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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喝雞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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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准你出去,我不要你出去!」雲杉堵在門口,還躺在地上滾來滾去,就是不讓雲藍離開,「阿敬哥是壞人、師傅是壞人,連星雅姊姊也是壞人……沒一個人對你好,片場的人壞透了,就是個妖精窟,你幹嘛還要回去?」
雲慧滿臉不耐,一手就把這隻潑猴捉起來,「你鬧夠了沒?今天開學,你把制服弄髒了,是想挨教官的罵嗎?」
她邊罵人,邊看向雲揚,點點頭。
雲揚會意,拉著雲藍先走。「大一雖然沒有明講,可其實我們倆都和小三兒一樣的想法,你不必委屈自己繼續留在那個地方上班,你休息,我和大一可以養你。」
雲藍道:「不委屈的……應該說,我們活在這世上,和這麼多人磕磕絆絆在一起,哪能沒有摩擦?人生一定會有不如意的時候,就算我離開現在的環境,可下一個地方呢,誰也不能保證會更好啊!反倒是留在這裡……最差的情況我都遇到過了,那些袖手旁觀的同事,想來也不好意思再擺著冷臉,甚至連江老都欠我一個承諾,這樣想,不覺得留下來反而比較有利嗎?」
雲揚一直覺得,阿藍有時太過聰明,分析事件時,把「自己」完全抽離,純粹以旁觀者角度權衡得失;可這樣的他也太不聰明,因為,阿藍沒有把自己受傷的心給算進去。
還是……阿藍只是為了讓自己和大一好過一點,才故意這樣說?
畢竟當初阿藍會去帝凡爾工作,是為了向夏無求尋一個庇護,一個因為小三兒而起、為了要躲避那個危險人物的報復,阿藍才找上夏無求。
面對自己的注視,雲藍只是淡淡微笑,目光柔和澄澈,那裡頭有著他對世事的體驗,那段不好的經歷,帶給了他成長。
感謝、心疼、感動……頓時交雜在一起,雲揚伸手用力揉揉對方的頭髮,「你才多大,怎麼不像小三兒一樣任性一點?這麼替別人著想……」
***
雖然看得透,可真要跨進去時,還是需要更多放下與感悟。
在攝影棚門口前,雲藍先吸深一口氣,再一鼓作氣,邁入,笑著打招呼:「大家早上好啊……」
一瞬間攝影棚氣氛是怔愣的,但眾人馬上又恢復原來的動作。
迎面而來的幾個劇組人員紛紛熱情道:「唉呀,怎麼不多在家休養呢?」
「是啊,我都聽說你請了長假呢……」
「對啊,那一位都開口說了……」
長假?誰幫我請的?
「阿藍!」沈敬臉上多少有些不自在,卻又帶著一絲好奇,一把拉走他,「原來你跟夏組長的交情這麼好啊!」
「?」
「昨天人事室接到一通電話,對方說是你的長輩,要幫你請假。本來照章程,請假應該是找你的直屬上司才對,所以人事小姐都要把電話轉給副導室了,可她卻多問了對方一句:您的聲音聽起來好耳熟,請問是哪位啊?
「對方只給了三個字──夏無求。」
大叔……他說是自己的長輩?雲藍覺得訝異極了。
「結果這消息一天便傳遍了公司上下。」沈敬一臉八卦,「大家都在說,夏組長怎麼可能不知道請假規矩?我們私底下猜,大概是出了前天那檔事……」
沈敬說到這,突然停下來,有些尷尬,因為他也傷了雲藍的心。「夏組長故意公開這層關係,為的就是要保護你,阻擋別人的明槍暗箭……」
雲藍打了一個激靈,摸摸手臂,「阿敬哥,你說這話時,不會覺得有些噁寒嗎?」
「好像有點。」沈敬嚴肅道。
雲藍笑了出來。
沈敬恍惚以為,時光倒回了從前,不過那是不可能的,發生過的齟齬,終究是會留下痕跡,不同的只是深與淺,以及一會兒忘掉與一輩子忘不掉的差別。
「阿藍,我要跟你說聲對不起,連同曉楓的份,很感謝你沒有追究她的責任,公司才沒把她送警局,但還是勒令她請長假。」
想到曉楓,阿藍只覺得可惜,她只是被人利用了,「希望曉楓姊可以早點振作起來,恢復成原來開朗樂觀的模樣。」
比起記恨一個人,他更願意記得對方的好。
對於公司上下謠傳與夏無求的「親戚關係」,似乎都沒有影響到李放對雲藍的態度,阿藍回來後,他依舊是冷酷嚴厲,遇到雲藍做不好的地方,仍然是高聲斥罵。
「場記是要為導演作好把關工作的!可你看你都記了些什麼?第58幕,姊妹攤牌,以衛雪痛哭為幕結束,你只記下她的髮型、服裝、姿態和位置,可最重要的,你沒記下她的『情緒』!情緒會影響到第59幕,她到聖心大教堂演唱《微光》時,臉上的妝要不要比平常再蒼白一些?她的聲音要不要再低啞一些?這些都是很重要的環節,可你完全都沒記到!」
沈敬覺得,師傅真有些在吹毛求疵了,師傅到底是在要求阿藍做好一個場記,還是做好一個導演?
