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人设总掉线》鹿无一

42、案情原委

　　一把拽过陈如意护在身后，年轻人面上惊疑不定：“林大人，你如何在此？”

　　林书言冷哼：“又是贼喊捉贼，我倒要问你，应该身在牢狱的你如何在这里，杜言安？还是该叫你——神盗杜飞？”

　　年轻人面上顿显灰暗，咬牙挣扎许久，终究是低头跪地磕了三下响头：“既然大人都知道了，也该明白这些事情都与陈伯无关，连转流赃物的罪名都是我后来给他安上的，求您大发慈悲放过他！”

　　青年一言不发，只是冷眼瞧着对方慌乱戒备的神情，直到那张几欲起身的身影快要按捺不住冲来袭击自己之际，沉声开口道：“杜言安，你当真不长记性，做何事都是如此天真。无论是分尸还是偷窃，都留着一派江湖作风，不彻底消除证据，风风火火自以为满身正气，从未想过拖累他人的后果。真正的杜飞已经被你害死了，现在还要倔着性子嘴硬下去么？”

　　杜言安叩首不甘道：“我知道打不过你，我好歹有燕子之称，你却能轻功一路跟来不被我发现，就连方才，也是你故意弄出声响好让我明白你在的罢？”

　　“是。”青年大方承认。

　　“为什么？”

　　“因为我答应了别人要抓到你，你已经把事实说了出来，我想抓你你也跑不了了。”

　　林书言抱臂倚上墙侧，挑眉道：“你故意把尸体埋了又挖，若是直接抛尸河中，这一周下来头发早已被鱼虾啃噬无踪。还在瑛娘白骨中混入杜飞的肋骨，故意混淆视听制造出自己这一周内不可能回家的事实，碎骨只能证明仇人挖出尸体泄愤，而你们兄弟向来关系甚好，好让我起疑心思虑你并不是凶手。”

　　“是，林大人明见，我是想——”

　　“你是想揪出那个杀害弟媳的凶手。”没等杜言安说完，林书言又嗤笑出声：“可惜你并非如此大公无私。你算盘打得噼啪想，杜飞一死，大家都会怀疑真名与神盗同名的杜飞才是那个偷遍京城的大盗，定不会把目光放在你这个长久定居于太沂身虚体弱的读书人身上，这下你便可以彻底摆脱通缉犯杜飞的身份，从此安稳生活下去。”

　　“……”颓然疲软在地，杜言安神情恹恹：“您怎么察觉到是我，而不是阿飞？”

　　“功夫。”青年将对方从地上扶起：“你说你对杜飞过往一概不知，但又说他武功高强，失踪了你不担心，但实际上朝廷为了抓捕杜飞，故意隐去了他会功夫的事实，只透露他轻功绝尘。但这一点也不过是我的猜测，若神偷杜飞与你同住，极有可能透露他武功高强的事实。但你后来为了将火引至你死去的堂弟身上，故意多说他的信息，却没注意多说了太多。”

　　“为表你和他关系甚好相为熟识，你说他只字不识，一身只有蛮力没有读书之意。”

　　随手展出一封旧信，林书言将其扔地：“瑛娘这封信是她以前写给爹娘的，你故意从春风楼偷来放置在她旧时闺房桌面上，且改了其中日期罢？用的还是徽州松墨，只是混了劣油的松墨只有五年前未被授予皇商的筑墨坊才卖。查了账单便知，过去几年内皇宫每次失了宝物一月内，总有一书生前来购墨和顶级宣纸，想来你对这些文人之物甚是讲究喜爱。杜家七年前没落，大火烧尽所有财物，你说你和杜飞一年前不到才相识，为何那时便有如此钱财去购买松墨？总不能说是对文墨毫无兴趣的杜飞去买的？”

　　杜言安只单手拿着那封信纸，垂手呆立原地，神情于暗色中晦暗不明。

　　一旁的陈如意终究忍不住，也扑通跪地恳求道：“大人，这不怪他，一切都是小的怂恿的，小的枉为人师，少爷他，他一直以来只是迫于无奈啊！”

　　并未看老人一眼，林书言只是沉默看着书生，等着对方先投降放下倔性全然托出。

　　陈如意的背景他早就从街坊嘴里套出，前朝身正苗红满身正气的老举人，因为上谏同僚贪污惹怒了党派被强权挑拨，先帝晚年脾性暴躁昏庸，一气之下便将尚五品的陈如意从官场里贬谪回家，还放言道看你兢兢业业做了十年官，念着旧情便不将你流放了。

　　陈如意自削官回乡，便心灰意冷寻了恩人杜家老爷当起管家，这一当便是十多年，直到七年前杜家大火，他了无归处，只好领着妻子寻了处陋屋干起马夫的活。

　　自从此人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江渝，林书言便觉得此人太过听话，若非天生便是胆小怕事忘恩负义的小人，便是另有生变，一周前忽然卖起赃物的时间也甚为可疑。他故意让苏恪元先审押杜言安，就是怕他近日做事隐秘不漏风声，索性关起来激上一激，待到二人碰头正巧抓个现行。

