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路》山風逐黃

12、回到易莊園

　　直昇機的聲音，又在易莊園的上方響起。

　　等直昇機停妥後，易蒼彧率先扶著星雅出來。

　　周遭頓時響起了如雷的掌聲，莊內各部門的人都出來了，爭相搶著道：「我們都看到了，綠色園地的電腦傳來整個綁架過程，太驚險了！」

　　「沒想到，看個展覽，也會遇到這麼恐怖的事……」

　　「家主，幸好你們平安無事！」

　　也有人讚道：「家主不虧是家主！這種情況下都能保持冷靜，對歹徒曉以利害……」

　　也有人擠眉弄眼道：「尤其是為了保護星雅小姐，挺身舌戰綁匪那一幕，真的超帥！」

　　「你們……」蒼彧笑著搖頭。不過也多虧他們這麼一鬧，星雅總算不再閃躲他的視線了。

　　旭日、滅明等五位長老也出來了。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朝蒼彧點點頭。

　　蒼彧道：「讓你們擔心了。」

　　守悅慢慢地下了飛機。

　　看到眾人臉上的興奮崇拜、看到長老們眼中的期許嘉勉、看到星雅臉上的微紅羞怯，還有阿彧的意氣風發……久久，守悅淡然一笑。

　　他低下頭，正想安安靜靜地走回自己的綠色園地，卻突然被人拉住。

　　是綠姬。她瞇著眼睛，有些不滿，「這不是你家嗎？幹嘛畏畏縮縮？」

　　守悅搖搖頭，「只是很久沒站在這麼多人面前，有些不習慣罷了。」

　　敢在綁匪槍口下送貨的少年，竟然不習慣面對人群？最後從直昇機出來的霍格有些訝異。

　　綠姬瞇眼打量他。守悅低著頭，髮絲從前額垂下，蓋住他湛藍的雙眼。

　　她恍然，「你是不想被認出來？」

　　守悅再次搖搖頭。「也不是。易家本部的弟子，早在十年前，就被陸續安排離開易莊園向外發展了。我也改變了髮型，不再穿之前修行時的白袍，樣子與從前差很多了。」

　　只是……長老們……

　　上一次，在這麼多長老面前，他反覆只了說一句，「我沒有殺人。」

　　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再去面對這些長老。

　　她看著他微抿的嘴脣。那弧度，怎麼看，都像是種故作堅強。

　　心裡頓時一陣窩火。綠姬突然轉頭大聲道：「霍格少校，我都不知道，你們軍方原來是這麼閒？新月都叛國了，你這個軍方負責人，還可以到處跑？」

　　綠姬的嗓門之大，把前方易蒼彧和圍繞在他四周人們的注意力，通通吸引了過來。

　　霍格站得挺拔，內心卻在苦笑……公主殿下，您又在鬧哪齣啊？

　　昨天，他奉召入宮，從梅烈上將口中得知綠姬真實身分時，衝擊著實不小。這就是為何在他為案情忙得不可開交時，還來易莊園的原因──奉命護送公主去她想去的地方。雖然他十分懷疑這個「護送」，保護的是公主本身，還是她周圍的人。

