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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未知的少年 ...

  •   “救他,拜托你们,救救他!”

      她可以感觉此刻守悦的生命力正一点一滴在消逝。

      易庄园的超级计算机──莉娜──发挥了她有史以来最强悍的演算能力,拼命地搜罗数据库中各种动物的声音,拆解并拼凑成她想说的话,透过网络及电磁波,传播了出去。

      风儿告诉了森林,森林告诉了大地,大地告诉了海洋──

      请听听我的祈求,救他,拜托你们,救救他!

      ***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白色的天花板渐渐映入他的眼帘,他眨了眨眼,再微微向右转头,发现周边床铺也是清一色的苍白,依稀还有股消毒水的味道。

      为什么一觉醒来会是在这个地方呢?他完全没有印象。

      “哥哥,你醒了?!”

      左边的耳膜几乎要被这突来的大嗓门叫声给震聋,不过听起来对方似乎真的颇为欣喜,所以他也打算好脾气地转过头,向对方轻道一声:是的,我真的醒了。

      可当他转头看到对方时,着实被惊艳了一下。这、这这是多么美丽的一张脸啊!

      活脱脱一个金发碧眼的白瓷娃娃!

      而这个白瓷娃娃盯着自己的眼神直发光,眼看都要扑上来了,不知为何硬是忍住,只是嚷道:“哥哥,你终于醒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我都快担心死了!我是云杉啊,你还记得我吧?”

      对于这样热情的期盼,他很想说认得,可只能十分抱歉地微笑,“不好意思,我好像不太记得了。”

      云杉激动地站了起来,“没关系、不记得没关系,人没事就好了……医生呢?我哥都醒了,怎么还没有医生过来看病啊啊啊──”

      难为这孩子可以把这么清脆悦耳的声音,硬生生转为魔音穿脑。

      他本来打算拉下云杉的手,好好劝导一下的;可看隔壁床看护大婶的表情已是忍无可忍,手上还捧着不知是脸盆还是夜壶的东西,万一真忍不住泼过来就不好了,他赶快道:“停、你停一下!床边有紧急叫唤铃,用这个比你吊嗓子来得快多了。”

      他刚伸出左手要按床边的铃,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突然在左胸爆开,疼得他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好痛……”

      云杉慌了,手忙脚乱按住他,“哥哥你别乱动,你的胸口被枪开了一个大洞啊!你都不记得了吗?”

      “是吗?”他虚弱地笑着。

      医生很快就来了,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先生,先将躺在床上的病人检查了一遍,拿过一旁护士递过来的病历看了看,才道:“胸口穿透性枪伤、高处坠落双腿严重骨折、泡在海水多时引发急性休克、连续高烧昏迷……老实说,你只躺了一个多星期就醒过来的这件事,真是让我满讶异。”

      一旁严肃记录的小护士偷偷捏了老医生一把。

      云杉轮着拳头大叫,“医生!!”

      “咳,我是说,年轻人的恢复力真的很强。出院后,伤口别碰水,真忍不住要洗澡叫你家人给你擦澡就好;伤口愈合之前辛辣食物千万忌口;没事就躺在床上多休息,但也要注意适度活动;一个月后记得回诊,你腿上的石膏也可以拆了……”

      听老人家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是个重症病患,而且受伤的过程堪称曲折。

      他苦笑,然后,倏地一愣。为什么没有……?

      他现在才意识到一个满严重的问题,“医生,我想和您请教一件事情。”

      山羊胡老生生点点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左脸颊的撕裂伤,应该是摔下来时被海中尖锐石礁划破的,伤口深浅不一,给你缝了几针,明天就可以拆线了,我会给你开好一点的药,年轻人嘛,脸上还是别留疤比较好。”

      他苦笑,“原来我还可能破相吗?”

