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路》山風逐黃

8、奇兵

　　原來歹徒見星雅的家人還未與她聯絡，便想搜出星雅的手機逼她打電話。被陌生男子搜摸身體，對千金小姐出身的星雅來說，絕對是種難以忍受的冒犯，莫怪她要大叫了。

　　易蒼彧因這一幕而瞇起雙眼。他該不該為救星雅免於受辱而暴露出自己尚未受制？他沒有把握一擊便拿下所有人，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

　　想了想，易蒼彧朗聲道：「等等！那女孩是我未來的妻子，你們既然是為了救出自己的首領而行事，應該不會想再多添敵人，節外生枝吧？我易家雖小，可對冒犯自己的敵人，不管對方身份為何，向來是睚眥必報，絕不寬待！」

　　他語氣中濃厚的警告，果然讓那個準備搜星雅身體的歹徒停了下來。

　　匪徒首領顯然不願節外生枝，前去拍開同伴後，將星雅的手機掏出。

　　「電話號碼？」

　　星雅從她的體形與音調判斷出她是女性，不再抗拒。

　　易蒼彧的手機也響了。「師父，我沒事。我不在時，莊裡就勞您多費心了。還有，別讓他來這裡。」他指的是易守悅。

　　話才說完，手機便被人奪去。易蒼彧卻不甚在意，他想說的話已經傳達了，相信師父會幫他處理的很好。

　　旭日收了線。他也聽到了綁匪的要求，暗忖下一步該如何做。剛剛蒼彧說他「沒事」，那就代表他有辦法從歹徒包圍下逃脫……

　　電話聲打斷了旭日的冥想。

　　「喂？」

　　「旭日長老，你看到新聞了嗎？阿彧和星雅在博物館裡被挾持了！偏偏我又聯絡不上阿彧……」那聲音是少年的清脆，卻又帶著不符合這個年紀的情感。

　　「守悅，你在哪裡？」旭日為電話那頭的雜音而皺眉。這聲音怎麼和電視轉播的畫面幾乎重疊？而且，他似乎在畫面左方的廂行車旁，看到幾個熟悉的身影……

　　「我已經到了現場，我想進去卻被警方擋在外面。長老，可以拜託你和警方說一聲嗎？我要救阿彧。」

　　旭日沒有回答。他盯著螢幕，守悅正站在廂行車前。「蒼彧不須要你去救，而且他也不希望你這樣做。」

　　這樣不客氣的拒絕，守悅卻不退縮，「阿彧很強我清楚，而且我也知道，他是故意切掉和我之間的聯繫，不讓我介入。可我一定要讓他了解，不管他再怎樣厲害，現在他遇到了危險，我還是會為他擔心害怕！」

　　哥哥發火了！一旁的綠姬興災樂禍吹了一聲口哨。

　　從旭日的話可以知道，阿彧已經和旭日聯絡過了，但偏偏卻掛了他的電話。擔心緊張的心情，現在更多填了一股無名火。

　　「我知道了。」顯然某人的怒氣，旭日也不願輕觸。

　　聽到旭日應允，守悅便切掉通訊，目光直直盯著前方。身旁人聲鼎沸，可前方那棟建築物，卻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門戶緊閉，厚重的窗簾帷幕阻隔了人們對它的窺視。

　　綠姬事不關己，以閒涼的口吻道：「看你這麼擔心，不如讓我來幫你吧。這瓶中BSC菌，一旦與空氣中的氧氣接觸，便會立刻產生有毒的氣體，只要丟入博物館內，不用一分鐘就能將裡頭的人全部放倒，到時警方就可一網打盡了。」

　　廂行車外待命的軍人，看到她得意揚揚地搖晃手上的瓶子，只覺一陣惡寒。她到底是要救人還是要殺人啊？

　　「不行。博物館周圍淨空，任何人接近都會引發對方的戒備。再說，歹徒很有可能持有防毒面罩，警方沒有使用摧淚瓦斯，大約也是考量到這一點。冒然行動的話，對方極有可能會殺害人質以作為警告。」

　　綠姬氣呼呼將瓶子收回隨身袋。不用就算了，稀罕！「就算和警方見了面，你又能做什麼？」

　　守悅還未回答，一道男聲打斷了他們之間的對話。

　　「是你要見我？」蕭豐皺眉。

　　易莊園是ISA指名要協助調查「大獵殺」事件的人物，或許對方有什麼辦法也說不定，懷抱著幾分期望，他離開了指揮室，可沒想到來者竟是一名少年！

　　「我有辦法知道博物館內的狀況。」守悅開門見山直接道。

　　「戲耍警方、干擾辦案可是重罪，趕快回去吧。」蕭豐壓根不信他有什麼能耐，轉身就要走。

　　「拜託，請你相信我！我的親人在裡面，我不會拿他的生命安危開玩笑的！」

　　綠姬對蕭豐狗眼看人低的態度大為不高興，「你大可轉身離去，但我要提醒你，現場有這麼多媒體，這一幕或許已經被拍攝下來，事後如果追究，你想大眾會覺得你深明大義，判斷正確；還是你昏昧無知、剛愎自用，斷了人質一線生機？」