　　见林书言不为所动，陈如意心焦如焚，狠狠磕地求道：“大人您行行好，杜家就剩少爷一人，若是他出了意外我如何向九泉之下的老爷交代啊！”

　　“陈伯！”杜言安双目通红，冲过去扶起陈如意：“你不要求他！我不想看见你再委屈自己屈膝去求那些官僚！”

　　青年冷冷插话：“怎么？我一小小县令也能让你看不顺眼？之前在堂上也是，劫富济贫还自鸣得意，那些富人又做错了什么？若真的想散尽某些官人富商手里的民脂民膏，自己去考个高官惩治他们，不要见人便喷火，你也该收收那份害人的天真了。”

　　杜言安梗着脖子哽咽：“我，我是想去考的，这次怕是考不起来了……”

　　沉默片刻，书生终是起身老实低头：“我和阿飞是多年前认识的，只见过一面，后来学了功夫闯江湖之时，被人险些抓住时也只是想着化名，说出才意识到说了他的名字，但我真的没有恶意，毕竟叫杜飞的那么多。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他们会来找上他……”

　　“谁？”林书言凝眉。

　　“夜鹰。”杜言安说着，嗓音渐渐变得喑哑。

　　“七年前一无名救了我，还费心教我武功。他说我天赋异禀，经年练习甚至可超越江湖轻功第一的胡玉枫。自我出师，年少不懂事，总想着试手偷盗，愈发胆大后，我发现去皇宫顺些他人不要的盘碟字画都够自己生活大半年的，不知不觉就成了大靖通缉的嫌犯。”

　　“就在上月，我只是接了个单子要去衢州偷上一张纸，报酬足足有三千两，我本想这是个轻松的活，只要成了就有了上京秋试的盘缠，还能给陈伯和阿飞买套院子，从此收手再也不偷，谁知天下根本就没有免费的宴席。我根本没能偷成，也只能得空看一眼纸上内容，却也完全没能看懂。”

　　青年眸中划过一丝怜悯：“莫不是他们以为杜飞便是真的大盗杜飞？”

　　书生叩首，面色忽而变得苍白无力：“阿飞与瑛娘常年吵架，但是很快便能和好。半年前瑛娘说她回了娘家，阿飞却在春风楼找到了她。瑛娘约好不接客，但也只是想着二人暂时分离静静，阿飞向来宠爱弟媳，便也应了，对外宣称瑛娘失踪，实则时常到春风楼与瑛娘相会。半个月前那天，我本以为他又去了，谁知等了三天后，他的尸体却凭空躺在了我的床上。”

　　杜言安掩面蜷缩在角落，声泪俱下颤抖诉说着当时景象：“你不知道，他浑身的血都流尽了，眼睛惊恐睁大，近乎要瞪出眼眶，浑身都是青紫刀疤。我就看着他那双瞪大的眼眸，须臾就失去了意识，这一晕便是一天一夜。待到醒来后我不吃不喝一整天，只对着阿飞的尸体，终究是下定决心去找瑛娘，却发现她也遭了人凌辱，发丝散乱睁大双眼浑身□□地躺在床上。我，我虽习武，但从未伤人，更未见过如此景象，实在是受不了了，本以为是夜鹰干的，正准备找他们玉石俱焚之时，暖娘却恰好敲门，她说——”

　　双手紧紧掐入掌心，唇瓣生生被牙绞出血来，书生睚眦欲裂道：“她说，宋公子，你可还好了？别让杜家那小子发现你对他发妻下药用强了啊。”

　　一时间思绪千回百转，林书言心中已有了思量。

　　宋公子当是说的宋大娘家秀才儿子宋小宝，此人胆怯怕事无才混世，却因为一年去九州参加诗会结识了些酒肉朋友开始厮混。

　　平日里也是拿着宋家老爷子当着布工苦赚的钱，每至酉时华灯初上便偷跑出去，美名其曰结交朋友，好在上京考举之时有个照应。宋大娘忙着收摊，拦也拦不住，因此还对暖娘颇有微词。就因这档子事，连着白老三赊账逛青楼的事情，台小月每天得跟他念叨八百遍。

　　望着陈如意手忙脚乱安慰着垂手于角落缩成一团的杜言安，林书言眸中划过一丝怜悯。

　　杜飞死于夜鹰之手，他害怕对方势力不敢去报复，直到发现弟媳也惨死于他人之手，就只能把怒意和堂弟的死都栽赃到那个宋小宝身上了。

　　轻叹一声，林书言终是顺了眉眼，蹲下与书生对视，温声安抚道：“你且放心，本官定不会让宋小宝逃掉，就连夜鹰那，本官也会让他们给你一个解释。”

　　眼见书生晦暗泪眼中突地迸发出不可置信的亮光，青年微微一笑：“只是你须得帮我一个忙。把你偷的纸给我描述一遍，还有把七年前的因果一五一十告知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