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路》山風逐黃

26、舅舅把雲家賣了？

　　又是一個多月過去。

　　這天下午，雲家姊弟那個終年「只聞樓聽響，不見人下來」的舅舅，突然來到了雲家。

　　雲慧將他領進了客廳，道：「舅舅喝茶。」

　　「慧兒……」雲承的神情局促不安，見屋裡多了一個沒見過的少年，搓了搓手，沒有再說下去。

　　雲慧有些不耐。他們等會兒還得出門賺錢呢，裝什麼神秘？為了早打發他走，說道：「小三兒，你和阿藍先出去整理工具，我們10分鐘後出門。」

　　關上門，阿藍拉了拉雲杉的手，示意他別走，就站在走廊上，聽屋裡說話。

　　「哥哥，你這是偷聽，大一知道了會生氣的！」

　　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再加上這個舅舅神情實在不對，凡事留個心眼總是好的。可這些話，阿藍不好對雲杉明說，只道：「你也是這個家的一分子，沒道理不能聽，我是陪你。」

　　「……」哥哥，你學壞了！

　　就在兩人出去後，雲承突然站起來，哀號道：「慧兒，你救救舅舅吧！」雙腿竟然還微微彎屈。

　　雲慧拉他一把，「你這是幹嘛？」

　　雲承低頭，一副難言啟齒模樣，好一會兒才訥聲道：「你們房子的地契……我拿去抵押了……」

　　雲揚一直未說話，是因為他知道這個舅舅其實不喜歡被領養的自己，但聽到這句話，他忍不住站起來大喊，「什麼！」

　　「我、我也是為你們好啊！明年慧兒就要上大學了，萬一考上外地學校，那學費、住宿費、伙食費……林林總總，那可是要花大錢的，不考慮不行啊！」

　　雲揚衝到他面前，「抵押？你把我們家拿去和銀行借錢了嗎？」

　　雲承縮縮脖子，聲音更低，「……我去馬場賭馬，本想碰碰運氣，沒想到……」

　　雲慧恨聲道：「沒想到，十賭九輸，你不甘心賠了自己的家當，就拿我家的地去翻本，對嗎！」

　　「你到底輸了多少錢？」雲揚深吸口氣。

　　雲承顫抖地比出了三根手指頭。

　　「三十萬？」

　　「三百萬？」雲慧尖叫。

　　「不……是三千萬……」雲承露出了一個扭曲的苦笑。

　　雲揚跌坐在地上。「我們家，值這麼多錢嗎？」

　　「可以的！」雲承急忙說：「那家馬場原本都已經放話，說要是我再不還錢，就要找人把我斷手斷腳！可後來他將我抵押的地契另尋買家，竟然還真有個財團願意出三千萬元買下來……我總算是逃過一劫了！」

　　雲慧大罵：「為了你的好手好腳，可卻要我們流落街頭，你還算是人嗎？」

　　雲承苦著臉，「慧兒，我也是為了你的學費著想啊！」

　　「別說那麼好聽！你是為了讓兩個表弟出國念書，才想盡辦法籌錢的吧？」雲揚恨聲道。

　　雲慧氣得發抖。「你是領養了我們，可這三年，你管過我們的死活嗎？我們生活用的一分一毫，都是我們自己賣力掙來的，沒拿過你半分好處；憑什麼出了事，就得拖著我們全家給你想辦法？」

　　雲承面露慚色，但很快又振振有詞，「那孩子……叫雲杉是吧，你竟然到現在還帶著他？你若真捨不得他，那也行，可我建議你還是帶他去辦個身心障礙手冊吧，有了這個，政府會給你們很多福利，你帶著他也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像想到什麼，他眼前一亮，「搞不好，那個債權人還會起同情心，給你們遷移補償費什麼的也說不定……」

　　雲慧抬腳用力踹開他面前的桌子，「夠了！我不打你，是因為我爸媽教我要尊敬長輩，可你要再敢多說一個字，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你馬上給我滾出去！」

　　「是、是……我馬上走、馬上走！慧兒，你還是會救舅舅的對吧？假如債權人上門來的時候，你們會乖乖搬出去的，對嗎？」

　　後面又是一陣吵鬧聲，可阿藍已經沒有心思去聽了，「這個舅舅真是糟心。」他轉頭看向雲杉，擔心他會因為這幾句瘋言瘋語受傷。

　　小三兒卻是一臉茫然。「大一……我要問大一……」他用力推開客廳的門，剛好和被推得踉蹌而出的雲舅撞在一起。

　　小三兒看也不看便把他往後塞，朝裡頭大喊：「大一！」

　　阿藍則冷冷瞪視著雲承。自己雖不是雲家人，可卻是真心喜歡這一家子，所以他實在看不起這個姓雲的，認為他不值得雲杉稱他一聲「舅」。

　　「雲先生，你說的債權人到底是誰？可有契約為憑？」

　　「對、對……我這次來就是要把契約拿給慧兒的。」雲承在身上東摸西摸掏出了幾張紙，「你幫我拿給慧兒吧？」說完，他慌裡慌張往外竄，一副沒臉再待的模樣。

　　阿藍攤開手中的文件。是一紙產權移轉書，甲方(原所有人)是「雲承」，乙方(買方)是「吳良房地產公司」，而移轉標的物則是「雲起山（雲杉家的地址）」。

　　另一張紙，也是產權移轉書，甲方是「吳良房地產公司」，乙方是「高氏金典」，移轉標的物同樣是「雲起山」。

　　這個叫高氏金典的財團，他有些印象。事業版圖橫跨西方大陸的司、姬、邗等諸國，多角經營百貨、通訊、航運、金融等產業，是一間跨國大公司。

　　可為什麼這樣一個跨國財團，要買下雲起山？圖得是什麼？阿藍面色凝重，將這些文件疊好收起，推開了門。

　　屋裡的雲家姊弟像是已吵過一陣，就見雲慧和雲杉兩人正怒目瞪視對方。

　　小三兒吼道：「我連1數到50都數不齊，我是個白癡！」

　　「你不是！」大一咬牙道，一掌扇了過去。

　　小三兒的臉被打偏，紅腫了一片，但他仍固執道：「我是！同學在說什麼，我都聽不大明白，我不知道同樣一句話還能聽出另一層意思，我是白癡！」

　　「我說了，你──不──是！」大一咬牙切齒，手一抬又是一個巴掌要打，所幸被雲揚給攔住，「你別打了！」

　　小三兒摸了摸臉，哽咽道：「我也希望我不是，我最討厭人家說我白癡了……可如果我不是，那你們怎麼辦啊？」小三兒終於放聲大哭，「我們家以後該怎麼辦啊……」

　　「小三兒，過來！」阿藍沉聲道。阿藍一把按住雲杉的頭往自己的懷裡帶。小三兒抽抽噎噎地環抱住他。

　　雲慧抹了把臉，頹喪地坐下，踹開了腳邊的桌子。「該怎麼辦？舅舅雖然可惡，可真的可以不管他的死活嗎？可如果要救，就得把我們家拱手相讓，我捨不得啊！爸媽和我們的回憶都在這裡……」

　　看他六神無主的樣子，阿藍也不好過，「雲慧，沒關係，別慌，三年前你都扛下來了，今天不過是多道坎，難不倒你的。」

　　雲揚輕撫雲慧的肩，在他身旁蹲下，「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只要我們一家都在一起，不管什麼難關，我們都能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