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六月子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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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上楼梯时，他们已经吃好饭了。
我可怜的大哥被一群女人和男人围着，连脱身都很困难，我再往旁边一看，发现没有围在我哥旁边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想挤也挤不进去的二傻子钱三强，另一个是安安静静倒茶的五妈。
我歪了歪头，觉得这场景也是有趣，看了一会儿，我就“噔噔噔”的跑上二楼了，但这时我还没有做好敲门的准备。
怎么敲门好呢？我皱着眉头想。
是……是轻轻地拍门，还是轻轻地扣门好呢？
哎呀，万一小妈她听不到怎么办啊。
那……那我重重地拍门？还是重重地扣门好呢？
也不好，这样小妈会以为我对她发脾气的。
我苦恼的跺了跺脚，心想我真是比钱三强那个二傻子还要蠢。
我瞥了一眼那扇门，横下心来决定……
决定轻轻地敲门，小妈要是没听到也没关系，我可以多敲几次的——解决了问题的我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幸福感之中，嘻嘻，我真是聪明。
然而正当我想敲门的时候，那门自己已经开了，我郁闷的抬起头来，发现小妈从门后钻出一个脑袋来，那双眼睛从上往下扫，看到我之后，就定在那不动了。
小妈说：“哦，是你啊？”
小妈的声音有些低沉，可能是说多了评书的缘故，其他妈妈说起来温声软语在她这就变成了平地惊雷了。
还是勾魂夺魄的平地惊雷。
我的身体上绽开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从脚底涌上来一股麻痹，把我的五感都封住了，我似乎体会到话本里那些僵尸被一道符贴住之后的感觉了。
她已经抹掉脂粉的脸渐渐靠近我，我才发现原来她的脸色那么苍白，但唇色还是好看得紧。
于是莫名其妙的，我脑子里就出现了形容秦可卿的那句“擅风情，秉月貌”，可又觉得不甚符合，毕竟小妈眉间有一股英气，扮上男装的话说不定比话本里的那些个男人还好看。
我胡思乱想着，觉得脑子快搅成一团浆糊了。
只见她靠得越来越近，右手甚至已经快碰到我的脸了！
噫！奇怪，碰我的脸做什么！
“你是不是发烧了啊？脸怎么这么红？”
我好像被撕掉了护身符一样，向后蹦开一大步。
“我……我我没有发、发烧！”
她直起腰来，倚在门框边，脸上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那你怎么不敲门？”
“我……我刚想敲门你就开门了……”我的声音越来越小，也不知道小妈有没有听到。
她抬了抬眸子，又歪了歪头，最后挑了挑眉，再说：“哦。”
我慌得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哦是什么意思？她她她她怎么不说话了？噫——她挑眉！！！
“我……我……”过了一会儿我杂乱无章的思绪才渐渐被捋平了，于是我终于想起了我来这里的目的，“我我来拿八音盒！”
她转过身走了进房间，说：“那进来吧。”
我跟了上去，带上了门之后我才发现小妈只穿着一条露胳膊露大腿的睡裙，哦……还露……我连忙把视线移开，可我的脑子内正进行着一场刀光剑影的打斗，不知道哪两条线搭在一起了，让我突然间脱下自己的外衫屁颠屁颠的跑到她跟前踮起脚尖艰难的给她披上。
等我发觉时，我已经傻在那里了。
她准备拿起八音盒的手，也顿在空气中了。
哎……！！
我在做什么！！！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觉得事情逐渐脱离我的常识之外。
我周家敏，似乎，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那我如今又在干嘛！！！
我惊慌失措的看着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谢谢，不过我不冷。”小妈笑了起来，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妩媚把我轰得跟被雷劈过的树似的，“轰隆”一声，树干裂成两半了。
下一秒，她就把八音盒递到了我的手上。
她的指尖温热，抚过我冰冷的掌心，我渐渐的回过神来，发现身体已经僵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
她眼波流转，说出了一句让我马上就能晕倒的话：“小敏，那么晚了——”
“要不就在这睡吧。”
奇怪奇怪奇怪，我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快？
但随后我好似一只被人操控的皮影一般顺从的点了点头，然后把八音盒放在一旁，脱得只剩睡衣爬上了她的床。
用视死如归的表情望着天花板，用仿佛参禅悟道一般的心思听着她扒开被子躺下的动作，用……啊她离得我真近。
在若有若无的香气之中，我渐渐放松下来，然后睡死了。
在睡死之前，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好姐姐，我是见过的。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台上的那个妙龄少女在唱着，她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光景，却已生得一副美皮囊，在这堆满了男人的秦香楼里，她是独一份儿的出尘脱俗出尘绝艳风姿绰约。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我一边嗑瓜子儿一边看着台上那位姑娘，她长得可真标志，眼中含情，脸上似乎还有些泪痕，就四字：梨花带雨。
但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她会难过成这个样子。
是的，我能听出她声音里透着的情绪，那是情郎死绝钱财散尽才能表现出的悲伤。
我也被她嗓子中的难过钩得隐隐有些失落。
“这姑娘好看不？”我爹凑过来鬼鬼祟祟的说。
我实诚的回答道：“好看，比三妈还好看。”
他一脸猥琐的接着说：“那我带回去给你当五妈？”
我不耐烦的拍了拍他上了发胶之后黏黏糊糊的脑袋，说：“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呢！”
他挑了挑眉，然后把头扭回去，“那再等两年呗。”
那时我十二岁，正是无法无天的年纪，再加上从小父亲就把我当儿子宠，我也就口无遮拦起来，“诶，我看她当我媳妇就挺合适，你个老禽兽就不要想了。”
他也在我毛茸茸的脑袋上拍了拍，“你傻了？你是女人！”
我撇了撇嘴，就说说而已嘛。
再说了，她只是长得好看而已，真要带回去天天对着这张情郎死绝钱财散尽的脸，别说我父亲那个喜新厌旧的缺心眼会烦，连我也会发疯的。
但下一秒，那个少女的脸突然就与另外一个女子的脸重合起来，好个风情万种勾人心魄。
我怔了怔，随后猛地蹦起来。
我喘着粗气，举目一望，哪还有什么秦香楼戏台子。
我好似想到什么一样，用力扭头一看——虽说这一扭差点把我脖子给扭断了，看见小妈睡得正熟，只是眉头微微蹙起，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此时天色微明，几束光透过格子窗照到她的身上，这场景美得不知道要用什么诗词形容，只是那蹙起的眉头是其中的败笔。
我的手颤抖着凑近了她的眉头，但在触碰到她细腻白净的皮肤时，却稳当了起来。我轻轻地把她的眉头抚平，看这终于美得无可挑剔的场景呈现在我眼前，我嘴角不由自主的开始上扬。
过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是不是把小妈给睡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六月子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