也虧得阿藍還能虛心點頭應是!
一道男聲介入,「我說李副導,中午快吃飯了,別這麼大火氣,不如讓我帶這個小朋友出去吃個飯,教教他怎麼變得機靈,如何?」
江錦懷穿著修士服,站在雲藍身後,手還搭著他的肩膀,雖然是笑著詢問,可氣勢卻是不容拒絕。
當然,李副導絕不會不給江錦懷面子。
就在江錦懷攬著自己走攝影棚時,阿藍幾乎都可以聽到後面傳來交頭接耳的聲音,「天啊,你看到了沒有?江男神竟然、他竟然……」
「那個傷疤臉是什麼來歷?!」似乎是某個姑娘正咬著手娟?
「人家可是夏組長的子姪,你憑什麼嫉妒人家?」這聲音滿是風涼話。
「……」阿藍有些無語。
「江大哥,你和大叔……其實不用這樣,我很好,沒事的。」雲藍很快就猜出他們的用意,心頭一暖。
江錦懷一臉痞笑,「反正你現在已經是某些人的眼中釘了,怎樣也低調不了,與其當個低調的中槍者,不如當個高調的箭靶子?還能知道是誰對你放冷箭。」
「這是什麼話?」雲藍哭笑不得。
江錦懷戴著墨鏡與棒球帽,帶著阿藍走在商店街上,完全不在意街上行人探視的目光。
倒是雲藍一臉僵笑,努力嘗試把那隻攬在肩上的手拉下來。奇怪,他一個明星都不在意是否會引來花邊新聞了,自己幹嘛這麼幫他著想?
江錦懷老神在在,「做人哪,如果一天到晚在意別人的目光,那還要不要活了?」
雲藍聽後,一臉放棄,隨他了。
江錦懷在一間店面站定。「養生小館?」雲藍抬頭念道。
「這是我一個堂兄開的店,手藝好,又有隱私,這下你可放心了吧?」
一進店,便見一個長相與江男神頗為相似的男子,迎上來招呼,「『情人雅座』是吧?我早給你準備好了。」
江錦懷笑著捶他一拳,「去你的,我可不想英年早逝……」說完還有故意觀察雲藍的反應。
卻見雲藍完全沒有好奇心,包容的表情就像在看他家的雲杉和雲揚互掐。
江錦懷只得道:「給我們一間普通包廂就可以。」
就位坐定後,江錦懷仍不死心,「你不覺得我剛剛的話很奇怪?」
雲藍想了想,一臉認真道:「江大哥,你沒要情人雅座,看來也是會注重形象的,雖然這是自家人開的店,但還是該小心點好。」
……好吧,他承認失敗。這小子根本沒那方面的sense!
菜上的是五菜一湯,這家店名為養生小館,顧名思義,賣點就是在補氣養血的各類養生菜上。
江錦懷道:「這是夏老大吩附的,他說你那幾日在局裡一定很不好過,正是需要補氣,可惜他現在生病,沒法親自帶你過來。」
雲藍舀湯的手頓了一下,只覺有股暖意從胸中湧出,這不僅是因為剛喝下去的雞湯,更是因為送湯人的心意。
「大叔也喜歡喝這湯嗎?這湯該怎麼做?」
江錦懷便將藥材與作法講解了一下,當他見到雲藍把筆記本掏出來認真記錄時,他真的以為對方開竅了,便含蓄道:「其實,你只要把你的想法說出來,夏老大就會高興了。」
可這孩子竟然一臉理所當然,「可我不能只是說說啊,把對方喜歡的東西記下來,想辦法做到,這才是真正報答對方吧?」
江錦懷一臉木然。
報答、報答、報答……夏老大,你到底是做了什麼,還是少做什麼,為什麼這小子會是這種反應?
