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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賭局(一) ...

  •   雲揚拉過阿藍躲到廚房,探頭確定客廳的雲慧沒注意到他們後,便把門關上,「你有沒有發現,大一最近很奇怪?」

      阿藍也道:「雲慧這幾天總是很晚會回來,還帶著一身酒氣,問她一句就推三阻四,再細問她就惱羞成怒,動手要打人了。」

      雲揚和阿藍商量後決定偷跟蹤她,看她下課後到底是去了哪裡。

      隔天傍晚6點,雲慧走出校門,搭上公車,可不是回家,反而往市中心方向移動,下了車,左彎右拐轉過幾條街,最後進了一間娛樂場所。

      兩人對看一眼,眼中都有驚訝,「不會吧……大一來這種地方做什麼?」

      「我們先進去看看。」雲揚指了指右前方,「那邊有個側門……」

      阿藍卻整了整衣杉,「不,從大門進去!」

      門房見這兩人一臉學生模樣,抬手便把他們攔了下來。阿藍淡淡朝他睇去一眼,掏出一張名片,「是夏組長要我們過來看看的。」

      那門房還是一臉懷疑。

      阿藍的表情更淡然了,「你若不信,可以打電話去查證,我想夏組長應該會覺得你辦事認真,而不是覺得你在質疑他的用人。」

      門房這才換上一張笑臉,「是是……夏組長有什麼吩附嗎?」

      「其實,夏組長在籌備一部戲,想借你們的場景參考……」

      「那我馬上通知主管!」

      阿藍故意壓低聲音道:「這可不行。老實跟你說,夏組長也命我們到其他地方看看,都是私下行動。如果先讓你們主管知道,最後卻又沒用你們家的景,那不是壞了夏組長和你們長官的交情了嗎?但如果你肯給我們一個方便,夏組長那邊我也會報告你幫過我們一個忙。」

      一番說詞,兩人順利混了進來。

      雲揚好奇,「阿藍,你怎麼知道報上夏無求的名字就可以進來?」

      阿藍皺眉,他還沒忘記夏無求對雲杉做過的事,可最後還是靠人家幫忙才進得來,難免讓他不快。「帝凡爾是著名的影視娛樂帝國,而夏無求本人……看來和□□頗有交情,而這些娛樂場所又多少會有□□勢力介入,所以我才猜若報上夏無求的名號他們應該會買帳……別說這個了,我們趕快找人吧!」

      兩人穿梭在各大廳,對每個往來的酒侍少爺都會看上一眼,可幾十張面孔看下來,偏偏沒有雲慧。

      雲揚急了,「就憑大一鐵公雞的個性,進來這種地方如果不是為了賺錢,我就把這裡的酒都喝下去!可大一如果不是來這當少爺,那會是做什麼?莫非是──」

      他的臉色頓時刷白,「賣身?」

      「別瞎猜了,快找!」兩人經過一個套房時,剛好與一個少爺擦身而過,阿藍回頭望向那房間,恰恰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雲揚,你看那個人──」

      房間裡,七、八個穿著低胸短裙的小姐,正圍著一個客人調笑勸酒,那客人醉眼醺醺伸出手往身旁小姐的大腿摸去,那小姐大概是新來的,驚呼一聲後一掌拍掉客人的手。那人頓時腦羞成怒,猛然把手中的酒杯往她臉上潑去,「出來混,就別裝清高!」

      那小姐臉上、頭上全是酒,酒水流淌過她的臉頰,弄糊了臉上的妝。但雲揚還是認出她來了……是大一!

      雲慧閉上眼,抬手將臉上的酒抹去,她彎下腰,舉起桌上的酒杯。不過彎腰抬頭的時間,她已換上了笑臉,「錢董,是我的不對,這杯酒,我乾了,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計較!」

      她仰頭將那杯酒喝下。

      「哈哈哈……這才對嘛……」

      雲揚愣愣看著他們。這是大一嗎?他認識的大一,應該是個心高氣傲、遇到不公不義的事就一拳揮過去的俠女,而不是眼前這個笑得一臉諂媚、卑躬屈膝的陪酒女!

