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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兩個神子(二)地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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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玄綬祭司坐鎮於廢墟之外、白綬祭司遠在祭國教廷主持大局、白智者決斂身受重傷,教廷四巨頭之三都無閒暇,種種巧合,讓蕭豐有機會,將夏無求、雲杉帶到地宮……
地宮,是自古就存在,由姬族初代族長打造的行刑場。「宮門關,再出難」,這句流傳的古諺,說明那是連神仙也難逃的天羅地網。
姬國 大教堂聖殿
純白大理石雕琢鋪設而成的巨大空間,放眼望去,這裡依舊華麗璀璨,外界四、五千年歲月流轉,彷彿對它沒有絲毫影響。
和其他地區的教堂一樣,聖殿「首位處」,擺設著一張王椅寶座,那是給最尊貴者──所有祭司的主人、教廷信奉的對象、造物者──神,預留的位置。
讓遠離已久的主人,再度重返這片土地時,隨時都能有一個符合身分地位的立身之地,這是被祂遺留下來的子民,所能想到最誠惶誠恐的敬意。
蕭豐帶領著一群黑袍祭司,踏上了這座大殿。
隨著來人的腳步,大理石地板發出了陣陣聲響,在大殿中回蕩。蕭豐在距離主位還有一丈處的臺階下方,停了下來,領著眾人右手橫胸,對著上方空置的椅子,恭敬彎腰行禮。
起身時,蕭豐臉上飛快閃過一抹嘲弄。這有什麼意義呢?空著的位置,回不來的人……這世上啊,只有在世的人,才會為了在世的人打算。
對著寶座,他默默冥冥想,權祭司在他身後報告,「閣下,剛剛廢墟傳來了消息──世界之樹封印順利完成,進入裡面的四人已安然返回。」
「是嗎?那我們可以開始準備了……」蕭豐向上揮了揮手。
就見大殿正上方,一根粗繩慢慢垂掛而下,綁著粗木,宛如大型秤桿一般,只是在本該是法碼的位置,竟綁著兩個人──一大一小的身影,雙手被反綁於身後,吊掛在半空中,而地板下方,竟是個黑壓壓的深穴,望不到洞底。
蕭豐眼角微抬,眼神斜睨,對著吊掛在空中的夏無求道:「百年前的你,高高在上,而百年後,你不過是個階下囚。失了神器的你,不過是條路邊的狗,根本不值得我費心力去對付。
「而雲杉,空有神力,卻無心智,能成什麼大事?他的魂,在你身上對吧?教廷需要第八之力回歸,讓光榮再現,可現在這一分為二的局面,還真是讓人難以決定啊……」
「──所以我找了個人來,由他做決定,我要你們親眼看到,他做的選擇。」
面對蕭豐百般挑釁,夏無求的目光依舊毫無波動,只望著前方門口。
大門被推開了,有些逆光,模糊中隱約可見一個身影,穿透澄澄金光,走了進來。
他的步伐敲在大理石上,激起回音,每一下都是堅定;每一下,都離自己越來越近。
夏無求倏地垂下眼簾。
蕭豐則瞇起眼。那張臉……
「你長大了……很好,在我心裡,你就該是這模樣。」
蕭豐執起雲藍的手,低下頭,以嘴唇輕觸他的手背。
那是個令人意外的動作──位尊者對位卑者的吻手禮,代表的是守護與慈愛。也可說他是在告訴其他的祭司,不要對這個青年下手。
頓時引發祭司間的竊竊私語。「閣下和他究竟有什麼關係?」
「違反教義者,不是人人得而誅之嗎?閣下為何又要維護著他?」
雲藍先檢查雲杉,確定他沒有什麼大礙後,才望向夏無求,最後看著蕭豐。
「蕭大哥,你什麼時候發現,大獵殺的目的是為了要找第八之力?是你在辦第37起案件時,還是……自一開始你就知道?」
不管雲藍問什麼,蕭豐都沒打算隱瞞他。「世界末日後,教廷察覺第八之力就是神器,便開始密切注意七宗的動向……」
雲藍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無能為力的哀傷與憤怒,充斥在他胸口,「是什麼讓你可以漠視人命消逝,而不去阻止?就只為了所謂教廷榮光嗎?呵……多麼可笑的理由啊,就可以不顧人命了嗎!」
蕭豐卻像全然沒意識到他的怒氣,逕自道:「去年夏天,第37名死者畫下了你的畫像,預言你是找到第八之力的關鍵。而拿到畫像的威頓費格,委託與其交好的長生殿,洽時代巨航想辦法尋人。
「巧合的是,玄綬大人也委託了時代巨航接洽長生殿,進行人造人。」
「時代巨航與長生殿,各自拿著手中的資料,一比對才發現,這兩件委託案對象竟離奇相似。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每每提及第八之力時,玄綬與白綬的態度總是諱莫如深了──因為這牽扯到違反教義的事,第八之力就是御座!而你的前生是潮,是他的執念!
