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庭深雨潇潇》阙寒

2、第2回

　　此刻，躺在床上的闻喜雨辗转难眠，她前世是因为车祸才穿越到这里，睁开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于永家的，后来脑袋昏昏沉沉的却总是浮现起这副身体的正主儿旧时的记忆，闻喜雨才渐渐明白这身体的原主为什么要丢下幼弟寻短见。唉，也难为她一个8岁的小丫头，先后丧父丧母，又被族亲欺凌，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了。所以当她看到哭成泪人一样的闻浩阳时，她便暗下决心，既然平白无故占了她的这副壳子，便要好好替这小丫头照顾好她唯一的弟弟。

　　于大夫人是自己嫡亲的姨母，从这一路上于家仆妇对自己姐弟俩的态度和于家的安排上来看，于大夫人应当是真心疼爱自己和闻浩阳的。而于老太太固然对两人有怜惜之情，但从刚刚的情形来看，她怕也有些监督和试探的意味。但闻喜雨对此并不担心。不出意外，魏、林两位嬷嬷应该就是自己和闻浩阳的教养嬷嬷了，和自己有着共同的利益，往后绝不会在于老太太那里上眼药。至于几位表哥、表妹……

　　闻喜雨细细思量着自己和闻浩阳在于府的处境，不由得想起了红楼梦，唉，做古代的女人难，做一个古代的孤儿更是难上加难，也不知道往后这寄居的日子会过得如何，闻喜雨想着想着，疲惫渐渐涌上来，不久便陷入了沉睡。

　　“姑娘，该起身了，大太太往咱们院子来了，怕是来接您用晚膳的。”魏嬷嬷恭谨地站在床边，轻轻喊醒了闻喜雨。

　　闻喜雨起身，由着魏嬷嬷服侍梳洗完毕后，于大太太才到了院子。闻喜雨暗自点头，这于老太太身边的嬷嬷果真不一般。

　　晚上的家宴也没遵照男女不同席的规矩，依旧是哥哥妹妹一处坐了，闻喜雨姐弟俩也第一次见到了于府的当家男主，礼部侍郎于大老爷。

　　于大老爷相貌上是个典型的封建大家长，看上去不苟言笑，只有在闻喜雨姐弟俩给他行礼时他微笑着安慰了几句，但看上去也颇为严肃。整个饭桌上鸦雀无声，于府的几个少爷小姐都拘谨了不少，看起来于府真是家教甚严啊。

　　晚膳后，于大老爷把几个男孩儿喊到书房，而于老太太体谅闻喜雨，简单叙了会儿话便让这些女孩子都各自回院子里休息。

　　本次上京前，闻喜雨在云州便将仆妇遣散了，只有闻喜雨身边的仙草和采芹这两个丫头是年幼时被卖进了闻府的，在云州并无亲戚，所以跟随闻喜雨姐弟进了京。而闻喜雨担心闻浩阳身边没有熟悉的丫头照顾会不妥当，于是便将身边的采芹给了闻浩阳做贴身丫头。

　　回了院子，魏嬷嬷请示过闻喜雨后便吩咐粗使的丫鬟婆子准备沐浴用品，待屋子里只有闻喜雨、仙草和自己三人后，魏嬷嬷才小声地禀告：“奴婢已差人留意了，等小少爷回了院子便来告诉姑娘。那林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人最是细心不过，柏少爷、书少爷小时候都是她带的，因此老太太才放心让他照顾小少爷，也请姑娘您放心。”

　　“瞧嬷嬷说的，老太太的安排我哪有不放心的。”闻喜雨脸上的笑容更亲切了些，说话间给仙草递了个眼色，仙草便从袖中掏出了个荷包，笑盈盈地塞到魏嬷嬷的手中。

　　魏嬷嬷自知有些失言，但她急于表忠心，也顾不得太多了。她本就不是于府的家生子，中年丧夫，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的，身边只有个在内院做洒扫的干女儿。如今她凭着在老太太跟前还有一丝脸面，日子倒也过得去，但万一老太太有一天……，到那时她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婆子还不是谁都能来踩一脚。所以这一次，当她知道老太太有意派个身边的婆子去照顾表小姐、少爷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她拿出了身上所有的积蓄，得了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李嬷嬷的一句话，这才能使被派到表小姐身边。只要凭着自己在于府里的人脉帮助表小姐站住了脚跟，得了她的信任，将来作为教养嬷嬷跟着表小姐嫁去夫家，谁还敢不高看自己一眼……

