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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偏执 ...

  •   当晚,元琴做了个梦,梦中是一片陌生的殿宇阁楼,兽首铜炉燃着紫烟袅袅,他身着紫衣华服支着下颌倚桌浅眠,掌扇的侍女轻轻慢慢的摇着白毛羽扇,殿中寂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忽然,有人匆匆闯进了殿中,高声禀告道:“殿下,萧侍卫回来了。”

      他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冷光犀利,侍女敛扇后退,他正襟危坐,只见殿门口大步踏入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来者身着墨色紧衣,腰佩镶金宝剑,手持剑柄,拇指按在华丽的血红宝石上,他肩膀宽阔而腰窄,剑眉斜飞入鬓,五官棱角冷硬分明,左颊有一道还在流血的剑痕,周身散发着浓浓的血腥之气。

      元琴对他并不熟悉,甚至为他眉宇间的腾腾煞气所惊,但梦中的自己却对他的到来分外期待,在见到他的瞬间亲自迎了上去。

      “情况如何?”

      “不负殿下所托,尽诛之。”

      他大喜,眼里涌出笑意,然后淡淡看向他身上的伤,问:“你没事吧?”

      “没事。”

      男人嗓音沙哑。

      他便招人来带他去包扎伤口,不料男人岿然不动,唤了一声“殿下”,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支面人。

      那面人有点脏了,沾了血迹,但它被小心保存,半点无损,一眼可看出依着谁的样子捏的。

      他笑容渐无,问:“这是什么?”

      男人专注望着他道:“回来路上发现一老伯在捏面人,手艺精巧,故而特意买了一支,送给殿下。”

      他神色一顿,又笑了,将面人接过来,道:“琅弟有心了。”

      男人阎王般冷峻严肃的面庞上流露出了一丝柔意,而后跟着宫人前去包扎伤口。

      不过须臾,他脸色沉下,将面人掷在地上,脆弱的面人摔得四分五裂,看着男人离去的方向眉目一片沉郁,又有别人进到殿中来,仿佛是他的心腹,望了地上一眼,道:

      “殿下,他又送东西给您了?”

      他半是厌恶半是冷漠道:“不过孤的一条狗,怎配觊觎孤!”

      心腹连声称是,将原本欲说之事生生咽了下去。

      当夜,他饮下安神汤沉沉入睡,男人狰狞的影子靠近床前,大手一挥掀开了帐幔,看着床上毫无防备的他,俯首落下一吻,不顾他无意识的挣扎,强行撬开了他的唇舌,眼底是浓浓的迷恋和偏执……

      这个梦十分荒诞,元琴醒来时发现自己大汗淋漓,侍女站在一边端着药碗,见状从袖口中拿出芳香锦帕来。

      元琴目光涣散,连自己一贯不喜欢用别人的帕子都没注意,侍女给他擦完了额角的汗,十分忧心道:“主子日日梦魇也不是个办法,不若跟侯爷说一声,去寺庙烧支香驱驱邪。”

      元琴哑声道:“药给我。”

      侍女连忙止了废话,将药碗递过去,元琴一饮而尽,堵在胸膛里的那股郁气总算消失殆尽,浑身轻松起来。

      再一晃神,不止忘了梦境诸多细节,甚至连做的梦具体是什么都忘了。

      “你方才说什么?”

      元琴缓缓问侍女。

      侍女重复道:“奴婢说主子日日梦魇,或许可以请侯爷开恩准许出门,去寺庙烧支香驱驱邪。”

      元琴意动,道:“更衣吧。”

      侍女无话,替他将衣裳拿来。

      因着昨天元琴忽然换了穿衣风格,她今日拿衣裳前特意问了一句:“主子,还穿紫色的吗?”

      “不了,还是平日的吧。”

      反正男人并不在意这一点,他无可利用,自然没必要委屈自己。

      侍女便将已经拿起来的衣裳放下,转而给元琴拿了另外一身,淡淡牙白色,气质斐然。

      待得洗簌用完早饭已是辰时末,元琴仿了几页字帖,闻得翠芳庭的芙蓉来见,他搁了毛笔,系了披风,到偏厅去。

      芙蓉带着一名侍婢,侍婢拎着一篮新鲜的李子,李子洗过沾着水珠,看起来是要给元琴的。

      元琴迈入偏厅,她忙从座位上起身,妖娆美目笑意流转,道:“元琴公子。”

      元琴微微一笑,态度难见的温和,声音也颇为温润:“莺莺姑娘。”

      这一唤,芙蓉的心酥了半截,即刻将身侧侍婢手中的水果篮接过来,拈了一枚李子迎上去,“这是盖县的李子,我专门托人带进府的,盖县是我的故乡,最有名的莫过于这李子了,元琴公子尝尝。”

      她仰着朱腮粉面,眸光盈盈,极是殷勤,一般男子很难拒绝她的好意。

      元琴自然不例外,然不等他伸出手去,侍女一手将她的李子打落在地,冷嘲热讽道:“元琴主子得侯爷宠爱,想吃什么吃不到,莫说盖县的李子,就是岭南的荔枝……”

      元琴骤然打断,冷怒喝道:“捡起来!”