      雲揚正想衝進去,阿藍抱住他,拼命制止,搖搖頭,「你別去!大一有她的自尊,不會願意讓我們看到她這一幕的!我們先回去吧。」

      回家的路上,兩人都靜默地沒說一句話。

      雲揚被路上的罐子絆了一腳後,整個人突然爆發出來,恨恨踢飛了那罐子,「這都什麼事!」

      阿藍跟在他身後,輕聲道:「大一……是為了湊那150萬。」

      雲揚恨聲道:「她一個女孩子做這種事,就算讓她保住了家,她就不怕爸媽在天上看了會難過嗎?」

      「比起父母的苛責,她更怕的,是你們往後生活沒有著落。」

      「我好恨……我真的好恨!我是個男生,可我卻留大一一個人在那種地方,什麼都幹不了……我好恨!」雲揚拼命踹東西洩憤。

      阿藍輕撫他的肩膀,「誰說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還有5天,我相信只要我們拼了命去做,就一定能夠找出方法。」

      ***
      阿藍想了一個晚上,終於想到一個主意。

      隔天,他向員警林明借了套西裝和一副金框眼鏡,將自己打扮的甚是濟楚,稱自己是雲家聘顧的律師,拿著法院簽發的「暫時保留財產」權利書,四處找銀行談,想以雲起山的土地抵押借錢,可總是碰壁被拒。

      走了一個早上,阿藍雙腿早有些抽痛。

      昨天他還信誓旦旦向大二說總有方法,可看這情形,抵押借錢恐怕是行不通了,阿藍嘆了口氣,在公車亭坐了下來。

      一輛車倏地停在面前,車窗搖了下來,是夏無求,「我送你一程。」

      阿藍一看是他便面色一沉。他撐著椅背,緩緩站了起來,一拐一拐走開,打算徹頭徹尾都當不認識這個人。

      原以為夏無求碰釘子後,會識趣離開,所以當身後傳來一聲關門聲時,阿藍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突然他整個人被往後拉,撞進夏無求懷裡。

      「你幹什麼?!」

      夏無求雙手一托,便將阿藍攔腰抱起,往車子的方向走。

      街上所有人都盯著他們瞧,阿藍這輩子還沒這麼出過風頭,頓時漲紅了臉,「夏先生,你到底想怎樣?」

      「不叫夏大哥了?」夏無求彎腰替他繫好安全帶,又繞過車身從另一處上車。「你腳有傷,犯不著為了跟我嘔氣而逞強誤己。」

      阿藍轉頭看向窗外,只覺得和這個人無法溝通。

      夏無求亦轉頭望向另一邊車窗。但他看的不是窗外風景,而是偶爾才倒映在車窗上的側影。

      「沒有銀行願意借你錢,因為買你家地的人是高氏金典。」

      阿藍猛然轉頭看他,「你知道為什麼高氏非要買下雲起山?」

      「高氏是個財閥,所作所為無非是為了『金錢』二字。雲起山有海天一色的美景,四周風光旖旎,見之令人望俗,不少人都如此稱讚,其中不乏官商政要,所以高氏便打算在雲起山上蓋渡假別墅,用以招攬生意。除了你們,高氏也找上了雲起山的其他地主,出錢買地。」

      阿藍冷笑,「就算高氏看上眼,不見得大家都會賣他吧?」

      「都賣了。」夏無求回頭望他,「連同你們在內,十幾戶人家,在短短不到二個月的時間,先後和高氏簽了契約。」

      都賣了……阿藍心裡一激靈,「夏先生,你說,有沒有這個可能──」

      夏無求聽了他的稱呼,又淡淡轉頭望向窗外。

      阿藍咬牙,硬擠出笑臉,「我是說,夏、大、哥,有沒有可能是高氏金典和賭場合夥,從雲承手中詐騙了土地?」

      夏無求這才看向他,「高氏養的律師團可不是用來當擺設。鑽法律漏洞、為東家把事辦漂亮,對這些人來說不是難事。」

      阿藍咬咬唇。即便知道又能如何?他手上沒有證據。

      夏無求飛快將目光自他臉上移開。「阿藍,你們的當務之急,的確是賺錢沒錯,但不是為了買回自己的家,而是要請專人搜集證據,舉證高氏金典不是『善意第三人』,從而與之對抗。」