　　霍格舉右手端正行了個軍禮道：「我謹代表軍方，一來為昨天讓各位無端陷入危機致歉；二來，感謝貴處昨天大力協助我方破案。」

　　這大個兒不錯，綠姬滿意點頭。「對對對，我是幫了點小忙，至於幫了大忙的，是這位──」

　　她冷不防拉過還在低著頭的守悅，不顧他一臉錯愕，將他推到了易蒼彧的旁邊。

　　「你們是不是也該稱讚他啊？」綠姬笑瞇瞇道。

　　與守悅臨近實驗室的人，認出少年是誰後，紛紛湊過拍拍他的肩膀、揉揉他的頭髮，你一言我一句讚道：「這不是守悅嗎？有出息啊！」

　　這突來的熱情，讓守悅怔住了，「大家……」

　　易蒼彧卻感覺到，原本歡欣氣氛像破了道口子，流了出去；而那天，那人俯視的輕視神情，冷不防又射了進來。

　　易蒼彧垂下眼簾，遮住了眼底隱晦的情緒；再抬頭時，已是笑容滿面，伸手攬過阿悅的肩膀，與他併肩站在大家面前，「對啊，阿悅真次可是幫了大忙。」

　　眾長老神色平淡望了過來，其中一兩個竟然點了點頭，滅明甚至在和守悅錯身而過時，說了句：「辛苦了。」

　　「謝謝……」守悅完全沒預料到會是這種反應，只是直覺吐出兩個字作為回應。

　　霍格趁機提出了要求，「說起電腦模擬技術，我昨天真是大開眼界了。守悅，可以帶我參觀一下嗎？我回去盤了一下，軍方目前大概還沒法做到那些。」

　　霍格語氣熱切地對守悅說道。

　　「我……」守悅卻轉頭看向蒼彧，「這應該問問阿彧的意見吧？」

　　霍格暗怪自己粗心，把正牌家主晾在一邊，怕是要得罪人了，連忙改口道：「易家主，我們軍方非常期待後續還能與貴處共同合作。」

　　易蒼彧的神情如舊，沒有一絲一毫被冒犯的不愉快，「我帶少校去看吧。」

　　簇擁的人潮逐漸散去，可守悅卻感覺好久沒這麼激動了。

　　「怎樣，眾星拱月的感覺如何？」

　　守悅嘆了口氣，「你果然是故意的，霍格少校會來到這裡，也有你的緣故吧？」

　　綠姬眨眨眼，「總不能老看易蒼彧得意吧？更何況，這個位置，本該是你的。」

　　「綠姬，我說過，我不想要阿彧不開心。」

　　「好好好，」綠姬舉手作投降狀，「我們不吵這個。」

　　看她靈動的表情，狡黠的輕狂，守悅不禁苦笑；此刻就算她滿嘴應承，可過不久又會再犯了吧？

　　唉……

　　可這種無奈卻忍不住想縱容的情緒，又會是什麼呢……

　　守悅看著她，衝口道：「綠姬，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他拉著她來到了長廊。兩旁是繁花綠葉、生長茂密的花園，夏日的午後，涼風襲來，滿園的綠意也隨之搖曳。

　　「我打算在這裡種閏年花，等下次花開時，你在這裡就可以看到，不用再大老遠跑到莊外去了……」

　　綠姬背對著自己，守悅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也種些曼珠沙華吧，不然還得等四年，這期間，我看什麼？」綠姬緩緩轉頭，臉上難得露出柔美的微笑。

　　守悅也笑了。

　　***
　　「師父，為何我會被反噬？為何我的能力無法對那女綁匪起作用？」這個問題一直積壓在蒼彧心底。預料之外的威脅，必須盡早找出原因，將之消弭才好。

　　旭日細問了當時的過程，沉思了會兒才道：「靈力反噬，無非兩種可能：第一，對方修習的功法位階高於你，但世上頂級的靈力功法當屬五族，而我易家身為邗族旁系，與其只差半階。聽你描述，那女子是新月居民，實在不可能與五族扯上關係。那便只剩下一種可能了……」

　　「是什麼？」

　　「對方身上帶了某種東西，其力之霸道，等同甚至超出頂級功法，才能將你反制。」

　　「超出五族？這世上真有這樣的東西？」

　　「有的。那是上古至寶，只一小塊便足以勾起人間烽煙戰火──神器。」

　　「既是至寶，那新月不過一個小小自治區，又如何能擁有？師父，您這話未免有些矛盾。還是您是否掌握了些我不知道的訊息，足以支持你做出這番推論？」

　　易蒼彧敏銳察覺到不對勁。

　　旭日頓了頓才道：「你說過，新月叛國一事，有可能是遭陷害。而我了解畢斯麥為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能讓他不惜大動干戈也要得到的，不會是蠅頭小利。」

　　「這神器，我該如何得到？」他已在這件事上吃過一次虧，易蒼彧萬不能忍受自己再次栽在同樣的事物。

　　旭日有些遲疑，「五族的守護靈獸可以感覺到神器的下落……」

　　「那便讓東方長老回來吧。」他的語氣平淡。

　　「蒼彧你……」

　　「東方不是出去找召喚靈獸的方式了嗎？」

　　「可你難道不擔心嗎？一旦靈獸回歸，如果十四年前發生的，不是我們看到的那樣……」

　　「就算守悅能證明清白，可就代表我一定會輸嗎？」易蒼彧神情陰鷙，帶著明顯的不悅。

　　旭日不再勸阻。蒼彧似乎有些變了，之前提及守悅，他表現的是有些羨慕甚至自卑的情緒；可現在，他變得具攻擊性，甚至有想一爭高下的企圖。這種轉變，似乎是從昨天博物館挾持之後發生的。當時，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可不論這種轉變的起因為何，旭日卻希望他持一直持續下去。

　　惟有蒼彧，才能接替前代家主，繼承整個易家。

　　其他任何人，都別想指染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