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路》山風逐黃

54、廢墟(三)普羅村

　　橘紅與黑藍在天空交錯上演，黑暗隨即籠罩大地。

　　廢墟的黑夜極為危險，決斂決定尋找一處村莊，布置陣法，作為過夜處。

　　而通往村莊的道路上，荒草叢生，路邊一塊搖晃腐朽的木牌，訴說這村莊曾有的名字。

　　雲藍舉著照明燈，「普羅村……原來是這裡。」

　　決斂留在村外佈置陣法，綠姬與雲藍一起進入了村莊。

　　這村裡大概有幾十棟平房，約莫是個百人村莊，可四周圍土牆上，巨型動物留下的深刻爪痕，和地上無所不在的褐色暗痕，在在顯現出這裡曾有過一場腥血屠殺。

　　「你知道這個地方？」綠姬問。

　　「這裡，就是主祭司敦成的故鄉。」雲藍撫摸牆壁上的爪痕，為那些一夕之間突遭變故的人們祈禱默哀。

　　「那他『也』是負面物攻擊下的受害者了。」綠姬語調怪異。

　　雲藍道：「綠姬，你怎麼了？打從在廢墟遇見你，我就覺得你似乎有些心事，你明明很討厭這裡，為什麼卻逼著自己一定要留下來？」

　　「因為我要報仇。」綠姬神色冷漠。

　　「報仇？」

　　綠姬眼中，慢慢流露出一股哀傷。

　　她說出了實驗室的慘案，十二條活生生鮮明的年輕生命，就這麼慘死在合體物手中。他們本該擁有大好的未來……

　　「……我沒有盡到一個執法者該有的責任，我為了自己的私事，放下他們，回到了邗國，卻讓他們獨自面對那場災難……」

　　雲藍抱住了她，給她力量。

　　綠姬深吸口氣，閉上眼。這些天的焦急徬徨，總算有了依靠。

　　「我想要你幫我，可又怕你會受傷。」

　　「我一定會幫你的，等決斂架好陣法後，我就把祝福還給阿獒。可是綠姬，我想問你一件事……2月4日普世大樓救出了受虐靈力者，是長生殿所為，與你有關嗎？」

　　如果有，那冥冥之中，似乎真有某種力量在追討那些血債。

　　但就算真的是這樣，他也願意與綠姬共擔。

　　「沒有！」綠姬生氣推開他，「非要斷人肢體、取人性命才能達成實驗目的，這麼愚蠢下作的實驗方式，我才不會幹！」

　　是了，這就是綠姬的傲氣。

　　「你們還要卿卿我我到什麼時候？」黑獒在他們身後蹲下休息，順便諷刺道。

　　綠姬很快就調適好自己的情緒，放下了悔恨，恢復平常的模樣。她轉頭，微笑道：「阿獒，今天就麻煩你守夜了。」

　　黑獒怒目瞪眼，「為什麼是我？」

　　綠姬一派理所當然，「我，女士，」再比雲藍，「他，你的前主人。而決斂，傷患一名。相比之下，你好手好腳、身強體壯，是守夜的最適合人選，不是嗎？」

　　黑獒看了看，好像是這樣沒錯……可還是有哪裡怪怪的？

　　打發走靈獒，綠姬從隨身袋中拿出肉乾、飲水、鍋子、水等，開始生火做晚飯。

　　雲藍在她身邊坐下，幫忙，接過了綠姬手中的袋子。「你這個布袋子，竟然什麼都裝得下。」

　　「這是設計者在知道我要到廢墟後，特別借給我的組織寶物，擁有無限空間可收納我帶來的武器……」

　　綠姬倏地住了口。因為她想起來了，這個空間靈器是誰製造的？就是第八之力啊！

　　雲藍也看到了，袋子的底部，繪有八芒星的圖案。

　　他的手指無意識搓揉，「這個圖案，我好像在哪見過……對了，是阿彧！在博物館時，阿彧的懷中掉出了一本古書，上面就有相同的圖案。這會是巧合嗎？」

　　所以易蒼彧在許久之前，就接觸過第八之力了嗎？那會不會後來易蒼彧對阿悅的絕情，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第八之力所引發？

　　綠姬越想越懷疑。第八之力在阿悅身邊蟄伏這麼久，應該最清楚阿悅對易蒼彧的感情，不斷了阿悅的念想，他是不會離開易家的。

　　如果真是這樣，這份算計，著實令人心驚。

　　不能讓阿悅再細究第八之力了，她得轉移話題，「對了，決斂去了那麼久，阿悅你去幫他吧，他身上有傷，偏偏就是嘴硬，你還是去幫他佈陣吧？」

　　「綠姬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放心，」她突然大聲道：「如果在『某人』的陪伴下，邗家後人還是發生意外，那我真的不知道，牠還有什麼面目去說牠是邗族的守護靈獸？」