「今年1月31日,我以警察身分來到四方市,彼得說警方有內鬼,切斷了他的追蹤,我斷定是第八之力在你身邊布的眼線──莉娜所為。又後來,我在警局遇見你,既然你人在四方市,代表第八之力也會在四方市。
「2月4日,普世大樓火燒,最後關頭是夏無求救了你,但同時雲杉也展現了神器特有現象,再加上夏無求的年紀又對不上,是以當下我無法判斷第八之力到底是誰。
「可後來,我找到柴勒要燒毀普世大樓的原因了──他真正要毀掉的是14年前夏無求的病歷。14年前,20歲的『夏無求』經歷了人生中第2次死亡,又在死亡後第3日復活。
「我推測,第八之力在14年前,將自己分裂成了兩半──百分之九十九的神器分給了雲杉,而僅剩百分之一的夏無求,卻是神器之心、神器之魂。」
所以……夏無求在乎的人,真的是自己。
剎那間,悲喜湧上雲藍的心頭。
喜的是,有一個人肯這麼對他;悲的是,夏無求愛得這麼苦。
記憶中,夏無求的表情總是淡漠的,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說明這份愛,沒能為他帶來快樂。
可他明明是這麼努力在愛那個人啊!傾盡所能去愛,沒有一絲一毫保留。
蕭豐半是勸說半是威逼,「被人窺視著,追逐著,甚致還懷抱著荒唐的綺想,你不覺得憎惡嗎?更何況,易蒼彧之所以對你突然產生殺意,或許也是起因於他的挑唆。沒有他,你會過得更好,你該為自己討個公道了……」
他將自己的祭司劍塞在雲藍手裡。
「你選誰,誰都可以成為神;可兩個都在,兩個都只是廢物。」
「你若選雲杉,我保證教廷會不計舊惡,好好照顧他。」
雲藍知道,蕭豐雖說讓自己選,可話語言間已透露出他絕對不願讓夏無求活命。
雲藍握著劍,腦中一片空白與混亂,一步一步,登上臺階。
一個是在他喪失人生希望時,給了他一束光,陪伴他、拯救他的人;而另一個……是為了對他好──不管那方式有多麼令人覺得瘋狂──甚至不惜為之放棄生命的人。
雲藍終於站到雲杉面前。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小杉。」他目光柔和,輕輕撫摸沉睡中弟弟的頭髮。
自雲藍出現在門口的那一刻起,夏無求就將目光移開。
他不能再看他一眼。
一旦這麼做……他怕自己會忍不住,伸手推翻這佈了幾十年的局,不顧他的意願。
雲藍卻在對方錯開眼的瞬間,清楚看到了──那雙眼中,無愛無恨,無喜無悲,彷彿太多的期待與感情,都埋葬在過往的歲月裡。
夏無求道:「不用選我,我本來就是將死之人。」
「好。」
雲藍不多說,揮劍一斬,銳利的劍鋒削斷了夏無求背後的繩索,他連聲都來不及吭,便摔落了地底!
而在秤桿一端負重消失的同時,某個機關被觸動了;雲杉被送離了無底洞,逐漸遠離臺階……
下墜時,夏無求閉目,自嘲一笑。
不是早就知道會是這般結局了嗎?
「……該死!」
上方依稀傳來蕭豐氣急敗壞的罵聲,可夏無求已全然不在意,直到身旁突然傳一聲重物墜地聲,他才慢慢張開眼──
「是你?」夏無求臉上難掩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