦肉粥,扶她到床榻上躺下,刚要离开,陌娘拉住了我的手,眼神中充满了恳切和期盼,犹如怕黑的孩子不敢一个人在夜里独睡,眼巴巴期望有人能陪着。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陌娘如此弱小无依。陌娘只有在迎接那些王侯贵胄时,才会不得以的笑笑,平日里很少和舞女们嬉笑打闹,总是冷着一张脸,犹如冬天的寒冰,一年四季不融化,因此舞女乐师们都有些怕陌娘。在我心中,陌娘外柔内刚,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却有着寻常女子所不能比的胆量和智慧。
      反手握着陌娘的手,轻轻拍着被子。这个动作太熟悉了,想不到有天我会轻拍着她人入睡。小时候身体孱弱,常常生病,每次病的迷迷糊糊,拉着娘亲的衣角不让她离开,娘亲便每每轻拍着我,直到我谁踏实。想不到那个弱小单薄的女孩,有天,会成为它人温暖的依靠。
      看着陌娘安稳的入睡,替她裹好被子,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关好门,陌娘连着几日未好好休息,这一觉不知何时能醒。
      本想着去大堂看看,替陌娘打理好生意,一脚还未迈入大堂,阿茹小跑着过来,伏在我耳边悄悄道:“柴府的丫鬟找姑娘你,我看来者不善,刚说了姑娘不在,想着打发走了,但那丫鬟一直坐那等着,本还想着通知姑娘暂时不要来大堂。”
      我顺着阿茹的目光望过去,宗庆哥哥母亲的贴身丫鬟湘绣,湘绣也看见了我,只好冲着她笑着点点头。收回目光,道:“都是些旧相识,躲也躲不掉,我去看看她有什么事。陌娘睡着了,翠玉坊你就费心多照看些。”
      “这是自然,翠玉坊就是我的家,陌娘就是我的家人,为陌娘好的事情,我都会尽心尽力。”
      湘绣站起身,点点头,道:“好久未见,如今这境况,不知该如何称呼你。”
      如今我不过是个被免于死刑的普通老百姓,虽凭着手艺吃饭,做人做事干净明白,但外人眼里,尤其是书香门第,侯门深宅,我不过是一个雅妓,身份还不如王侯贵胄府里的二等丫鬟。
      湘绣这样的一等丫鬟,对我如此客气,也不过是还顾念着昔日情分。
      我也以礼还之,点点头,笑着道:“不过一个称谓,姐姐何必这么在意,若是不介意,称呼我名也可以,艺名刘娥。”
      湘绣道:“刘姑娘随我去一趟柴府,好几年未见姑娘音信,我们夫人向见见姑娘,叙叙旧。”
      当年家里出事,我在柴府门外苦苦等了一夜,像躲瘟疫一般,如今见我,能有什么好事呢?不过是为了公主和宗庆哥哥婚事罢了。
      心里明如镜,明面上却无法婉拒,婉拒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与其常常被扰情景,不如将事情说清楚,免了彼此的麻烦。
      “难得你家夫人挂念,还请姐姐带路。”
      嘱咐了阿茹几句,便随着湘绣出了翠玉坊。
      车夫见湘绣出来,忙赶了马车过来,放下脚踏,望着两人坐稳,才扬鞭赶马。
      过几日就是拜月节了,街上人群来来往往,都在忙着采买制作金花的材料,好在那天晚上祭拜月神,特别是女子,更加期盼拜月节。相传齐国丑女无盐,幼年时曾虔诚拜月,长大后,以超群品德入宫,但未被宠幸。某年八月十五赏月,天子在月光下见到她,觉得她美丽出众,后立她为皇后。月中嫦娥,以美貌著称,故有少女拜月,愿“貌似嫦娥,面如皓月”。
      记得髫年时,拜月节一家人坐在庭院赏月,哥哥为了取乐,逗我说拜月节虔诚拜月,第二日变会花容月貌,容颜倾国。当时虽不太懂倾国倾城是何等美貌,但幼时的我相貌凡凡,小眼塌鼻,见着别家女子长相清秀美丽,心里总会产生些隐隐的羡慕。
      那晚,待爹爹娘亲都回房休息,我一个人悄悄溜到庭院中,为了表示虔诚,特意准备了一盘瓜果,点了三炷香,刚跪在月下,就听见哥哥哈哈大笑声。他早料到我会信以为真,偷偷躲在假山后等着看好戏。为了堵住他的嘴,不将此事说给梦瑶他们……,梦瑶,心情一下子低落到谷底。
      湘绣将我安置在会客厅后,去请柴夫人。会客厅的陈设和以前一般无异,独左面墙壁上多了几幅褚书墨的山水画,听闻此人早年得到许王赏识,后被引荐给当今圣上,圣上见了其作品,夸赞其“妙笔生花”,褚书墨从此声名远扬,他的画价也一再被抬高,成了王侯贵胄钟爱的收藏品。
      正四处观望,湘绣搀着柴夫人徐徐走来。虽耿耿于怀柴府在我家危难之时,不顾昔日情分避而不见,但柴夫人曾经也是疼爱我的婶婶,几年未见,再见时,心里还是有一些微微的欣喜。
      还未来得及行李,柴夫人快步走过来,拉住我的手,仔细端详着我,道:“几年未见,消瘦了许多,快让婶婶好好看看。”
      说到动情处,柴夫人不禁红了眼眶,引得我也跟着伤心起来。
      “夫人您身子骨不好,不宜忧思伤神,相见本是喜事,反倒引的彼此哭哭啼啼,多不好。”湘绣在一旁劝慰着。
