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踏月而来》沈谖

39、第三十九章

　　挂断电话，袁彩跟方佳琪打了声招呼就火速赶去了陆嘉恒所在的剧组。因为陆嘉恒的突然离场，剧组原先的进度安排全都乱了套，导演看到袁彩的时候就格外着急上火。

　　他原先坐在椅子上打电话，待袁彩走近后，就掐了电话站了起来，开口说了一个“你”字，口气有些冲，好像被气得语无伦次，顿了一顿才接道，“陆嘉恒想干什么？他以为他演了部热播剧，有了点名气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告诉他，早着呢。程洛这个角色能演的人海了去了，也不是非得指着他一个人。”

　　导演是真生气了，说这番话的时候也没有避讳剧组的工作人员和演员，一点面子都没有给陆嘉恒留。

　　好在袁彩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早习惯了，真要算起来，估摸脸能比城墙厚。她面色依旧，心平气和地对导演说，“导演，能借一步说话吗？”她不想把陆嘉恒的家事放在大庭广众下去讲。

　　导演刚才也就是撒撒气，没真想要为难她，这会儿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为了解决问题，还是跟袁彩往僻静的地方走了几步。

　　袁彩其实还不知道陆嘉恒的妈妈秦茹具体出了什么意外，但她向导演表达了一下陆嘉恒和妈妈相依为命的情况，实在是因为一时间太着急才没有把这件事情处理妥当。

　　这样的事情不需要太多的渲染，袁彩说得诚恳，导演也点头表示可以理解。但是拍戏的行程都是早先安排好的，进度不能耽误，耽误一天，不知道要浪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导演表示他也负责不起。所以具体怎么处理，是不是需要把男主角换掉，还得好好沟通商讨，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

　　毕竟是理亏的一方，袁彩点头表示明白，并且争取道，“我现在马上去找陆嘉恒，如果明天晚上之前让他回到剧组，可以按照原计划拍摄吗？”

　　导演考虑了一会儿，最终松口，“先让他回来再说吧。”

　　袁彩平静道了声谢就离开了剧组，去停车场的路上，分别给方佳琪的助理沈可和李颜的助理小夏交代了两句，又定了最近一班机票，什么都没有收拾，直接驱车去了机场。

　　下了飞机，她才跟陆嘉恒打了电话。陆嘉恒的声音透着些疲惫，他告诉袁彩秦茹摔了一跤，受了点伤，最严重的是右腿骨折，还在医院里。说完，又道了声歉，歉疚地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又让你为难了？”

　　听到这话，袁彩停了停脚步，又故作轻松地切了一声，“知道就好，你让我为难的时候还少吗？从来就没有让我省心过。”

　　那头陆嘉恒似乎也放松了许多，很认同地应了声“是啊。”

　　袁彩走出机场，挥手打了辆车，又问陆嘉恒：“你现在在哪家医院？”

　　陆嘉恒老实报完医院的名字后才觉得不对劲，“你问这干嘛？”

　　袁彩没回答，直接挂了电话，把陆嘉恒刚才报的医院名称传达给了司机。

　　夜幕早已降临，天上挂几颗疏淡的星，城市夜景倒是璀璨喧哗。这座城市，袁彩已经许久没有来过，道路楼房尽数翻新，陌生不已。在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沧海桑田其实不过就是几年间的事情。

　　从机场到医院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袁彩心里想着事，倒没觉得累。下了车，拿出手机想问问陆嘉恒具体的病房号，结果还没拨出去，刚好看到他从外面买了晚餐回来。

　　他依旧穿了件简单的白体恤，大热的天还是不得已戴了帽子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怕是只有袁彩才能认出他来。

　　看到袁彩，他也是怔了一怔，才道：“你怎么来了？”

　　袁彩没有提起跟导演的谈话，轻松平常地说，“来看看你妈，就是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

　　陆嘉恒上下扫了她一眼，浅笑道，“大概是认不出来了。”

　　袁彩反应特别快，作势一脚扫过去，“说我老了是不是？”

　　陆嘉恒往旁边一躲，站定后解释道，“变漂亮了，比以前更美了。”嘴甜得跟抹了蜜一样。

　　袁彩这才放弃跟他计较，抬脚往前走，又问道，“病房在几楼？”

　　“三楼。”陆嘉恒两步跨到她旁边，贴心地接过了她手上提的果篮。

　　秦茹住一间单人病房，腿上打了厚厚的石膏，电视开着，但她却闭着眼睛睡着了。睡得很浅，袁彩一推门，她就醒了。

　　仔细算来，秦茹也快五十岁了，鬓间出现了白发，眼角是掩不住的细纹，又因在病中，脸色难免憔悴。但即便这样，也遮不住她姣好的面容和温婉的气质。美人迟暮，也依旧是个美人啊。