      夏無求的提示,無異指點迷津,阿藍就算對他再氣憤,可卻不得不謝他。阿藍低頭道:「謝謝你……」

      那聲音低的像含在嘴裡,捨不得吐出。可夏無求偏偏就是聽見了,所以他道:「你若真要謝我,就陪我去一個地方。」

      夏無求說的地方,不是什麼酒樓餐廳,而是雲起山的山頂。

      夏無求替他打開了車門,伸手遞向他,扶阿藍出來,「這個位置的風景最好,可以遠眺一望無際的海洋。」

      陽光下,面海山坡草地上的某個點,閃爍著耀眼光芒,阿藍抬手蓋住眼睛,慢慢朝那個亮點處靠近。

      那是一塊簡單的石碑,上邊篆刻的碑文,用的不是現在通用文字,而是一種古樸花紋所構成的古文。

      「潮之墓。」阿藍念完後,倏地瞪大眼,摀住嘴巴。

      剛剛那種奇異的語言,真的是從自己嘴裡吐出來的嗎?自己為什麼會懂得這古文?

      可還沒等他細想,夏無求的聲音便從身後傳來。

      「這是我朋友的墓地──只要我還活著,我就只愛這一個人。」

      阿藍轉頭望他。夏無求說這話時,眼神直勾勾盯著自己,讓他沒來由有些煩躁,「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你上次不是向我要解釋嗎?這就是我的解釋。我對你家的孩子,一點興趣也沒有。」

      ***
      夏無求自雲起山回來後,突然病倒了。

      這個消息,驚動了四方市的上流社會,夏家庭院頓時車水馬龍,前來探病的名人川流不息。

      為了渡假別墅開發案,特意來到四方市的高氏金典三公子高宇翔,人還在飛機上便命送來慰問花籃;有求於人的柴勒,更是放話,只要夏無求開口,不論是哪國名醫,甚至連長生殿的執法者,他都有辦法請來。

      到了第3天傍晚,帝凡爾創辦人,現年60歲的江逵董座帶著公司大隊人馬,紆尊降貴前來夏宅探病。

      夏無求背靠在床上,臉色較平日更顯蒼白,氣色的確不是很好。「江老。」

      江逵擺了擺手,示意對方不用起來,他坐到床前的椅子上,吩附身後公司的大小主管都退出去,不要打擾夏無求休息。

      管家端著盤子,上面是熱騰騰的米粥,放到夏無求床邊桌櫃上,輕聲退了出去。

      房間只剩下兩個人。

      江逵起身,將那碗粥端過來,遞給夏無求,「你還是不肯『進食』嗎?」

      「我一天三餐可是按照醫生囑附,該吃什麼吃什麼。」

      「你知道我的意思。」江逵看著他良久,14年了,這人的容貌和從前殊無二致,可那身翻江倒海的異能卻已不再,這箇中緣由,想來令人不勝唏噓。「如果你再不『進食』,恐怕連人形都維持不了……」

      夏無求回望他的眼神中,一片淡然,古井無波。

      江逵再道:「如果是30歲的我會勸你,想要什麼,那就不擇手段去掙取──想讓他覺得你是個好人,就把做過的壞事都藏起來,讓誰也發現不了,日子一久,假的也變成真的了。可我已經60歲了,現在的我只求兒孫平安康泰,這耗盡心血打拼來的事業能有人繼承,此外,也不奢求別的了。

