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踏月而来》沈谖

40、第四十章

　　加湿器发出微弱而规律的声音，花束散发淡淡清香，令人安神。

　　电视屏幕里还在放着《遇见你的夏天》，一整集里，陆嘉恒可能只出现短短几分钟，但秦茹还是看得有滋有味，丝毫不觉无趣。

　　期间，袁彩收到一条小南发来的微信，是一张网页截图，她瞄了一眼，上面大字标题“陆姓小鲜肉耍大牌，无故离组。”下面还跟着大段恶意揣测，以及网友评论。

　　截图下面是小南发的一段文字：你赶紧上网看看吧。

　　袁彩不用看也能猜测多半是对陆嘉恒不利的言论，她扫了陆嘉恒一眼，但什么也没说，一直到秦茹睡着，才向陆嘉恒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出去。

　　关好病房的门，陆嘉恒就拿出手机要打车，“我先送你去酒店，你要是忙的话，明天就回去吧。”刚才袁彩的手机响了好几下，他也听到了。

　　又走了一段，离病房远了一些，袁彩才回应他，“不是我，是你。”

　　“我？”陆嘉恒停下脚步，不解地看她。

　　袁彩抬眼看了他一会儿，似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开口道，“你明天回剧组吧。”

　　陆嘉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解释道，“我妈现在没人照顾，我想……”他突然明白过来，转了话锋，“他们要求我明天必须回去是吗？”

　　少年的话语透着了然，神情却带着矛盾与为难。人都知一朝成名，风光无限，却没人知道镁光灯背后的苦心经营与无奈。

　　袁彩点了点头，“我马上找个专业的护理来照顾你妈妈，你明天跟我回去，等拍完这部戏，给你一段时间假期，你回来陪陪你妈，好吗？”

　　陆嘉恒目视着前方，沉默了一会儿，才又看向袁彩点了点头，应了一个“好”字，嗓音显得异常低沉。

　　那一刻，袁彩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心酸，第一次闪现这样的念头，如果陆嘉恒不是从事这一行，那么他也许会成为一名程序员，工程师，工作非常忙碌，但是比现在自在很多，也不需要承受那些与事实不符的言论。他会永远是她在C大见到的那个目光清明，肆意潇洒的男孩。

　　袁彩推辞了好几遍，陆嘉恒还是坚持送她回了酒店，在车里，陆嘉恒用手机浏览了一会儿网页，很快刷到了关于自己的信息，无非说他“耍大牌”，“自我”，“无全局观”……

　　他快速地翻了几页，抬头的时候发现袁彩也偏头看着他的手机屏幕。便坦诚地问她，“这些，会很麻烦吗？”

　　“只要你回了剧组就不麻烦。”袁彩语气笃定从容，仿佛网页上这大段大段的评论根本不算事儿，还没有她指甲盖大。

　　她不就是这样吗？天塌下来也能当被子盖。陆嘉恒看向窗外，轻舒了口气，心情也明快了不少。

　　第二天，替秦茹安排好看护，袁彩让陆嘉恒出去，单独跟秦茹聊了几句，让她安心静养，自己会照顾好陆嘉恒的。

　　秦茹倒比她想象得豁达，她说，“陆嘉恒是个男孩子，让他照顾你才是，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像从来没有一个长辈像秦茹这般待她，萍水相逢却能有这样的缘分，那一刻袁彩觉得这两母子快把她的心融成一滩水了。

　　两人跟秦茹一起吃完早餐才离开，一路赶到剧组，恰好是晚饭时间，袁菜让小南给剧组工作人员定了晚餐，又带着陆嘉恒去跟导演说明情况。

　　在路上的时候，袁彩就跟陆嘉恒说，面对导演的时候照实说就成，谁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样的事情应当可以理解，但态度一定要谦逊。她再三叮嘱陆嘉恒，“道歉一定要道在点子上，不是因为回家看你妈妈而道歉，是为你在没有说明情况，没有征得同意的情况下离开的的鲁莽行为道歉，明白吗？”

　　陆嘉恒沉默着点了点头。

　　虽然陆嘉恒是单独去跟导演聊的，袁彩倒也不担心，这傻小子倔归倔，但点了头的事情就一定会努力办妥当。

　　陆嘉恒去找导演的时候，袁彩就拨了电话给公司的宣传，跟她探讨了一下发声明，解释网上负面新闻的事情。

　　快要讲完的时候，远远看到陆嘉恒从导演那边过来，看不出情绪。在他走近之前，袁彩最后说了两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她抬眼向陆嘉恒投去询问的目光，陆嘉恒就明了地冲她点了下头，“解决了，晚上就开始拍戏，现在得去化妆。”

