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幽冥无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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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瑟万万没有料到，几团浊气居然就让她难以承受。看来，只有动用她的本相，才有机会压制这些怨念了。清气随时间流逝而从灵枢中自然生出、外溢，都属正常，但看凡间这怨念深重的情况，真想彻底解决，她必得自散灵枢，恐怕是不小的风险。
可现在更让绾瑟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素来居于清气横溢的景华山上，几时有过与浊气作斗争的时刻了？那熟悉之感……最近莫不是真如凡人所说那样，年岁大了，便对万事万物都觉得恍若重逢？
不，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一幕幕都是真实的，真实地在她身上发生过。
看来，不得不去幽冥司晃悠一圈了。
幽冥司居于三界之外，掌管众生的轮回。绾瑟知道，拥有灵枢的仙、妖是没有前世今生的，但既来到世间，便总有个来处，她不知自己何时何地为何而生，幽冥司或许能给她个答案。
念头一起，绾瑟便暂且先将凡间浊气一事抛开——她一时半会儿也实在无甚办法，总要找齐了各路神祇商量过再办。她随手召来一朵祥云，一边琢磨着一边往幽冥司去。
远远的，幽冥司的入口处，藏青色的身影茕茕孑立，在这昏暗的光影之中，满地彼岸花前，显得格外孤寂。
“寂遥神君？”绾瑟轻轻落下，有些惊讶地问。
寂遥徐徐转过头来，见到绾瑟，神情有些怔怔，半晌低沉地开口：“是你。”
“是我又如何？”绾瑟忽然觉得这人好气又好笑，“你莫名其妙出现，把景华山毁得不成样子，然后扬长而去。彼时我心情好不计较，今日在这儿遇见你，少不得请神君解释解释，当日何故毁我景华山？”
寂遥凝视着她的双眸，眼神复杂，语气仍是淡淡的：“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叫做不知道？”绾瑟心想，眼前这人别怕当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怎么言行如此不合常理。
“我睁开眼的时候，便本能地挣脱身上的束缚而出。现在想来，我应当是一直在景华山下沉睡。除了我的掌心有寂遥二字以外，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寂遥始终看着她，嗓音里似乎有些无奈，亦有些困惑。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听见寂遥说了这样多字，也许是因为寂遥所言太过震撼，绾瑟呆呆地望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他一直在景华山下？他究竟沉睡了多少年？
除了掌心的寂遥二字，一无所知……这故事怎么这样耳熟？
是了，这不正是她对这尘世最初的印象？
彼时，她是梧桐树里一抹神魂，某一日悠悠醒转，化作人形，却只见树身上刻着“绾瑟”二字。
彼时，连啰嗦的古渊都还未化生，唯有她独自懵懵懂懂、迷迷茫茫。
彼时，三界刚从浩劫之中幸存下来，一片荒芜，人烟稀少。无人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晓得为何远古神祇一夕之间尽数烟消云散。后来，愈来愈多的仙妖化生，代代繁衍。到了如今这昌盛的样子，已无谁再会去计较当年的真相。
然则这一刻，绾瑟却很想知道过去的故事。
“寂遥神君，你来幽冥司是想探问自己的身世吧？既然这样巧，我身为神尊，总要关怀后辈，便勉为其难地陪你同去也好。”绾瑟说得冠冕堂皇，神情亦故作严肃。
寂遥似乎笑了笑，但绾瑟还不及看清，他的笑意便已消失，让绾瑟觉得自己是看花了眼。他像是没听到绾瑟之前的话，半带犹豫地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绾瑟。”她答得干脆，心里却是惊讶，这人原来也会主动说话？
寂遥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那样子让绾瑟更是惊异不已。不过她没有多问，径直走进幽冥司，寂遥则缓步跟着。
二人才刚刚迈过大门，就有一个眉眼盈盈、颇具灵气的女仙含笑走来，声音婉转好听：“小仙青漓，恭迎神尊、神君驾临幽冥司。”
绾瑟在除了寂遥和古渊的任何人面前，都是矜持而优雅的。她没什么表情地微微颌首，平和却不容置疑道：“我们此番前来，是有要事相询，你去将幽冥司首司叫出来吧。”
“神尊见谅，首司大人已交代过，神尊与寂遥神君若前来，便奉上好茶点，请二位慢用。至于二位想知道的事情，他不可有违天意、提前告知，但二位终会寻得真相的。”自称青漓的那女仙不卑不亢，三言两语间便将绾瑟和寂遥堵了回去。
