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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21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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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还没亮,二太太便被老太太的人打包塞进了一两青灰色的马车。和闻喜雨之前去灵泉寺不同,二太太的行礼很简单,除了换洗的衣物,一律不让带上车。二太太原想带个婆子一同走,可老太太早就发过话了“又不是让她去白云庵享福的,一个下人都不许她带走!”
大太太拧不过老太太,哭丧着脸苦哈哈地上了马车,也顾不上跟儿子怄气了,临别的时候,直拽着于钧文的袖子不撒手,让旁边的婆子们看了好一场笑话。
昨天夜里,于钧文趁着二太太独个儿呆在房里,现在去劝劝她。可任凭他说得口干舌燥,二太太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最后还怄气地将于钧文赶了出去。于钧文气得一宿都没睡,可今儿早上看到自己母亲的样子,还是止不住的心酸。
不知老太太是嫌二太太丢人,还是顾及于钧文的面子,这大清早的事儿,事先连正学着管家的清姐儿都没告诉。闻喜雨还是等吃过了晌午饭才听丫头们说起的。
昨儿闻喜雨已经在老太太那儿见过于钧文了,很是出乎了她的意料,没想到二太太那样的人居然能养出这么一个谦谦有礼的儿子来,更贴心的是,于钧文为自己母亲奔走的同时,也没忘给兄弟姐妹们准备礼物,闻喜雨拿到的就是一块扇坠儿,并不是什么名贵的玉石,却胜在雕工精巧,很有心意。
闻喜雨在心里直摇头,于钧文实在不像是二太太的儿子,倒更像是于大老爷的儿子。
二太太被送走,温婉柔不得不消停了一阵,可她的心里一直在着急。她和于钧柏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他们之间偏偏没有任何联系的机会,更别说碰面了。
终于,在某一天,让她逮住了机会。
清姐儿最近一直被俗务烦的头昏脑涨的,好不容易向大太太请了天假想放松放松。闺阁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有什么娱乐活动,因此清姐儿便想不如再去闺学,听听女先生讲课,和姐妹们说说话。以前觉得很繁琐的闺学,如今在她看来都是一种享受了。
闻喜雨看见清姐儿很是惊喜:“表姐怎么来了,听姨母说你现在可是忙得团团转,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呢,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
清姐儿已经很久没和闻喜雨聊天了,顿时觉得很亲切:“妹妹可别笑话姐姐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母亲那儿求来的一天假,这不就过来看你了。”
清姐儿抱怨着管家的繁琐和不易,闻喜雨前辈子做过管理层,非常能理解她的感受。但是其他的却对于管家这件事非常向往,谁都希望将来能像大太太一样当家做主,在内宅里说一不二,可她们是庶女,哪敢奢求呢。
如姐儿羡慕道:“大姐姐才当家几天呢,整个人好像都焕然一新了,不晓得我什么时候才能学学管家理事呢。”
就连一向胆小木讷的静姐儿此刻也忍不住出声问道:“大姐姐再给我们讲讲管家的事情好不好?”
虽然自己作为嫡女,理应受到优待,可此刻面对庶妹,清姐儿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安慰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就是繁琐些。你们年纪还小,等到我这个年纪,母亲必定会有安排的,现在不必着急。”
话是这么说,可谁知道今年后是个什么情形呢,静姐儿和如姐儿有些泱泱地打住了话题。
温婉柔却突然福至心灵,管家肯定不只是管内院的俗务,外院的衣食住行必然也是要安排做主的,那如果自己能够插手外院的事务,岂不是离于钧柏更近了些吗?
温婉柔越想越觉得靠谱,更何况自己的年纪比清姐儿还要大一岁,正好接过了话茬:“表妹说得极是,这些俗务等我们到了年纪还是得学起来才好,才不至于以后……两眼一抹黑。”温婉柔把“当了太太”四个字悄悄省略了,但在座的女孩子都听懂了她的意思。
见清姐儿也跟着点了点头,温婉柔突然转成了自怜自艾的画风,语气伤感道:“你们都有母亲打算,我不晓得有多羡慕。以前在大伯家,连吃饱饭都是奢望,更别谈有人教我这个了,若是我娘还在就好了,我也不至于……”
温表姐每次说这些必是有所图的,闻喜雨打了个激灵,忙截了她的话:“表姐快别伤心了,你看老太太和姨母这么疼你,你再老是为过去的事伤心岂不是要让老太太和姨母寒心吗?”
这个闻喜雨一定是故意的!温婉柔气得差点没咬碎一口银牙,只好强笑道:“雨表妹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了,老太太和大太太对我的好我都深深记在心里呢。”可为了于家大少奶奶的位子,温婉柔不甘放弃,硬生生转回了话题:“可现在过得越是舒心安逸,我就越有些患得患失起来,表妹们别笑话我,实在是苦日子过怕了。我……我有个不情之请,表妹能不能跟大太太求求情,让我也跟着你打打下手呢?”