　　這女子好刁的嘴！蕭豐回頭，瞇眼瞪她。

　　綠姬輕撫長髮，桀驁不羈迎視蕭豐的審視。

　　蕭豐先打量了這名女子，再看看眼前的少年。「進來吧。」他讓步道。

　　守悅、綠姬快步跟了上去。

　　「少校，中央有消息傳來了嗎？法庭是否同意交換人質？」蕭豐問道。

　　霍格搖搖頭，「議長已經同意，但首相堅持不肯釋放，梅烈上將正入宮請示陛下的旨意。」

　　蕭豐看了看手錶，「3點30分……只剩一個半小時了，來得及嗎？」

　　霍格則看向他的身後，「他們是？」

　　「易莊園的代表，據說有辦法解決事件。」

　　霍格雖然點頭，但臉上的表情有著明顯的懷疑。

　　「你打算怎麼做？」蕭豐抱胸看著易守悅。

　　守悅沒有回答，只是掏出了筆電，十指運作如飛地在鍵盤上打下一道道指令。

　　蕭豐看了看他的動作，恍然道：「你想侵入博物館內的監視系統，查看裡面的情形是吧？別白費力氣了，這點我們早已嘗試過，博物館內網路自成一格，並沒有對外連線，這個方法是行不通的！」

　　守悅不以為意，反而加速了雙手的動作。或許一般的方式沒有辦法做到，但如果是莉娜的話……莉娜一定可以！

　　綠姬也沒閒著，她將隨身包裡的藥罐全部掏出放在桌上，「吐真劑、發癢劑、麻痺劑、催淚劑、嘔吐藥、瀉藥……真是的，BSC菌不能用的話，剩下的威力又不夠，無法一擊必殺，該怎麼辦才好呢？」

　　「……」一旁人的反應則是倒退兩步，離她越遠越好！腦海中不約而同地閃過這個念頭。

　　與此同時，易莊園裡，研究人員發現了異狀，急忙向旭日稟告，「先生，綠色園地的電腦螢幕突然顯現一連串奇怪的指令！」

　　旭日仍只盯著電視的現場轉播，頭也不回道：「沒關係，不用去管它。」

　　而五分鐘後，博物館二樓的監控室裡，自停電後就沒再運作的監視系統，控制電源突然亮了起來；接著，分布在各展區上方的電眼，悄悄地閃爍綠色光芒。

　　「成功了？！」看到螢幕上傳來的博物館內部畫面，蕭豐吃驚地瞪大眼睛，這少年是怎麼做到的？

　　守悅已將自己的電腦與指揮室內的螢幕做連線。三十六宮格來自博物館內部不同區域的畫面躍然於眾人眼前。在中間畫面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大批人質正橫臥在地，表情驚慌；其他幾個小格裡，有持槍的歹徒正在巡邏與站哨。

　　身為警察局長，什麼大風大浪、稀奇古怪的場面沒見過？吃驚過後，蕭豐立即恢復正常，不客氣地擠開綠姬，站到守悅旁邊，「能不能把這格的畫面再往前調一點？人質大都看向前方，綁匪大概就站在那個位置。」

　　守悅點頭照做。

　　霍格觀察了一會兒道：「綁匪總共有十四個人，其中八人位於人質區，其他六人負責在外巡邏，每人持有手槍、機關槍等武器，彼此之間靠通訊器聯絡。」

　　「沒有配載防毒面罩，這點倒是可以利用。」蕭豐也道。

　　「有沒有辦法知道人質被困在哪裡？」霍格對守悅道。

　　這些人！綠姬對他們瞪眼道：「你們態度差太多了吧？剛剛還不相信阿悅的能力，怎麼現在倒會支使人家做事了？」

　　霍格在她的瞪眼下變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蕭豐卻是振振有詞，「一切都是為了平安救出人質，這不也是你們的希望嗎？」

　　「有沒有博物館內部配置圖？」可守悅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的爭吵內容，他想到辦法了！

