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路》山風逐黃

61、兩個神子(一)威爾斯

　　柴勒繼續道：「夏無求最可怕的地方，不在於他的力量，而是他對人心的潛移默化！他不用開口，就能讓人在不知不覺中照他的意思去做，我們自以為是憑藉本心所做的選擇，其實不過是他的刻意引導！江錦懷就是最好的例子。」

　　綠姬心裡一緊。夏無求，這個人……她聽過！

　　帝凡爾旗下雖有江錢夏舒四大家族，以江老為首，可在四方市，卻還有個能掌黑白兩道的夏家傳人……

　　決斂忽然想起，市凡爾大樓裡，夏無求那讓自己悚然心驚的眼神──

　　他在看的，應該就是雲藍吧？甚至不惜自殘，好引開自己的注意力，就只為了多一點時間與雲藍相處。

　　歷經了心魔，決斂才體會到，是人，就會有感情，就會有執念。

　　前方地平線上煙塵滾滾，一輛吉普車高速向這駛來，一個男人探出車窗，大喊，「老大，我們來了！」

　　有兩個人走下車，其中一個是個金髮藍眼白皮膚宛若人偶般的美女，手上環抱著一個與她一樣外表，只是身形縮小一號的洋娃娃；另一個則是咬著棒棒糖，一臉笑意的男人……

　　雲藍想，他好像在哪見過這兩個人……「波賽灣港……大獵殺者？」

　　老大身邊的這名藍眸青年，真叫人眼前為之一亮。彼得笑嘻嘻做了一個紳士禮，「能被美人認識，是我的榮幸。」不過，這張臉……「你是那個『畫中人』？才幾個月你竟有這麼大的變化？」

　　「你認得出我？」

　　「當然，能長這樣的，世上還真找不出幾個。」

　　「聊天夠了嗎？」柴勒斥責了一句，陡然下令，「威爾斯，攻擊他！」

　　他指向雲藍。

　　「老大？」

　　「我叫你攻擊他！」

　　威爾斯──洋娃娃聞言一動，長髮利如鋼絲，當初輕易就能劃破易蒼彧的護身結界，但在雲藍面前，卻像被一層牆給阻隔了，無法傷雲藍分毫！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一次是巧合，可如果同樣的事情又再發生呢？

　　綠姬與決斂本要出手攔截，頓時停了下來，「莫非她也是……」

　　「聖物？」

　　「懂了嗎？」

　　柴勒完全不看其他二人，卻對雲藍說起一個故事，「威爾斯是一對雙胞胎，出生時難產，她的父親請來第八之力，雖救回了一個，可另一個嬰兒，四肢內臟多處殘缺，宛如肉泥，她的父親直接要求讓她安樂死，但她的母親與哥哥為了讓她活下去，不惜跪地祈求。」

　　「他怎麼回答？」雲藍道。大叔雖為人冷淡，可不至於見死不救，當初在火海，便是他趕來救下自己和那些受虐的靈力者。

　　柴勒語氣森冷，「他雖給了威爾斯肉身與力量，卻也同時索要了代價。」

　　柴勒一直是個陰鷙的人，可雲藍卻覺得，此刻的他卸下了面具，流露出了幾分不太一樣的情緒，「什麼樣的代價？」

　　「一命換一命。」

　　這代價未免太過殘忍！

　　柴勒怪笑，「所以我說夏無求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啊……明明是個殘忍無心之人，卻硬要把自己偽裝成正常人在過活。」

