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踏月而来》沈谖

30、第三十章

　　灯光幽暗，犹如时光停滞，空气凝结，外界的一切感觉都渐渐远离，陆嘉恒甚至忘了要呼吸，只能听到自己不断放大加快的如雷般的心跳，分不清是梦是醒。

　　袁彩始料未及，趴在他身上愣了一下才支撑着沙发站起来，清了清嗓子，道，“抱歉，我绊了一跤，把你吵醒了。”

　　陆嘉恒回过神来，之前憋气太久，这会儿出了口长长的气，已然毫无睡意，从沙发上坐起来，本能地按了按自己心脏的位置。

　　袁彩则记起她起床的目的，伸手探了探陆嘉恒的额头，比刚才好多了，就是眼神看着有点木讷，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关心了一句，“没事吧，还有哪里不舒服？”

　　陆嘉恒抬了抬眼皮，一双眼睛直愣愣盯着她，带着点疑惑，又带着点迷茫。

　　袁彩等得不耐烦，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烧坏脑袋了？”

　　陆嘉恒的心跳逐渐平稳，但胸口闷闷的，说不出来的感觉，甚至有点烦躁，他拨开袁彩的手说，“我没事，你回去睡觉吧。”

　　“没事就好。”袁彩见他精神好转，不再逗留，转身回了房间。

　　陆嘉恒又在沙发上干坐了许久，那股异样的感觉依然没有消散，他看了眼房间的方向，门缝中的灯光突然暗了，她入睡了。

　　他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又去拿了瓶矿泉水，几口喝掉了大半瓶，但脑子里来来回回播放着刚才的画面，那熟悉的眉眼，那滚烫的心跳。

　　陆嘉恒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也不是个傻子，再怎么说这二十来年总不能白活。以前在学校里余倩倩逼他演的那些话本里也说了，喜欢一个人时，会面红心跳，心乱如麻。当时他还觉得这些写字的人就爱夸大，什么面红心跳，那不是高血压的症状吗？

　　而此刻，确认自己没有高血压的陆嘉恒有些不淡定了，他不是一直把袁彩当姐姐吗？为什么会这样？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有八年前的，也有现在的，扎着五彩辫子，肆意嚣张的袁彩，妆容成熟，行事果断的袁彩，一边凶狠狠骂他，一边还要照顾他的袁彩，那些杂乱的片段在他脑海里一一闪过，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就像半夜喝了一杯特浓的咖啡，一颗心脏无法平静。

　　第二天一早，陆嘉恒的烧退了，但依旧浑身无力，特别是看到袁彩从房间走出来的那一刻，心脏又不合时宜地快了两跳，他忙低下了头，避开了本该与她相交的视线。

　　袁彩边往外走，边理了理头发，她赶着回去陪方佳琪拍摄广告，不能留在这里了，不放心地问陆嘉恒，“你今天还有三场戏要拍，两场都需要吊威亚，吃得消吗？”

　　陆嘉恒还是没看她，闷闷地“嗯”了一声，“我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袁彩取下挂在衣架上的外套，搭在手臂上，转身叮嘱陆嘉恒，“我让小南给你带早餐了，你吃过以后记得把药吃了，拍戏的时候有问题就喊停，不要强撑，明白吗？”

　　陆嘉恒只是点头。

　　袁彩又看了他一眼，轻叹口气，道：“那我走了。”见陆嘉恒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想是生病过后脱了力，偏偏通告又安排得紧锣密鼓，喘口气的时间也没有，突然有点心疼。往他跟前走了两步，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算是安慰，这才往门口方向走去。

　　她换好了鞋子，开门要走，一直没有开口的陆嘉恒却出声叫住了他，大步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又不说话。

　　“有屁快放。”

　　陆嘉恒这才伸手帮她理了理没翻好的领子，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再来。”

　　袁彩看着他委屈那样，根本还是个孩子，轻笑了一下，眉眼中透着难得的温柔，应声道：“空了就来，空了就来行吧。”

　　陆嘉恒平静地“哦”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关上门后，袁彩才笑着摇了摇头，她好像从来都没对谁这么耐心过，这小崽子还真是让人受不了。

　　就像陆嘉恒说的，他喜欢萧峥这个角色，为这个角色，他一直在全力以赴，虽然没有实现演技上的巨大飞跃，但演戏的状态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尤其不骄不躁又肯吃苦，克服了很多条件上的困难。据林雪说，导演还当他们的面夸奖过陆嘉恒，说他长得白净净的娇气样，身上却有鼓子劲儿，一股子好像什么都能扛过去的劲儿。

　　但是什么都能扛过去的陆嘉恒却在拍摄与李颜的感情戏时遇到了困难，这位导演与之前陆嘉恒主演的《流星划过的夜空》的导演不一样，这位导演要求严格，尤其是对感情戏。他说感情戏一定要细腻，可以直白可以婉转，但不可以蜻蜓点水，一晃而过。

　　萧峥和唐央的戏份虽然不如男女主角多，但他们这一条感情线却并不比男女主角逊色。

　　唐央带着目的接近萧峥，却多次被萧峥出手相救，朝夕相处中，被萧峥的侠骨忠义打动，爱上萧峥，却又矛盾迟疑。而萧峥在感情上则跟木头桩子差不多，前期一直处于懵懂状态，把唐央气个半死，待搞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即便再一副冷相，也藏不住看唐央时那满眼的柔情似水。最后两人因立场不同，有各自需要坚守的阵营，维护的人，不得不反目相杀。

　　这条感情线如果诠释好，可以让人物形象变得非常立体和饱满，也是整部剧十分重要的一环。
　　但是陆嘉恒克服了他从没接触过的武打戏，却卡在了这段感情戏里，就像当初拍摄《遇见你的夏天》时，他被换角一部分原因就是找不到男二喜欢女主的那种感觉。

　　导演说陆嘉恒看李颜的眼神，就跟看同学，看朋友差不多，完全看不出男欢女爱来。几次拍摄皆不满意之后，导演打算把他们的戏往后延。

　　那天晚上，陆嘉恒回到下榻的酒店，就关起门来研究萧峥和唐央的台词，一遍一遍地揣摩其中的情感，但他其实不太清楚导演要的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什么样的眼神。

　　门铃响了，他本以为是小南，门一开，原来是李颜，她穿一条长到小腿的毛衣裙，及显身材。手里也拿着个剧本，见面就把剧本举起来晃了晃，道，“来找你对对戏。”

　　陆嘉恒本来就觉得歉疚，因为他的关系，才耽误了李颜的进度，所以李颜主动来找他对戏，他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两人就着沙发坐下。陆嘉恒穿着休闲的毛衣长裤，因为要带头套，头发理得很短，气质干净又清爽。

　　李颜没有翻开剧本，而是迟疑地问了一句，“嘉恒，冒昧问一下，你有谈过恋爱吗？”

　　陆嘉恒从剧本里抬起头来，简单利索地答了声“没有”。

　　李颜抿嘴浅笑，又说：“不应该啊，你这么帅，喜欢你的女孩应该很多吧。”

　　陆嘉恒想了一想，以前他的课桌里确实隔三差五地出现粉红信件，但他那会儿，心思一点没往哪方面瞟，所以基本不拆信封。他回答李颜，“没怎么注意过。”

　　李颜“哦”了一声，停了片刻又问，“那你有过喜欢的人吗？不是对亲人朋友的喜欢，是男生对女生的喜欢，是爱情。”

　　男生对女生的喜欢？爱情？

　　陆嘉恒那句“没有”已经出口一半，想到什么似的又收了回来，转而问李颜，“怎么样才算是喜欢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