　　袁彩松了口气，道，“你妈妈的事你不用太担心，实在不放心就抽空给她打电话，我有空了也能去看她。”

　　陆嘉恒应了一声，又道，“网上的事情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现在只管认真拍戏，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袁彩又替他拍了拍肩上蹭到的灰尘，道：“去吧。”

　　陆嘉恒却没有马上离开，站在那儿愣愣看着她。

　　“还有话？”

　　每次陆嘉恒这样看着她的时候，她总觉得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讲。但事实上，陆嘉恒只是说了个“没”字，便转身离开了。

　　陆嘉恒朝着化妆间的方向走去，右手不自觉地握了拳。面对袁彩，他总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话都嘴边又开不了口，总觉得对她，说再多感谢的，感性的话都显得轻巧又做作。

　　陆嘉恒的戏按照原计划拍摄，袁彩则以陆嘉恒的名义发了声明，说明了中途离组的原因，同时跟剧组沟通，让剧组官方转发了这则声明。

　　当然，网上依旧有很多质疑的声音，但这些都是无可避免的，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不可能永远风平浪静，安安稳稳。所以此刻陆嘉恒能做的只有调整心态，好好拍戏，用实力说话。

　　处理好陆嘉恒的事情，袁彩又去跟方佳琪确认了一下前几天试镜的情况。之前那部民国剧《小楼春深》，方佳琪的角色戏份虽然不多，但却让观众，让业内人士看到了她的光彩。这次她试的是一部小说改编的时装剧，剧中的女主角是个舞蹈表演者。而方佳琪小时候刚好学过好几年的舞蹈，有一定基础在，不论是身段体态还是年龄外貌都很符合。所以两人分析了一下，都觉得成功的概率是比较大的。

　　如果这次试镜成功，对方佳琪来说意义重大，毕竟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出演女主角，可以说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

　　那几天方佳琪在家里走路都是跳着走的，说是要习惯一下，方便到时候展示她曼妙的舞姿。

　　袁彩怕她飘起来，啃着苹果还不忘挖苦她一句，“这事儿还指不定怎么样，别高兴得太早。”

　　“呸呸呸，乌鸦嘴。”方佳琪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容不得别人来灭她的威风。

　　袁彩真正感受到她满心的喜悦，便把之前那件不太愉快地事情咽进了肚子里。其实早前，在她安排方佳琪试镜的时候，李颜也对这个角色很感兴趣，甚至提出让袁彩安排她试镜。

　　但李颜手头又确实有好几部接了待拍的戏，原本档期就很紧迫，而且从客观地角度来看，袁彩觉得，这个角色确实更加适合方佳琪，多方面考虑，她很诚恳又直接地劝李颜不要掺和到这部剧里来。

　　当时李颜没有再多说什么，但袁彩总觉得她似乎有些失望。原本还想跟她好好谈谈，但李颜正好接了个电话，有事情匆匆离开了，便没有谈成。

　　虽然李颜跟她相处的时间远不如方佳琪多，但袁彩一直对李颜抱有很大的好感，这种好感从第一次看见她在台上演戏时就产生了。并且一直觉得在她带的三个艺人中，李颜是最有天分的。她这一路走来，虽然也有些小磕小绊，但总得来说还是顺畅的，袁彩认为照这样走下去，假以时日，也许就是下一个佟茗郡，或者更在佟茗郡之上。

　　但李颜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

　　最后选角导演联系袁彩的时候，她理所当然地以为是方佳琪试镜成功了，没想到导演说有意向让李颜来演女主角。

　　袁彩当时都懵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向他确认了一遍，“您说的是李颜吗？”

　　那头导演却笑了，玩笑道，“是我年纪大口齿不清了吗？这几天来试镜的人不少，我还是觉得李颜最合适，数她演得最自然。”

　　袁彩这才反应过来，李颜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去试过镜了。虽然很意外，但她现在不能在外人面前拆李颜的台，不知道也要假装知道。只是试探着问了一句：“之前您说女主角必须有舞蹈功底，不知道李颜之后的拍摄会有困难吗？”

　　导演似乎早就想好了对策，“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会请专业的舞蹈老师对她进行短期的训练，还会找专业舞蹈演员来做替身。”

　　袁彩听他这样讲，便知事情多半是定了，便应了两声，又商讨了一些具体事宜才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