      云杉趴在他的床边,安慰道:“没关系,哥哥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他对少年投去感激的一眼。说实在的,这孩子是无厘头了一点,可他对自己表现出的友善亲近,正是自己此刻茫然人生中的一点安心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以平稳的语气,问出刚刚发现的问题,“我想请教,你们在座的哪位,认得我是谁吗?我觉得我好像失忆了。”

      “……”

      老先生猛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不错,高处坠落,这是有可能引发创伤后失忆的。”

      小护士冷静道:“我觉得,我们还是报警吧。这孩子是因枪伤住院,依法本来就该主动通报警方;现在他还失去记忆,更是该求助警方寻找他的家人。”

      他突然觉得眼皮有些沉重。

      自己是不是有些冷血无情?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能睡觉,身上这么多处伤口,他不觉得难过,好似自己的生命根本不值得在意;即使失去记忆,他也觉得无所谓,彷佛过往的人生中,没有什么值得留恋……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床边的白瓷少年。

      云杉看出他的困意,凑过去小声道:“哥哥,你想睡了吗?那便闭上眼休息一下吧,我会一直守在这里的。”

      这么近的距离,他才发现,少年眼睛下方有黑眼圈,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有睡好了。

      他顿然醒悟,“是你救了我的吗?也是你,不眠不休地守在我身边?”

      “哥哥,为了你,这不算什么的。”

      云杉扬起一抹稚气的笑容,纯粹美好;然而对此刻的他而言,更像是寒冬中乍现的一抹阳光。

      这小子,不会是上天专程派来救他的天使吧?这是他在昏睡前,模模糊糊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
      警察来做笔录了。

      “名字?”

      坐在床上的少年,侧头看着这两位警官,露出一抹抱歉表情,“我忘记了。”

      手上的笔一顿,“那你还记得是谁开枪射伤你的吗?”

      他瞇着眼,努力想回忆,可无论再怎么想,他脑中最初的记忆,只有白瓷少年的天使笑容,“我……没有任何印象。”

      另一个警官道:“当初是谁救的人、送的医院?”

      云杉抢道:“是我救哥哥的!”

      “何时、在哪里?”

      “一个多礼拜前的晚上,在海上救的。”

      能用的信息太少了,警察试图引导少年再多说一些,“你说的海,具体位置是在哪个行政区,有地址吗?一个多拜礼前的晚上,又是何年何月何时?”

      云杉张大了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你的家长在吗?或许我们问他会比较清楚。”

      “大一大二就要来了!”云杉急着把自己知道的事说出来,努力想帮上忙。

      警察尽量柔和声音,“大一大二又是谁?”

      这些人好奇怪,他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为什么还要再问东问西?“大一就是大一、大二就是大二、晚上就是晚上、海就是海,这还有什么吗?”

      云杉有些急躁,怕哥哥也和其他许多人一样,把他当成白痴看。

      “别急,莫慌。这两位警官都是经验丰富,很快就能理出头绪来的。”

      本该是最紧张无助的少年,倒是率先开口安抚众人的情绪。警察不由看了他一眼,带着对这个人的好奇,而非例行公事的调查。

      “这少年落海时的衣物还在吗?”

      小护士递了一个袋子过来,“他身上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一件沾了血的衬衫,一条牛仔裤,一双布鞋;没有任何能证明身分的文件,没有钥匙,没有带钱……不像是要外出的样子。”

      “如果是在家中遇害,凶手不外乎是外来入侵的歹徒或熟人。可如果是歹徒入侵,没必要大费周章将少年带出弃尸海上啊……”

      “能用的线索实在太少,按章程,现在就可以比对指纹及脸部特征作身分确认。”

      两人同时看向少年。取指纹是好办,签个同意书就成了,可脸部……

      还没等他们斟酌言词,少年已然开口,“医生,劳烦帮我把脸上的纱布取下。”

      一道有如蜈蚣般扭曲缝补的伤疤,赫然映入众人眼帘,在少年灵秀的脸庞上留下一道难以抹灭的瑕玼,实在令人惋惜。

      警官先替少年取指纹,接着便是拍了照,将相关数据上传警政数据库。可几分钟后,计算机却是传来no match 的讯息。

      “奇怪,不管是警政数据库或是户政系统,都没有比对到他的指纹及脸部特征。莫非这少年不是邗国人?”

      “这可难办了。”

      医生道:“身分倒是一回事,只是少年出院后,该把他安置在哪呢?”

      “警方有依法保护未成年受害人的义务,我们会把他转介给社福机构,请他们代为找寄养家庭或社教机构安置。”

      云杉双眼发亮,右手高举,抢道:“哥哥可以住我家!”

