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小姐》盈盈一脱

8、招兵

　　秦绛被蓉哥吓了一跳，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道：“你这丫头，平日里瞧着怪大方，怎么突然小气起来了。”蓉哥闷声把做了一半的香囊收好，方回道：“咱们花了那么多的钱，费了那么多的事，才得了这么一点儿，本就是留着自己用的，为什么要给别人。”

　　“她不是别人呀，她是我亲妹妹呀！”

　　“不。”蓉哥站起身来在房中转了两圈，说道：“她什么好东西没有，家里这些女孩子用的东西，从来都是先紧着给她，剩下的给咱们房里。她的好东西从没想着给姑娘分一点儿，凭什么我们有了好东西，就要给她？”

　　秦绛听了，低头思索一下，说道：“也不尽然啊，你还记得之前你说丢了金簪子的事吗？本是过节要带的，我又不敢管那些恶婆子要回来，又怕母亲责罚，慌张的时候，不是三妹妹拿她自己的簪子送我度过难关的吗？”

　　蓉哥稍微气顺了些，但是仍有些不满：“姑娘你是不知道，我们房里的人受了三姑娘房里下人的多少气。好多明明是我们的东西，每次都让她们抢走了。”

　　秦绛走过去，揽住蓉哥的肩膀，笑道：“蓉儿姐姐别气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我替你出头好不好？再说，绯儿是个小姑娘她自己什么都不懂得，就是不好也是她身边的下人不好。”说到这里秦绛凑到蓉哥耳边说道：“咱们不是说要整顿整个秦府吗？那些给你不快的，咱们的到时候都给她整走！”

　　蓉哥终于算是点了头，亲自又找来上好的螺钿盒子替秦绛分装出来两份，放在礼盒里差人给秦绯送去。秦绛看着蓉哥这一套做得得体，心里很是赞许，亲热地上来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好姐姐，有你替我做这些人情，我真是省不少心呢！”蓉哥翻了个白眼，抽了手回去继续做她的香囊，懒懒地说道：“我只盼我有那个福气能等到姑娘说的那个时候，在这个之前别先被姑娘气死了。”

　　秦绛看她手中的香囊已做的精致可爱了，凑上去看，见上面绣了一枝桃花的样子，笑道：“里面包的是玫瑰，外面倒绣的是桃花，真是好笑。”蓉哥也笑了，“听说顾大人很喜欢桃花，我这是想投他所好。只可惜了，现在不是初春，没有桃花来做香，我混了些桃木香气在里面。”秦绛从她手中拿过香囊细看，那香囊虽然是桃花的花样在上面，但是一应配色款式都与顾城深几次来时所穿的衣着搭配，并不显得女气，反添一丝秀色。

　　“好漂亮啊！让我也绣几针吧！”秦绛看着这香囊着实可爱，忍不住拿来接手想添几针，“这是蓉哥你设计的吗？”

　　“不是呢，是招儿，咱们缀锦楼手最巧的就是招儿了，谁也比不过她。只怕整个秦府都没有人能比得过她啦！”蓉哥嘻嘻笑着，把香囊递过去，秦绛鬼使神差从针线盒里挑了个银白色的线，用那白色来继续绣那半朵殷红的桃花花瓣。

　　她一边绣一边问道：“最近周姨娘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原来她那日说要试探周姨娘之后，蓉哥便替她出了一个买通周姨娘身边的丫鬟替自己做眼线的注意。秦绛本想着周姨娘的丫鬟不能为自己所用，蓉哥便解释了原因，原来周姨娘身边的丫鬟都是府里指派，又没有常年跟着她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忠心的丫头。秦绛试着拿了些钱让蓉哥去办，果然有丫头收了秦绛一些银两好处，乐得给秦绛当眼线，替她们每日察看周姨娘的日常。

　　起初她也只是普通的观察，谁知那丫头每天来回的话都是一样。周姨娘着实非常的老实本分，每天就是吃饭、女红、拜佛，偶尔站在院子里望一望天空，连花园都不去，也不过问自己在庄子里的儿子，仿佛太太这样处置她就在她看来就是最佳的照顾一般。这样观察了一段时间，秦绛都觉得有点儿无聊了，忍不住又让那丫鬟做点儿手脚。

　　“说来也真有趣，听那丫鬟说，咱们这个周姨娘，虽然闷的很，但是也精明的很呢。”蓉哥听问笑着回答道：“姑娘昨日不是让那丫头暗暗克扣一些周姨娘的用度吗？昨天周姨娘不声不响的，好像就是吃了这个闷亏，你猜今日怎么的？”

　　“怎样，她今天才反应过来吗？”

　　“今天周姨娘把院子里的几个丫鬟婆子都叫到一处，跟她们对账了。”蓉哥说着也有些钦佩，“这院子里收入多少，支出多少，用在各个事项上的支出，每个人手里出出进进用的银钱物什周姨娘连账本都没看，就都报得清清楚楚的了，就是少了块抹布她都知道。”蓉哥嘻嘻地笑着，“这还不是最奇的，周姨娘报的可不是这一个月的，一口气把一整年的账都报出来了。咱们这种人家，进进出出的杂项那么多，难为周姨娘都能记得。”