绾瑟蹙眉，青漓这么说，显然幽冥司的首司是知道些什么的。并且，竟还算准了他们要来。事实究竟如何？为什么首司不肯说出？
她与他的身世过往，渐渐在绾瑟脑海里纠葛成一个令她心烦意乱的谜团。
不可有违天意……这天意到底是谁的意！
“你是彼岸花的化形？”绾瑟忽而问，“传闻，奈何之畔的彼岸花使人忆起前尘过往，奈何桥上的孟婆汤则使人忘却爱恨情仇。我在这彼岸花海的边上，怎么却什么都不曾想起？”
青漓温柔一笑：“彼岸花，不过对庸碌的凡俗之人有用而已。仙、妖没有轮回转世，一死便是神形俱灭，不受彼岸花影响。何况神尊与天地同寿，岂是我小小彼岸花能动摇心神的？”
绾瑟有些遗憾。她自己无法想起，知道真相的人又不愿告诉她，难道真的只能等一个虚无缥缈的所谓机缘吗？
她本能地回头望向寂遥，这个神君，是与她很相似的吧？她有的迷茫，他亦是能感同身受的么？绾瑟好像稍稍安心了些。
寂遥无波无澜的声音却响起：“我们走吧。”
他刚刚说，我们？绾瑟愣了愣，她几时说要与寂遥同行了？但，她也的确不愿继续留在幽冥司，便轻轻“嗯”了一声。
“恭送神尊、神君。”青漓像是早已料到一般，并不挽留他们。
绾瑟和寂遥并肩而行，走出幽冥司，却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她突然想到自己适才休息的寺庙，不知为何，有些想念那里的青烟袅袅，便道：“寂遥神君，愿意一起去凡人的寺庙看看么？”
其实，对着一个将景华山毁掉的人，她本该横眉冷目，不冷嘲热讽一番便算是格外开恩了，可对着寂遥，好像总也生气不起来。
不能住在景华山，出来这么逛逛，似乎也不错，对吧？她这样给自己找着理由。
寂遥没有拒绝，随着她一起到了某一处不知名的凡世。果然，入目尽是浓重的浊气。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之间，汇成一股股怨念。
绾瑟此时身体还未恢复完全，散出的清气稀微。至于寂遥……他是没有灵枢的，自然无法抚平怨念。
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二人只得视若无睹般来到寺庙里，佛相庄严，善男信女们虔诚叩拜，每一次祝祷都凝聚起令绾瑟舒服的清气，她终于愁眉稍展。
他们使个障眼法，堂而皇之站在佛像之下。绾瑟仔仔细细看了看如来的这尊塑像，觉得塑得过分好看了些，如来长得哪有这样端正？
她满不在乎地笑道：“西天佛祖、菩萨们都管我叫神尊。这些凡人有苦有难、有疑有惑，便都来求佛问佛。那么，我这个佛祖眼里的神尊，若有不解之事，又该去求问谁？”
寂遥也微微一笑——的的确确是极难察觉的一个笑容，但绾瑟却看得分明。他问：“你既然不屑，又为什么要来呢？”
“只是很羡慕他们。”绾瑟指指蒲团上跪着的凡人，“有什么烦心事，都坚定不移地相信佛会为他们解决。因为信仰，所以心存希望与善念。不像我们，从一开始便明白，可靠的只有自己而已。”
寂遥正待说话，突然见绾瑟紧紧皱起眉，一手捂上胸口，痛苦不堪的样子。
“你怎么了？”寂遥一把扶住摇摇晃晃的绾瑟，全没有之前从容冷淡的样子。
绾瑟浑身直如被撕裂一般剧痛着，心头像是无数针扎，阵阵绞痛，她艰难地开口：“梧……桐……，梧……梧桐！”
“梧桐？”寂遥猛地反应过来，“我立刻带你回去！”
说完他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一把抱起绾瑟，冲出寺庙，急速赶往景华山。一路上，悠然展翅而来的玄鸟皆被他左右侧身躲避开了，有些飞得稍快些的鸟儿来不及停下，眼见要直直撞上，寂遥一抬脚便无情将其踹落云端。
绾瑟在他怀里，仍勉强支撑着没有昏厥。疼痛太过锥心刺骨，她瑟缩成一团浑身发颤，紧紧咬着下唇，咬得渗出了滴滴血珠。
寂遥感觉到她的痛苦难耐，皱眉问：“景华山上可有留人看守？”
“太子任诀，留了人手。”绾瑟一句话答得断断续续，显是气力不济的样子。她心下想着，看来是有修为高深之人，要置她于死地！
寂遥默然，只暗自再加快了速度，如狂风掠过般，将边上路过的不知谁家车驾掀翻在地。绾瑟喉头腥甜，竟一口鲜血喷在了寂遥衣裳上，溅得二人心头俱是一沉。
景华山终于遥遥在望！
却见山巅之上，一个男子红衣胜火，傲然而立，将这天地都夺去三分颜色。一群不知是仙是妖的家伙正齐齐对绾瑟的本相梧桐施着术法，意欲将其推倒。
寂遥飞掠而下，神色冰冷至极。他一手揽着虚弱的绾瑟，一手凝聚了浑厚的修为，出手如电！霎时，梧桐周围的众人被尽数击飞，重重摔落在地，有几个甚至直接陨灭当场。
红衣男子一拂袍摆，落在寂遥面前，看也不看身后东倒西歪的手下，一伸手使个术法将他们扶起。他扫了一眼绾瑟，似笑非笑道：“倒是个美人儿。”
寂遥掌中化出玄火，攻向那男子。那男子并不出手还击，只侧身一避，凌空而起，朗声笑道：“美人儿，我是临邪，咱们后会有期。”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幽冥无解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