      “这事是你能决定的吗?”一道声音突然喝止住他。

      云杉闻言直觉缩了缩脖子。

      众人一转头,就看到两个穿着高中生校服的少年正快步朝这儿走来。

      领头的那个,浓眉大眼,抬头挺胸的架势,瞪着云杉的眼神有股威风凛凛的锐气;后面的那个稍高一点,带着一幅眼镜,脸上带着安抚的表情,正在劝解前者。

      “大一……”云杉嗫嚅道。

      他心想,看来这两个少年,就是云杉口中的大一、大二了。

      大一开口便直奔主题,一点啰嗦也没有,“我们家就我们三个。排行最大的我都还没成年呢,要怎么收养另一个未成年?更何况,最重要的是,我们家没钱没钱没钱!”

      “……”

      在场的警官、医生与护士都有些无语。这少年还真是直白,而且还冷酷;即使看到床上受伤的少年,也没有一点同情的表情,张口便是拒绝。

      云杉也跟他扛上了,当下便坐在地板上,手脚同时挥舞,“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哥哥和我们回家!”

      “云杉,这里也是你能撒泼的地方吗!”大一皱眉,右手倏地出拳就要揍下去。

      “等等……”他赶紧出声制止,顺便拉起坐在地上的云杉。

      云扬则截住了云慧的拳头,将他拉向一边,“喂,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小三儿救人的景情吗?”

      大一愤愤的表情立马僵住了。

      云扬道:“那海水黑压压的一大片,瞎灯黑火什么都看不见,可小三儿就敢一个劲儿地往里冲,那股疯狂,你和我都拦不住;更玄的是,还真让他从海中把一个人给捞起来,不得不说,这两人或许真的有些缘分?”

      云慧大声道:“什么缘分?我看是小三儿不知何时给人下降头了吧?我可不管这么多,我只知道,为了救这小子,我把大伙儿下学期的学费,全给贡献出来了,我还得想法子赚钱补这窟窿呢,再叫我养他?做好人也得看情形吧,难道真要搞得我去捐血卖肾?!”

      云扬努力劝慰。

      尖酸直白的话钻入在场每个人的耳膜中。但凡懂得一点人情世故、爱惜自己脸皮的人,现在就该开口表态了。

      他自认是个脸皮薄的人,于是清了清喉咙,正想说些什么时,却见云杉爬到床上,不去碰自己左边的身体,只敢轻轻靠着自己的右手臂,“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怕你再走,我就永远也找不到你了……”

      他心中一动。听这话,莫非他们之前见过?他也实在拗不过云杉祈求的眼神,眼睛眨了眨,开始绞尽脑汁争取让自己能被他们家收养。

      “医生,您看,雏鸟破蛋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妈,我感觉我这个失忆,好像也挺适用的,在熟悉的环境是不是比较有利恢复记忆啊?”

      老先生摸摸山羊胡子,“照理说,是的。”

      云慧投射过来的视线真的太有杀伤力,少年默默转了个身,扬起另一抹更为诚挚的笑容,“警察大人,您看,我在他们家除了能得到较好的照顾外,更可有助恢复记忆,这不就是警方立法照顾我们这些未成年人的目的吗?而且我胆子小,如果我被送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得花多久的时间才能适应啊?那要恢复记忆就更遥遥无期了;况且就算把我送去寄养机构,也是要花政府的钱啊,倒不如您帮我申请寄养在他家,然后想办法争取预算,让每一分钱都获得最大的效益?”

      “……”真看不出你哪里胆子小了。

      不过警察也很清楚,这少年分析得很有道理,情理法、法理情,不管哪个顺序,他都占据了。

      两个警察动作也很快,马上就将少年的数据传送给社福机构,并将寄养契约打印出来。

      少年拿着契约看了看,正要在末端签上自己的名字时,突然停顿了一下。“如果我签‘某某医院某某病床的未知名’,会不会很奇怪?”

      警察二人也愣住了,他们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形。

      云杉兴奋凑在他身边道:“那我来帮哥哥取个名字好了,叫阿蓝!”

      少年瞇起湛蓝的眼眸,回他一笑,“我喜欢,就叫阿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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