　　「吼──」就聽一聲狂吼，黑獒現身，忍著氣，蹲在綠姬身邊。

　　「……」

　　阿藍覺得，綠姬真的把阿獒吃得死死了。

　　村莊外，雲藍找到了決斂。

　　決斂有心考他，同他談論陣法，竟意外契合，問幾個問題，對方都答得上來，足見功夫下得深。

　　雲藍則反問，「智者，負面物到底怕什麼？」

　　「這世上有靈力者，能展現御風、御火、冰凍、雷擊等力量。而靈力者在使用自然力後，便產生了負靈力，如同現代科技，使用汽油，車子能運行，但也產生了二氧化碳；使用鈾，獲得強大能源，卻也產生了核廢料。」

　　決斂點頭，雲藍的比喻相當傳神。「而當負靈力充斥世界，便會阻礙靈力者使用自然之力，是故必須將之消除。

　　「而這世間，惟有世界之樹可以完全淨化負靈力。可惜在四千年前，世界之樹突然絕跡，數千年來，只有依靠教廷布下淨化陣，減少負靈力，但始終無法完全消除。

　　「而直到千前，中央大陸突然又生長出一棵世界之樹，等她開花，便能完全淨化負靈力。」

　　雲藍再道：「世界之樹冒出花苞，引得負面物狂攻擊，這我可以理解，因為這關係到它們的生存，但為什麼偏是在30年前，負靈力化形成了負面物？莫非當時有什麼事，威脅到它們嗎？如果能知道原因，或許就能找出它們的弱點。」

　　「這問題，我也思考很久，我想也只有等到負面物進化到會說人類語言，才能回答。又或者……是我們成為了負面物？」

　　阿藍道：「智者？」成為負面物，光是想便讓人毛骨悚然。

　　「多想無益，當務之急，還是想辦法儘快趕到世界之樹，加固陣法封印。」

　　雲藍再道：「我在船上，看到廢墟有紅色閃電現象，來到陣中，才發現原來是負面物撞擊世界之樹結界時，廢墟封印陣法同時產生的共鳴現象。」

　　「『陣心結界』與『廢墟封印』是雙重結界，因果陣法，一旦『陣心結界』被破，『廢墟封印』就會不保，負面物便會外逃。」

　　雲藍會意，「這就是我們必須趕往世界之樹的原因？」

　　「沒錯。而我為了鞏固『陣心結界』不破，再將『陣心結界』設為『箱中鎖』，鎖即為世界之樹。要打開『陣心結界』，必須先撞倒世界之樹；但要撞倒世界之樹，必須先破壞『陣心結界』。

　　「但負面物持續的撞擊，仍會削弱『陣心結界』的力量，所以我才需要你與靈獒協助，助我鞏固陣法。」

　　說話間，決斂和雲藍已在村外走了一圈，畫設好陣法，只待法器落陣後，守護陣法便能啟動。

　　決斂將法器交給雲藍，請他依逆時針方向繞村子走，並在特定位置佈下法器。

　　決斂自己則往反方向走。

　　阿藍道：「我覺得普羅村的房舍，似乎循著某種規律所建？」

　　「是嗎？我倒是沒注意。」

　　雲藍佈置好法器後，終於想起在哪裡見過普羅村的陣法記載，他去找決斂時，卻見決斂手中捉著一隻負面物，一隻三頭犬幼獸。

　　然後，決斂用極殘忍的方式，徒手將負面物捏成了肉醬，深紅的黑血噴灑在陣法的流光上。

　　「智者？」

　　「怎麼了？」決斂一臉若無其事。見雲藍吃驚望著自己，輕笑，「這些負面物不過是占著被它們附身生物的軀體，根本不是生物，你又何需不忍？」

　　「啊──！」驚叫與怒喝聲，從村中傳來。

　　決斂皺眉，「不好，這村子竟還藏有負面物──」

　　雲藍早已奔向村中廣場。

　　黑獒正與一頭三頭巨犬撕咬在一起。那三頭巨犬的體型與黑獒相當，而黑獒一個撞擊，便將三頭巨犬撞飛到牆上，壓垮了好幾棟房舍。

　　塵土飛揚中，三頭犬又猛地飛撲向黑獒。

　　黑獒吃了一嘴灰，哇哇大叫，「這東西怎麼這麼像我？連打鬥方式都像！」

　　綠姬則在不遠處，倚靠著土牆，「三隻眼或三頭狗，我都不喜歡。」

　　「綠姬，你沒事吧？」雲藍緊張地捉起她的手查看。

　　「沒事。」

　　雲藍這才看見，綠姬腳下還趴著好幾隻昏死的三頭犬，雖然沒有場上那頭巨犬龐大，但那爪與牙之銳利，極是兇猛，可卻通通被綠姬給劈斬下。

　　雲藍這才放心下來。

　　場中央，黑獒與三頭巨犬依舊打得難分難捨。

　　決斂沉聲道：「現在，負面物已瘋狂朝我們聚集過來，因為負面物有智慧，知道我們對它們有威脅，惟有依靠群體力量，才能除去敵人。」

　　一聲細微的聲音，像枯枝被誰踏碎，在他們身後響起。

　　「不對，這裡……還有其他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