      侍女打了个寒颤,看着元琴十分委屈地唤:“主子!”

      元琴冷冷道:“谁允你对芙蓉姑娘如此不敬?”

      侍女不过不忿元琴对一个与人做妾的青楼女这般温柔,不想他竟为了芙蓉毫不留情训斥于他,她自然不服,甚至忘了身份顶撞辩驳,“她未被侯爷点名侍奉,无名无份,与奴婢同是做婢子的,何以奴婢要敬她三分,左不过主子瞧中了她,竟是连主仆之谊都顾不得了……”

      元琴彻底寒了脸。

      芙蓉哪里想到一篮李子能引起这般激烈争执,按照自己以往的脾气,被人蔑称婢子必是要上手扯头发撕头花的,但见元琴深蹙着眉,隐隐到了要发火的边缘,她竟忍下了,半句没吭声。

      元琴最终还是没有发火,他弯腰将那脏了的李子捡了起来,拍了拍灰咬了一口。

      侍女惊呼:“主子!”

      元琴不温不火道:“我与莺莺姑娘说会儿话,你下去罢。”

      侍女自知失言,没被元琴怪罪,哪里还敢对元琴生出什么不满,听元琴这么说,她狠狠剜了芙蓉好几眼,却还是听话下去了。

      待她离开,元琴对芙蓉浅浅一笑:“见笑了。”

      这笑容里有太多的酸楚与无奈,芙蓉不知怎地看得眼眶发热,脱口而出问:“元琴公子一直被这样对待吗?”

      元琴摇了摇头:“我受侯爷宠爱,却连手下婢女都管束不了,传出去不过是平白丢人罢了,还请莺莺姑娘替我保密。”

      芙蓉心脏骤然被一只大手抓紧,联想出了很多东西来。

      他本是举世无双的好男儿,却因凄惨境遇沦落至肮脏之地,为了苟活于世,暗无天日的房间,接不完的客人,永无止境的羞辱和凌虐,一朵佛莲坠入泥潭。

      好不容易被身份尊贵的安平侯看上,未想入了高门生活也并未改善,身为男子被迫承欢,又有恶奴成日欺压,为了那一点为人最后的自尊,便只好忍气吞声。

      同是烟花之地出身,芙蓉更能感同身受,再看元琴,眼里除了迷恋,还有说不清道不尽的心疼。

      元琴将剩下半颗李子也吃了,道:“很甜。”

      芙蓉与他说起自己的故乡,元琴听了一阵,倏地问:“莺莺姑娘是怎么将李子弄到府上的,我记得侯府管束很严,挟带私物并不容易。”

      芙蓉笑了一声:“这有什么难的,将那查私物的人一并买通了不就好了。”

      元琴道:“哦?莺莺姑娘是如何买通他的?”

      芙蓉一滞,笑容逐渐消失,她看着元琴欲言又止,元琴须臾会意了。

      侯府的下人是很难用钱买的,因干的不是一般人的活,拿的自然也不是一般多的钱,那么……唯一的途径就只有美色了。

      没想到侯府的下人竟那么大胆,连自己主人的女人都敢染指。

      元琴道:“莺莺姑娘不必答,我不过是随口问问。”

      芙蓉咬了咬唇。

      见她仍是不好受,元琴亲自送她出去,芙蓉将李子留下了,跨出门槛时,熬不过内心挣扎,止步侧身:“元琴公子但有所求,尽管找我。”

      元琴眼光微动,莞尔一笑:“好,那就先行谢过莺莺姑娘了。”

      芙蓉这才带着侍婢离去。

      人越走越远,元琴立在厅外石阶上,睨向树下无聊折枝盯着芙蓉背影的侍女,道:“滚进来。”

      侍女顷刻回神,浑身轻颤,战战兢兢跟着元琴进了偏厅。

      元琴背对着她,还未转身,她自己跪了下来,急声道:“主子,那芙蓉贴上来分明心怀不轨,奴婢也是为了您着想,要是被侯爷知道了……”

      “住口!”元琴眉目染着薄怒,威严训斥道,“跟了我,我才是你的主子,谁许你三番两次拿他做挡箭牌,你若再提他,休怪我无情。”

      侍女被吓到哭,只顾嘤嘤嘤,不敢再有半句妄言。

      元琴瞧了她一眼,糟心至极,却也并未打算拿她怎么样,满是烦郁道:“起来吧。”

      侍女哭得跟个花猫一样,听言又是一喜,抬头看向元琴,美眸亮晶晶。

      元琴勉强消了火气,不徐不疾道:“张莺莺我自有用处,这次暂且饶过你,再有下次……”

      不等元琴说完,侍女连连摇头:“不敢了,只要主子不喜欢她就好,奴婢绝不与她为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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