　　洋娃娃眼中紅光大盛，無數鋒利鋼弦自她身體射出，直奔雲藍，密密麻麻宛如一張鐵刺網，足以削肉剔骨！

　　綠姬與決斂同時拉住雲藍，大步後躍十尺──與此同時，威爾斯的長髮，卻溫柔地捲住了柴勒。

　　柴勒要逃了！

　　雲藍撲了上去，握緊柴勒的手，「不准走！」

　　這人姊姊無法傷他！金髮美女在車上拼命想拉回柴勒，急得大喊，「哥哥，怎麼辦？」

　　「你……是威爾斯的哥哥？」雲藍不敢相信，那個故事，竟然是柴勒親身經歷！

　　「那夏無求……拿走了誰的命？」

　　「我還活著，你說呢？」

　　那是一個扭曲至極的微笑，雲藍聞言，不覺鬆開了手。

　　柴勒卻反手握住雲藍，將他扯向自己，貼在他耳邊說話，「我會還你一個承諾，不管什麼時候，你都可以找我兌現。」

　　語畢，他用力推開雲藍，彼得立馬加速，飛車長揚而去。

　　追趕已是無用，雲藍等人只得離開。

　　好多人已等在廢墟封印外，有雲家姊弟、信解與敦成、玄綬祭司、甚至還有邗國王室的人。

　　信解迎了上去，後面跟著雲慧雲揚，3人都是表情沉重，雲家大姊甚至是一副想揍人的樣子。

　　「閣下，發生大事了！」

　　「你不是應該要護送神器回教廷嗎？怎麼會在這裡？」

　　雲慧將信解撞到了一邊，「讓開，我來跟他說！你把我弟弟藏哪去了？」

　　「大一大二……」就見一個從未見過的藍眼青年，朝他們叫喚，雲揚2人先是疑惑訝異，最後雙雙瞪大了眼，「阿藍？！」

　　「你怎麼變成這樣？」信解衝口道。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是的，閣下。主祭司和我奉命護送雲杉一家人，但到了姬國海外，隨行的警官蕭豐卻突然自稱是玄綬智者，帶走了雲杉！」

　　雲慧怒氣衝衝，「我信任你們，才同意讓小三兒去教廷，可沒想到你們又來了一夥人強行把人帶走了？不行，你一定要給我一個交待！小三兒現在人到底在哪裡？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主祭司道：「智者，那位不會是想搶功吧？」

　　「這事有點奇怪，他如果真有此意，早在四方市，你們發現雲杉身分時，他就會把人帶走了，不用等到現在。」決斂沉思，「等等……你說他是『突然』表露身分？當時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嗎？」

　　「那時，蕭警官認為夏無求捉走阿藍，並對他──」意有所圖……

　　雲揚頓了一下，而雲慧、敦成、信解等當時也在場的人，表情都變得有些怪異。「蕭豐發了好大的脾氣，念了一些奇怪的經文，然後，夏無求突然痛苦起來……」

　　「地藏王本願經？」

　　「正是。」主祭司點頭。

　　雲慧補充道，「他把夏無求也捉走了！」

　　決斂面色沉重，「若他只帶走雲夏，我還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他連夏無求也帶走了，那只說明他發現了……」

　　「他到底想幹什麼！」

　　「他想分辨出誰才是真正的神子。」

　　雲藍喃道：「神子……？」

　　決斂面對他，「你還沒注意到嗎？夏無求和千年前的御座，他們都在乎同樣一個人，而雲藍，你所使用的古典祭文，是教廷最早的古典祭文，你以為那是你在易家學習得來的嗎？那是你與生俱來的啊！」

　　雲慧竄到決斂面前，怒斥：「他分辨出來了，他想幹嘛？真的，讓他當神明供起來，假的呢？他願意把人平安放回來嗎？為什麼他還要再牽扯我另外一個弟弟？而且你能夠保證他不會傷害他們嗎？」

　　「我無法保證。」

　　「什麼？」大家都很驚訝。

　　「14年前，第八之力消失，蕭豐為查出他的下落，入世俗，當警察，一步一步迂迴接近ISA，還利用慈母石壓制自己的靈力，讓人完全猜不到他也是靈力能者。他是個心機深沉的人，有時連我也無法知道他在想什麼……而且為達目的，異常隱忍，甚至不擇手段。雲藍，你要小心。」

　　眾人都看向他。

　　雲慧雲揚眼裡有驚慌、有不知所措，但也有因雲杉和自己而起的擔憂。

　　「我去，這件事是該有個了結。」

　　至於阿獒……

　　終於注意到牠了。黑獒高傲地甩頭，「不必多言，我會留下來，繼續鎮守廢墟，直到世界之樹花開。到時，你會來接我吧？」

　　阿藍點對頭，謝她這份厚誼，「會。」

　　綠姬來到雲藍身邊，她身後，還跟著邗國王室的人。「千年前的神子、如今的第八之力，都還對你保持著執念，他甚至還派莉娜在你身邊暗中看著你。這樣的人，阿悅，你不覺得詭異害怕嗎？」

　　見雲藍不語，綠姬急道，「阿悅，我是真的很擔心你。」

　　「他在你身上放了太多注意了……這讓我感覺很不尋常，我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麼？」

　　「但我的母親生病了，她陷入昏迷，我必須離開，之後……你會來接我的，對嗎？」

　　兩人心知肚明，她未說出口的話是：

　　到時候，關於紙條上的事，你會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嗎？

　　微風吹起了她的長髮，她的眼神，明亮堅定。

　　阿藍看了她許久，想要將她的樣子，刻在心裡。

　　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