　　“她这样的记性和心思，每天过的木头人一样的生活，真是埋没了。”秦绛感慨自己绝对比不上周姨娘的本事，“我那日瞧着她就知道她是个不简单的。”

　　“可不是，说是个姨娘倒真有当太太的气度。”蓉哥学着那小丫鬟来给她学的样子，“我学她那日训话的样子：‘在秦府，太太绝没有苛责诸位；在我的院子里，我自问也对你们不薄。方才的账，我给大家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对不对你们自己心里也有数。平日里拿一星半点儿的我只当体恤大家不过问，但是这个月这样的拿，我可是不能容忍的。这样的事若真是容忍你们，一则是伤了太太的体面，二则坏了秦府的规矩，太太过两日就要回来，你们趁着还有时间最好偷偷的把东西还回去，咱们都有体面，若是太太回来了我为这维护太太英明的这份忠心，也是要把你们都告发了的，到那时候再后悔可就改不了了，我说的话就这么多了，大家都去歇着吧。’”

　　秦绛看她模仿周姨娘学得惟妙惟肖的样子，前仰后合，伏案笑道：“蓉哥啊蓉哥，你不该做我的丫头，你本是个演戏的天才！”蓉哥推她一下，嗔道：“小姐你快别笑了，我恼了！”秦绛方止了笑，说道：“这个周姨娘是个有本事的，你看她说话句句都是秦府、太太，正义凌然倒不像她自己要争什么似的。这样的人才，咱们可以用一用她。现在府里的事情我们也不会管，就交给她这种会管的人正好。”说话间手上的半朵桃花已然绣完，她咬断绣线，把香囊递给蓉哥让她看，颇为得意，“你看我绣的怎么样，是不是比先前进步了。”

　　“哎呀！”蓉哥接过来一看，竟是绣了一朵半红半白的桃花，叹道：“姑娘怎么换了线了，哪里有半红半白的桃花呀！”

　　“多好看呀，没准顾大人就是喜欢这样的呢！”秦绛看着蓉哥怨念的眼睛，笑道，“他要是不喜欢，你再给他做一个呗，多简单啊。”

　　自打这日谈话之后，蓉哥多次按着秦绛的吩咐去寻周姨娘，说了想请她帮忙处理府中事务，周姨娘十分推让。蓉哥百般求告，总不管用，那周姨娘就是滴水不进，无奈只得回来找秦绛，求她去劝那个周姨娘：“还是得姑娘出马，我也算是看清楚了，这个周姨娘着实谨慎，姑娘不压一下她是绝不肯搅和到府里的事务上的。”

　　秦绛觉得自己的嘴巴还不如蓉哥利索，可是自己若是真想达成秦府改换天地的目的，还真得要把这个硬骨头啃下来，就当是招兵买马了。秦绛特意穿得隆重一些，带着自己最信任的两个贴身侍女蓉哥和招儿气势汹汹的就去了周姨娘的院落。这是个很小的偏院，若是不刻意过来还真是很难路过，秦绛记忆中自己好像就没来过这里。她走到院外，打量这个小院，虽然不打但是打扫归置的格外整洁，可见周姨娘是个利落的人，越发坚定了把她拉出来一用的心思。

　　她还没走进去，周姨娘已知道她来了，忙迎接出来。“姑娘怎么过来了？病才刚好，这么大老远的，别累坏了自己。”

　　秦绛就礼貌地微笑，看着面前这个谦逊的女人。她们关系的确微妙，因为母亲的缘故，自然不可能和周姨娘亲近；但是周姨娘这个人做事实在太老实本分了，再加上那次听蓉哥讲她的身世，反而让秦绛觉得这人可怜。

　　周姨娘亲自给她端茶，虽然处处周到，可是却没有假意的亲热，倒让秦绛感觉更加舒服。“姨娘，我是专门来求你的。”秦绛也就不做那些假惺惺的客套话，有话直说：“具体是什么事，我让蓉哥来了多次了，想必姨娘应该是知道的。”

　　秦绛的话说完，周姨娘立刻起身退了两步给秦绛躬身行了一礼，说道：“不是奴婢不愿意答应二小姐，实在是因为奴婢没有这个本事。况且奴婢只是个姨娘，姨娘实际上也就是个下人，因为生了四公子，这才锦衣玉食的养着，实际登不上台面，哪里敢主持家中事务呢！”

　　“你不必在我面前称奴婢。”秦绛皱眉道，“你好歹是宝儿的娘，怎么这样轻贱自己，咱们家也没有这么严的规矩。”周姨娘这样的谨慎说实话已经让她感到有些懊恼了。

　　听秦绛这样说，周姨娘便不说话，秦绛只得继续说道：“姨娘那天和我一起去送的太太对不对，想必你也听见，太太那天说了，家中大小事务都由我主持，对不对？”周姨娘听了这话，顿了一点，然后点点头。

　　秦绛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既然周姨娘是个守规矩的，那更是应该听我的了。我如今看着这家里乱得不成样子，叫姨娘来帮我分担，姨娘是不是应该帮我呢？”周姨娘既然坚持自己只是个下人无法管理家中事务的理由，那她就用下人要为主人分忧来攻下她好了，即便不能做一个交心盟友，也先拉一个得力的打手来。

　　果然，周姨娘低头半刻，想必是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推辞了，终于施礼道：“是，奴婢全听二姑娘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