　　蕭豐馬上將圖遞了過去。

　　「利用監視畫面上的背景，對應配置圖上的說明，以及來自不同監視器畫面中重疊的部分，再加上監視器的視角，就可以算出人質、甚至綁匪的所在位置。」

　　就見螢幕左邊快速閃過數百道計算公式，右邊畫面上，搭配著公式運算結果，從無到有，博物館內部立體透視結構圖，一筆一筆被勾勒出來，不僅清楚地標示出各展區的名稱，三十六台監視器的巡迴視角，人質與匪徒的位置更是用紅綠兩色分別標誌，還能跟著監視器中的畫面同步移動。

　　「好了！」守悅興奮道。

　　大開眼界……這種宛若電影特效的模擬科技，在軍隊裡也是很少見。易莊園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竟有這樣的電腦奇才，霍格的心裡已經產生要網羅易莊園的念頭。

　　「除了博物館大門外，其他三面都有人在巡視，若從外面攻擊，歹徒馬上就會注意到。」

　　「人質是在一樓靠近中間的展區……麻煩了！」

　　「不能從上方攻堅，看來只能從『下面』進去了。」蕭豐喃道。他又掏出一份地圖，對守悅道：「這邊是博物館周圍的下水道圖，你能像剛剛一樣建構出來嗎？」

　　綠姬看到他這一副理所當然的使喚模樣，氣就不打一處來；再看阿悅認真聽令的傻樣，更讓她有氣無處噴。

　　為了不讓自己氣爆，綠姬索性轉頭看向螢幕，看看易蒼彧那張欠揍的臉，此刻是不是已經嚇得變形、還有沒有平常故作優雅的模樣？

　　這是……？

　　畫面上的不協調感，讓綠姬轉頭對守悅道：「阿悅，放大二十七號鏡頭！」

　　果然！

　　綠姬再次確定了自己的判斷。她道：「姓蕭的，如果你不想失敗，最好調整你的計畫。」

　　蕭豐挑眉等著她的高見。這女子外表豔麗非凡，言談尖銳無比，卻有股為我獨尊的貴氣，這麼矛盾的氣質組合，他還沒在其他人身上看過。

　　綠姬玉指輕點，指著螢幕上倒臥的人質道：「還沒發現嗎？這些人都中招了，所以才會動也不動地躺在地上。」

　　她的話，讓蕭、霍二人停止討論轉而緊盯螢幕，果然，人們臉上雖是寫滿了害怕戒懼，卻沒有人移動分毫。

　　「你怎麼知道的？」

　　「我對人體肌肉結構的了解，絕對超乎你的想像。」綠姬自信道。

　　「人質行動不自由，就算我們成功進入，怕也無法在短時內將其救出，而且當歹徒要攻擊時，他們也沒有自保能力。」

　　「從沒見過這麼刁鑽的歹徒，步步緊逼，現在連人質身上都可以動手腳！」

　　綠姬卻不以為然，「我倒覺得他們做法是多此一舉，要我來做，只要從通風口放下麻痺劑，三分鐘後全館的人都在我掌握之下，這樣談判籌碼起不更大？作啥要像現在這樣，一個個放倒，既浪費人力又多花錢。」

　　聽了她的「高見」，蕭豐心想，或許他該去查查這女子有無前科犯案記錄？

　　「有時籌碼太多不見得是好事，分散制伏人質，是因他們已經調查清楚參觀者的身分，知道掌握住什麼樣的人，才能在談判桌上最有利。」蕭豐分析道。

　　綠姬因他的唱反調而翻了一個白眼。

　　蕭豐不理會她的反應，轉頭正色對霍格道：「少校！請讓我與雷霆小組一同參加此次救援行動。」

　　「你身為局長，大可留在後方指揮，不必親自下去……」

　　蕭豐搖搖頭：「發生這麼大的事，我若不去，無論救援成功與否，社會大眾輿論終會將我淹沒；我若去，無論失敗與否，我勇敢負責的形象，必將深入眾人心中。」

　　綠姬吹了一聲口哨。好一個要名不要命的人！她高舉右手，興奮道：「我也要參加！」

　　「這不是在玩遊戲，綠姬小姐。」

　　「如果我有辦法解開人質身上被下的藥呢？目前世界上能造成這種『假性植物人現象』的藥劑不超過二十四種，但光從畫面，我無法確定是哪一種，所以我一定到現場去。再說人質恢復自由，對你們救援行動也比較有利吧？」

　　說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實她真正的目的，是要伺機給易蒼彧好看，否則她才不會這麼熱心充當義工。

　　霍格還是搖頭：「不行，你如果跟去，會拖累救援人員的行動……」

　　一記凌厲的飛踢，將他未出口的話全部踢了回去。霍格趕忙將兩手架於胸前，才免於被擊倒的窘境。

　　綠姬笑咪咪地收回自己的美腿。「這樣可以了嗎？」

　　守悅跟著道：「我也要去救阿彧！」

　　「不行！」綠姬和蕭豐異口同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