温婉柔的要求让人有些为难,清姐儿犹豫着该怎么拒绝,温婉柔立马又放低了姿态,轻声儿地求道:“或者就让我远远地躲在一旁看看就好了,我不为旁的,就是想多学学本事。我的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不学些本事,将来自己也立不起来,不仅辜负了老太太和大太太的一番好心,也是打她们的脸呢。就怕大太太嫌弃我太笨,请表妹为我说说情好吗?”
闻喜雨在一旁听得差点气笑了,这话说得太恶心了,难道老太太当初好心收留她还收留错了?不让她学着管家就是对不起她?
清姐儿听着也不太舒服,可之前温表姐没这么讨厌啊,何况大家都住在一块儿,撕破脸就难看了。此刻,清姐儿不知道该怎么不伤感情地拒绝温婉柔的“不情之请”。
看出清姐儿的为难,闻喜雨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表姐这话可就错了,我与表姐境遇相似,平日里老太太和姨母对我们的好那是没的说的,哪有会嫌弃我们,更别说怕我们丢她们的脸了。只是表姐恐怕没考虑到,老太太和姨母待我们再好,我们毕竟也是外姓人。管家也不不仅仅是听嬷嬷们汇报东西而已,里面涉及府内宗族祭祀、金银财帛、出入花销、人情往来等等很多东西,哪是我们能打听的呢。就是大太太偏爱我们,有心让我们去学,我们也不敢乱了规矩,说出去名声上可难听呢。”
清姐儿忍不住在心里给闻喜雨点了个赞,这时候自己也该唱个白脸了:“表姐应当也是没考虑到这一层,不打紧的,有表妹替我解释,我也省了许多口舌呢。”
温婉柔被她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挤兑得脸涨得通红,嗫嚅着道了歉:“是我思虑不周,表妹勿怪。”
这件事儿清姐儿肯定不会瞒着大太太的,很快老太太也从大太太口中得知了此事,两人都在心里给温婉柔又画了个叉,可面上该怎么样对她还是怎么样,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这个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十几天后,将将赶在中秋节前,于二老爷终于风尘仆仆到了家,自然免不了一番谢罪,末了他试探着问了句:“明儿便是中秋了,不知文哥儿他娘那边……”
老太太立刻接了话头:“放心,我已让人招呼过庵主,田氏那里也给她整桌素席,放心,亏不了她。”
老太太的态度很明显,于二老爷“哎哎”应了两声,不敢再提了。
中秋节晚宴,一家人在老太太的院子里聚了,于府人口简单,便老老小小坐了一桌,显得温馨些。
不知是不是于府历年的规矩,于钧柏起身背了首刘禹锡的《八月十五日夜玩月》。于钧柏声音不急不缓,抑扬顿挫的声调,念着韵味十足的诗句,众人都忍不住在心里赞了声“好”!接下来于钧书、于钧文各念了首诗词。轮到闻浩阳时,小家伙儿也煞有介事地背了一首李白的《静夜思》。童声稚语惹得在座的人都笑了,可闻喜雨却差点红了眼眶,月圆人不圆,思亲之痛让他一个小孩子如何承受呢?
气氛温馨地吃完了团圆饭,众人散后,闻喜雨将闻浩阳带回了自己的院子。就在那可桂树苗儿下支了张小桌子,仙草和玉竹摆上了茶果点心,正中间儿是一盘红豆馅儿的月饼。
闻浩阳慢吞吞吃完了一整块月饼,哽咽了声扑进了闻喜雨的怀里。
“阳哥儿不哭,爹和娘并没有走,他们都在天上看着咱们呢。”闻喜雨爱怜地抚摸着阳哥儿的小脑袋,安慰道:“咱们若是伤心,他们也会不好受的,只有我们自己越过越好,才能对得起爹娘。”
阳哥儿抬起头,眼睛在夜空中如夜明珠般澄澈:“那我还能再见到爹娘吗?”
看着他期盼的目光,闻喜雨目光坚定地点头:“会的。每个人老去后都会去那个地方,只是爹和娘比我们先去了一步而已。我们要让自己变得更好,否则等以后见到了爹娘,他们一定会不高兴的。”作为一个穿越者,闻喜雨是真的相信灵魂的存在,闻浩阳的爹娘一定还在牵挂着他,也许百年之后真的会有团聚的一天。
也许是闻喜雨的表情太过坚定不移,闻浩阳高兴了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阳哥儿会好好读书,将来考中状元,好好照顾姐姐,不让爹爹和娘失望。”
眼泪终是没有忍住,从闻喜雨的眼角匆匆滑落,她紧紧抱住闻浩阳,这一生她不奢求其他,只想拼尽所有守护好怀里的孩子,她的弟弟,她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