夏老大和雲藍的關係,一直令他費解。
數百年的等待,拖著滿身傷也要雪中送衣,若不是為了一個情字,還有什麼會令人如此執著?
可從旁觀者的角度,他卻覺得,夏老大似乎一直在把他對雲藍的好,轉化成是一種……長輩對晚輩的關懷?這箇中緣由,他看不明白。
雲藍問出了此行他最想知道的事,「江大哥,你說過,大叔會變成現在這樣,是教廷害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因為教廷想要得到『第八之力』。」
「第……八之力?」
他已經好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沒想到,今天竟然又在江錦懷口中聽到。
江卻以為阿藍的疑問是因為他不了解這個名字,所以解釋道:「看你的年紀,你應該也是末世出生的孩子,14年前……該說15年前了,祭國皇家大樓,聚集了教廷、五族、科學界的無數菁英,為了一個共同目標,避免九星連十滅世,可無論他們再怎麼努力,始終找不到兩全齊美的方式。聽到這消息,很多人都絕望了……
「就在最後關頭,有一個神秘組織,橫空於世,挽救世人免於末日,沒人知道他們是誰、來自何方,只知道他們所用的武器叫做『第八之力』。」
雲藍直覺道:「很完美的結果不是嗎?五族、教廷與科學界,本來都是對立,那一刻終於肯放下成見,齊心努力,最後也拯救了自己。」
「完美?」江錦懷搖搖頭,臉上帶著嘲諷,「這對教廷來說,卻是災難的開始。存活下來的世人,越來越不敬畏教廷,只因世人認定拯救自己的,不是教廷,而是第八之力。
「而這個『第八之力』……這個東西……竟然還能化身成『人』──這是教廷最難以忍受的,他們極度厭惡『非人者』,可為了恢復舊日光輝,卻又不得不依賴他……還有什麼比把世人感激的對象,納入自己的掌握中,更能快速重得人心呢?」
江錦懷不覺露出一個冷笑,「『所有非人者都該殺』──十二世紀的教改,改得動腐敗、戒得動陋習,惟獨改變不了人心根深柢固的成見。所以他們找上夏老大,連『靈魂為引』這種陰損的招式都使出來了,完全不顧夏老大的命,只因夏老大是他們口中該死的『非人者』!」
「鐺啷」一聲,雲藍手上的勺子掉了下來,摔在碗裡。
「靈、靈……魂為引?」他的語調是顫抖的。
那不是肉體撕裂疼痛能比擬的,那是把人的靈魂拖出來,在上面一刀一刀刻下尋人符文,那種痛……會讓人生不如死啊!
「教廷折磨大叔又能得到什麼?」雲藍大喊,倏地站起,「而夏無求……又為什麼要答應他們?!」
阿藍心中怒火直冒,連名帶姓叫那個人,不再禮貌稱呼。
他傻啊?這樣討罪受!更傻的是,都受這麼重的傷了,偏偏還要去救自己……
「因為夏老大、我、乃至整個帝凡爾,是第八之力最忠實的追隨者;而夏老大本人,更是受過第八之力直接的幫助,才能活下來。教廷知道他身上有第八之力施術的痕跡。」
原來是這樣……「既然第八之力對他有恩,為什麼最後大叔還肯幫教廷尋人?」
一陣靜默。
「因為他有一個無論如何也要保護的人,當時若不引開教廷的注意力,教廷,極有可能會破懷他的長眠之地。」
阿藍心裡頓時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翻滾。
他早該知道是個答案。夏無求,就是這樣一個癡心長情的人。
江錦懷再道:「夏老大的傷,只能等他自己好起來,除非──」
「除非什麼?」雲藍不自覺追問。
再度引發黑雲氣,讓夏無求吸食。可這個答案,雲藍能接受嗎?還是他會看不起夏老大?
江錦懷倏地住口,頗不自然笑道:「沒什麼。就是夏老大傷的很重,這幾天的休養是關鍵,不能去吵他,阿藍你若有什麼需要,儘管來找我就是了。」
送走雲藍後,江錦懷拿起手機,表情竟有些冷酷。
「你回來了嗎?我想和你談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