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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兩個神子(五)血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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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 2月15日下午竺國 時代巨航研究中心總部
「閔先生,有件事情很奇怪,我想應該向您報告一下。」年輕的研究員道。
閔先生推了推眼鏡,看了看對方的臉上,混雜著興奮與困惑。
「說吧。」
「您上次提到,第八之力已經回歸了,我很好奇,他的力量究竟大到什麼程度,做得到『空間移動』?所以我調出了九星連十前,量力儀曾測量過『他』的力量……」
十的百萬次方,那是無法想像的天文數字。
「而這是那天晚上,他施展藍盾,抵抗九星連十,所需耗用的力量……」
書桌後的閔先生,身體倏地往前傾,「咦?這不對吧?」他的眼神在2個數字間來回計算。
「雖然藍盾也須耗費太量靈力,但也不致於嚴重到讓他整個人消散啊?他剩餘的力量,足足還夠供他再使出五次藍盾!」
「有傳聞說,易莊園之所以能完成六芒星陣,是因為有他相助。」
閔先生搖搖頭,「這更不可能是原因,因為藍盾所用的力量更大!」
「這麼說,」年輕人興奮道:「那一天易莊園內,他一定還做了『某件事』,動用到他全部力量,這才讓他隱遁十五年!」
兩人心中同時閃過一個問題。
──但,那又會是什麼事呢?
***
「阿藍!」
夏無求搶在雲藍倒地前,將人摟進懷裡。
他低頭看,臂彎中的人,嘴唇乾裂,眉眼間還有股深深的疲憊。
夏無求探出左手,想測雲藍的脈博,手指竟在顫抖。
他也會害怕。
其實不用探,他也知道雲藍昏倒的原因。
一個中毒的人,毒才剛解,便被挾持入廢墟,冒著危險,幫教廷鎮壓負面物,重塑封印,好不容易完成,玄綬又迫他來地宮,去蹚這趟有去無回的試練。
這6天裡,他可有一回能安心入睡?可有一餐能吃得安穩?
千里奔波,圖什麼?奮不顧身,跳入地宮陪自己,又圖什麼?
僅僅只是為了一份道義而已。
他輕撫雲藍的手,手上的包紮早已裂開,露出下面的傷痕,有密集的倒勾刺痕、犬齒咬痕、還有好幾道的劍傷,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明明什麼力量都沒有了,偏偏還想去保護別人,傻不傻啊?」
「我好恨你,真的真的好恨你……」
嘴上說著恨,可夏無求卻還是緊緊摟住雲藍,將臉深埋在雲藍的頸間。
當他再抬起頭時,已經回復了平靜。
他的右手本就血流不止,可夏無求仍併指做刀,朝傷口用力劃下,頓時血流如注,湊到雲藍唇邊,餵他喝下。
他們被困已經一天一夜了,而這裡絕找不到一滴水或食物,這是惟一的辦法。
他是恨雲藍,可他更想雲藍活下去。
喉嚨乾渴極了,嘴邊突然傳來濕潤的觸感,雲藍直覺喝下,可入口卻是濃稠的鐵銹味,他嗆咳起來。
「這、這是什麼……?」
四周是一片黑暗,不知為何,夏無求已將掌中燈熄滅。
「喝下去。」
雲藍扭過頭,「不可以!」就算看不見,他也嚐得出那是血。不,應該說,就是因為夏無求滅燈的舉動,才讓自己篤定這是夏無求的血。
從自己的夢境也好、與夏無求的相處也好、負面物的交手也好……再再顯示,夏無求對「潮」這個人,有著怎麼樣的癡狂。
可自己,卻是承受不起這樣的厚情。
因為他對綠姬有過許諾。
雲藍以手撐地,奮力挪動,連掌心的傷口磨開了都顧不上,背抵到壁就往右移動,只想遠離對方。
雖在黑暗中,可對方抗拒甚至不惜弄傷自己,仍清清楚楚落到夏無求眼底。
夏無求眸色轉為幽暗,緩緩收回右手,湊向自己嘴邊……
下一秒,他出手如電,猛地攫住雲藍,覆上對方的唇,要把血餵給他。
「夏無求!鳴……」
雲藍還想掙扎,夏無求將另一手也用上,扣緊雲藍後腦,不讓他亂動,用自己的唇舌去敲開雲藍的牙關,將口中的血渡給對方,不容他拒絕。
如此好幾次,夏無求才放開雲藍。
「咳、咳……夏無求、你!」雲藍氣極,手指摳向喉嚨,要把吞下去的東西都吐出來。
夏無求冷聲道:「你吐沒關係,我會再用同樣的方式讓你喝下去。」
雲藍放下手,知道對方說到做到,氣得渾身發抖。
「我有你拜託要救我嗎?你弄傷自己,把血給我喝,你以為我會很感激、很開心嗎?」
夏無求這才將掌中火點亮。
「你再不吃東西,會撐不下去的,而我本來就是個活死人,不會有任何影響。」
這意思是說,因為你不會死,所以怎麼樣的無所謂囉?怎麼會有人這麼不懂得珍惜自己?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襲來,他不知道該拿夏無求怎麼辦才好。「這世上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不是只有愛情,親情與友情,都同樣值得讓人去追求。你又何苦執著,不讓自己好過?」
火光在夏無求臉上跳動。雲藍的勸慰,不啻是種拒絕,他怎麼會不懂?但他的眼光卻毫無波瀾。
因為他從來沒有抱過希望,所以,他也不會再感到失望。
「我也想過把你當孩子來愛,這樣,光是陪在你身邊,看你幸福快樂,就能心滿意足。當你長大,去追求自己的未來,轉身離開我時,能看做理所應該。
「但是,我總斷不了自己的癡心妄想。
「這一生,我不會再追求你。我只希望,在我有限的時間裡,能好好看著你、照顧你;然後,在大限來臨時,能輕聲和你說再見。」
對方靜靜地注視著自己,以那種心如死灰的口吻陳述,藍只能怔怔回望。
不知怎麼的,他覺得心裡有個地方,正隱隱抽痛。
「『神器者,不得害人性命,不得說謊』,這是創世神烙下的制約,是我一輩子都無法擺脫的桎梏,所以,我說的都是真的,請你不要怕我。」
如此卑微、近乎乞求的語氣,雲藍的心痛得更厲害了。
「……那時候在病房,你說我可以信雲杉,我問你為什麼,可你沒有回答。現在,你能回答我了嗎?」
為什麼你會說不能相信你?為什麼你的目光,總是在思念,卻從來不對我說?
既然都已經死心了,又還有什麼好隱瞞的?「失去了神器的我,之所以還能存在,完全僅憑一股執念──對你的執念。
「我分裂了神器,這一生,雲杉只會愛你,不會傷害你。雲杉是單純的、純粹的、美好的。
「那些求而不得的執念、渴望擁抱的瘋狂,都留在我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