　　因为刚睡醒，还有些迷糊，秦茹盯着袁彩看了好一阵，脸上才出现了笑意，已经明了，但还是问了一句，“是小彩吧？”

　　哪怕在她最叛逆，待人最锋利的时候，秦茹也总是能以善意待她，所以即便这么多年没见，她还是觉得特别熟悉和亲近，她跟从前一样喊了声“秦姐。”道，“这么多年，你还能认出我呀。”

　　秦茹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她坐，待她坐下后，才又说，“你跟以前也没多大变化，况且嘉恒总跟我提起你，想认不出来都难。”

　　袁彩闻言，看了眼正在把饭菜铺陈开来的陆嘉恒，他也看了她一眼，又很自然地收回了目光。

　　秦茹继续道，“我之前就觉得那个圈子太复杂，如果不是他说你是他的经纪人，我还真不放心。”

　　袁彩挺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看起来像是那么靠谱的人吗？”

　　陆嘉恒闻言摇了摇头，袁彩狠狠瞪了他一眼。秦茹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你不靠谱的话，我当年就走不出那场大火了，别人看不懂你，我还不知道吗？”

　　这样温柔的语气，这样善良的词句，说不动容都是假的，有秦茹这样的母亲，陆嘉恒身上的正直善良一点都不奇怪。

　　袁彩眉眼含笑：“被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脸皮才没那么薄。”陆嘉恒掺和了一句。

　　袁彩一听，本能地要伸出手，但一想小崽子妈妈还在场，不好随便欺负他，便强行收了手，假意整理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陆嘉恒看在眼里，便肆无忌惮地乐了起来。

　　袁彩拿他没办法，只能在秦茹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他一个白眼。但陆嘉恒一点都不介意，还是很慷慨地把自己的晚餐分给了她，专挑好吃的，他爱吃的放进她的饭盒里。

　　饭后，陆嘉恒又给秦茹和袁彩各削了一个苹果，炫耀了一下自己的刀工，跟他切菜的手法相当，动作十分耐看。

　　秦茹这边还缺一些生活用品，陆嘉恒削好苹果就去了楼下超市，病房里只剩秦茹和袁彩两人。

　　秦茹看了看墙上的钟，将电视调到了一个地方台，正在播的是陆嘉恒第一部参演的剧《遇见你的夏天》，她向袁彩解释，“看了好几遍了，还总是忍不住想看，他演的电视剧，哪个时间，在哪个台播出，我都清清楚楚的。”

　　虽然袁彩还没有体验过身为一个母亲的心情，但大致也可以理解，她问，“演得还不赖吧？”

　　秦茹点了点头，很客观地评价，“总算是在慢慢进步的。”

　　这时电视里刚好放到那一幕，蓝黑夜幕洒满星光，顾兮坐在院子的秋千上，闭着眼睛听歌，顾辰从后面出其不意地推了他一把。顾兮就佯装生气地骂他，顾辰还是一下一下地推着秋千，笑弯了眉眼。

　　不管是演顾辰，还是演萧钰，陆嘉恒的笑容都干净得动人。

　　看着屏幕上陆嘉恒的笑容，秦茹也忍不住笑了，她说，“从陆嘉恒出生起，我对他最大的期盼，就是希望他过得自在快活，我也不需要他成为什么了不起的人，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他喜欢做什么，就去从事什么样的工作。但是他从小就不善于表达，我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成为一名演员。”

　　袁彩半开玩笑地说，“他长成这个样子，这么高，这么帅，不做明星多可惜啊。”

　　秦茹轻笑：“你可别当着他得面夸他，他该骄傲了。”

　　袁彩笑笑没说话。

　　秦茹又看向电视屏幕，道，“其实他演过的角色里，这个顾辰最像他，可惜陆嘉恒没有一个像顾兮一样和他相互依靠的姐姐。”

　　袁彩听她语气略带伤感，便安慰了一句，“可是他有你啊。”

　　秦茹回过神来，拍了拍袁彩的手背，之前的伤感已经一扫而光，她说，“不过现在好了，有你在，他跟有个姐姐也没什么两样了。”

　　袁彩也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认真点了点头道，“我的荣幸。”

　　两人相视一笑，正好被买东西回来的陆嘉恒撞了个正着，疑惑问道，“在笑什么呢？”

　　袁彩反应快，看了眼电视，道：“笑你表演太幼稚。”

　　陆嘉恒啧了一声，“别教坏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