      柴夫人引着我走到椅子旁,安坐下,她也在主宾坐上坐定,用手绢抹了抹眼角。看着柴夫人的模样,想来是我错怪她了,她只是个妇道人家,将我拒之门外不见也非她的本意。
      “你自幼和庆儿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之前两家也有意结成亲家,谁曾想会突然发生那样的事情。婶婶从小看着你长大,将你像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你能做我儿媳妇,我自然是开心。但……”柴夫人叹了口气。
      心里不禁自嘲起来,我总是将人想的太善良,本以为是一场叙旧,原不过是话里有话。
      我肃了肃面容,冷语道:“夫人想说什么尽管说,不用愁闷叹气。”
      柴夫人面上的伤心敛去了一大半,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盯着看了我一会,道:“很多事情,婶婶也是身不由己。如今庆儿已经被赐婚,不管他愿不愿意,这件事情不可能被改变,即便他有心纳你为妾,那也要四公主点头才行。”顿了顿,继续道:“我和你伯父商量过了,若你愿意为妾,我和你伯父也乐意接纳你,以往的情分上,我们也定是不会亏待了你。可如今,庆儿非要娶你为妻,将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婚期将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雪儿,你帮婶婶去好好劝劝他。”
      说了半天,我终于听明白了找我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叙旧,不是为了昔日的情分,不过是儿子抗旨不尊,怕殃及柴府。
      “前几日宗庆哥哥来找过我,我已经将事情说清楚,也明明白白告诉他,只是兄妹情分,并无男女之情,也不会答应嫁给他,更不会进府当妾。柴夫人若让我前去劝说,也只能是将那套话再将一遍,起不了根本作用,宗庆哥哥心里不愿意放心,谁劝说也无用。”
      柴夫人挑了挑眉,刚还慈目的面容瞬间阴沉起来。她或许没想到,曾经温顺的我,有天竟语气生冷,本想着动之以情,却发现我不像以前那么乖巧好骗。
      “庆儿纳你为妾委屈了你不成,若不是看在旧情上,怎么会同意纳一个罪臣之女入门,圣上虽赦免了你的罪责,但你父亲犯下大逆不道的事情,是不争的事实。刘映雪,我劝你清醒一些,若再纠缠不休,到最后,伤心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心微微疼痛,不是因为柴夫人训斥我,而是爹爹所受的那份冤屈,就算天下人认定爹爹叛国,我也始终坚信,我的父亲,是不会做出卖国求荣的事情。让我难过的,是恨的牙齿痒痒,却又无法拿出证据去反驳。
      “首先,我叫刘娥,你所说的刘映雪已经死了,若夫人有话对她说,恕我无法传达。再者,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高攀柴府,也从未主动接近柴宗庆,更没给过他任何希望,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我也无能为力。你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倒不如好好劝劝自己的儿子,他若不来找我,我定不会主动找他。坊里还有一些事情,先告辞了。”
      说完,俯了俯身,转身离开,柴夫人的话从身后传来,我不想听见,但还是灌进了耳中。
      “从小受着良好的家教,在那种人龙混杂,秦楼楚馆之地不过数载,连教养都丢失了吗?真是为你爹爹娘亲感到蒙羞。”
      停住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微笑着回道:“不劳夫人费心,爹爹娘亲若是知道曾经挚友在刁难他们的女儿,只怕会心寒。”
      弱小就要被欺负,我早已经明白了的道理,所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只需要清楚自己该如何做,如何变得强大,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身边的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丑陋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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