      「變化如此之大,因為我是人,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會早點看明白,學會用有限的時間,讓自己過得更快樂。可你跟我們都不一樣,你走過的歲月,比我們更久更長,應該看得比我們還透澈,我沒法勸你什麼。

      「只是有時會想,如果你不在了,我們這些跟隨你的人,多少會覺得失落吧?古往今來,這世間多少人來來去去,又有幾人能有幸遇到過一個真神?只要付出代價便能有回報,這個平等,是你給我們的,所以我們信仰你。」

      夏無求終於正眼看他。三十年前,他看過這個人意氣風發的時刻,可時光荏苒,如今對方已是白髮蒼蒼。

      「我相信你說這話時是真心實意的,因為我無法從你身上吸收到力量。我的力量來源,是世人的恐懼、嫉恨、貪婪、虛情、怨念、惡意、仇恨……而在這世界上,能用真情感動我的,只有一個人,從來……就只有一個人。」

      江逵只能一嘆。這份執念……

      「你也別多想,如今的我,並不是非得到他不可,只想親眼見他這一生能有個好結果。」夏無求舉起了碗粥,慢慢喝下,「所以你說的,我會考慮。柴勒要的船,可以借他……另外,『不夜城』的請帖,是該放出去了。」

      ***
      四方市的西郊,最著名的景點,莫過於與東西向聯外快速道路相距半公里的兩座「天空斷橋」。

      為了疏解市中心到西郊國際機場與工業園區的車潮,市政府原規劃在「天空斷橋」現址處興建聯外快速道路,可後期因環團抗議等因素,讓興建到一半的工程被迫暫停,另選新址重建新路。

      兩座斷橋就地報廢,遲遲無法銜接,形成了如今斷橋面相距80公尺、高低落差20公尺的奇景。

      已是午夜12點,聯外快速道路上的往來車輛逐漸稀少,此時若有人坐在車裡往外看,想必會很驚訝發現,半公里外,荒蕪的斷橋底部,在黑夜中竟閃爍著點點火光。

      雲揚就站在斷橋底部,抬頭仰望距頭頂30公尺高的斷橋面,手中緊緊握著一張請帖。這帖子以血紅色為底,只簡單寫著三個字──不夜城。

      三天前,他工作的汽車修理廠廠長,私下叫他過去,遞給他這張請帖。

      「這是什麼?」

      廠長抽著菸,好半倘才道:「阿揚,你家裡不是缺錢嗎?這是個機會。不夜城是個賭場,只要你有本事,一夕致富不是夢想。」

      「我連做夢都想著數鈔票……」雲揚苦笑,「可我沒有錢,沒有賭本。」

      「不夜城裡,拿紅帖的是『打手』,打手賭的不是錢──是命。這次的賭盤,是比誰能用最短距離,開車飛過斷橋。」

      想到這裡,雲揚深吸口氣,拿著帖子準備進去。阿藍再次攔住他,面色凝重,「大二,你確定要這麼做?這實在太危險了!」

      「只剩兩天了,我沒有別的選擇,我不能讓大一一個人繼續踐踏自己的尊嚴賺錢,卻什麼也不做!」

      「可是……」

      看阿藍的臉扭曲成一團,原本緊張的雲揚卻笑了出來,「你忘了,我可是學理工的,算時間、速度、距離,這本來就是我在行的。」

      阿藍心底倏地一緊,打了個冷顫,「我不喜歡這裡……有股令人窒息的感覺,就像被關在囚籠裡的玩物,四面八方,總有人在黑暗中窺視著你。」

      「阿藍,在這不夜城,拿紅帖的人就是玩物,是供人下注用的。還有拿金帖子的,那是『客人』,他們隱身在這火光牆圍之後,以人命下注取樂,不夜城,是利用人心對黑暗的扭曲興奮所建構的遊戲場所,所以廠長只來這裡當過一次打手後,便想脫離,他也是想了好久,才把帖子交給我。」

      看他態度堅決,阿藍只得道:「雲揚,你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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