　　魏嬷嬷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就全靠着眼前这个小姑娘了，于是越发恭谨起来。当见到仙草递过来的荷包时，她下意识就想伸手推拒了，但手刚一碰到荷包时，那沉甸甸的触感倒让自己一惊！于是一个愣神间，荷包便被牢牢塞到了自己手里，这下子倒不好再退还回去了。

　　魏嬷嬷托着这出奇沉的荷包，不知闻喜雨是何意，收也不是，还也不是，只得老老实实先跪下磕头谢赏。

　　闻喜雨笑着扶起了魏嬷嬷，安慰道：“嬷嬷快请起，我初来乍到的，处处生疏得很，以后多少地方都得劳烦嬷嬷为我打点。就是我这兰芷院也得靠你管着，仙草还有以后新添的丫头们还得托你教导，咱来日方长的，你何必与我这么客气。”

　　听这话的意思，只要自己把事儿办漂亮了，表小姐就能让自己长长久久地留在她身边，这银子既是施恩，让自己放心大胆去办事儿，怕又是在对自己施威。魏嬷嬷想到此既舒了一口气，这正是自己所求的；又不变有些心惊，眼前的主子不过8岁，就已有这份心计，日后只怕有大造化。

　　魏嬷嬷当即表起忠心：“奴婢日后自当用心为主子办差，和仙草姑娘一起管好咱们的院子，不叫主子失望。”

　　闻喜雨满意地点点头，这魏嬷嬷倒是个明白人。

　　第二日卯时，闻喜雨便起身了。听魏嬷嬷说，于老太太一贯早起，一般辰时到辰时一刻，大太太和少爷小姐们便该去请安了。于是，闻喜雨便早早起了，想挑个中间的时间过去。

　　没成想辰时不到，便有婆子报说李嬷嬷来了。

　　“这李嬷嬷原就是老太太陪嫁的丫鬟，这些年最得老太太看重。”魏嬷嬷对闻喜雨提了个醒，便匆匆迎了出去。

　　不得不说，有了这魏嬷嬷真是省心很多。闻喜雨吩咐仙草赶紧去准备一份厚赏。

　　李嬷嬷进了屋，没等她行完礼，闻喜雨便亲亲热热地将她扶了起来，笑道：“嬷嬷怎么这么早来了，我正要去给老太太请安呢。”

　　李嬷嬷瞧着闻喜雨确实梳妆打扮齐整了，心道还好自己早来了一步，说道：“老太太心疼表姑娘和表少爷舟马劳顿，特命奴婢来给您带话儿，这请安就免了，您年纪小身子弱，早晨还是多睡会子，养好身体。表少爷那边，奴婢也差人去说了。”

　　“老太太这是心疼我和阳哥儿呢。不过我们还年轻，昨儿好好睡了一觉都歇过来了，倒不觉着累，我心里还巴不得多跟老太太说说话呢。”老太太虽是好意，但毕竟自己好阳哥儿是寄居，谨慎守礼总没有坏处，因此闻喜雨坚持要去请安。

　　客套来往了几回，李嬷嬷见闻喜雨主意已定，便告辞回去复命了。闻喜雨吩咐仙草送送李嬷嬷，仙草会意，笑盈盈地半扶着李嬷嬷出门，顺势将荷包悄悄塞了过去。

　　“嬷嬷你遣人去云松院说一声儿，我等阳哥儿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一会儿嬷嬷你陪我去寿安堂。”闻喜雨吩咐完魏嬷嬷，又转头看着仙草，吩咐道：“仙草，你将我的行礼归置归置，我的私物只能由你经手。咱们毕竟是客居，咱们的东西和府里的东西分别登记造册，省的日后生出些麻烦。阳哥儿那边，你一会儿去一趟，指点指点采芹，也按我说的办。”

　　闻喜雨见这两天仙草有些沉默，知道她心中怕有些失落，于是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郑重说了句：“等我请安回来，咱院子里怕是也要添人了。所以这事儿必得你亲自办了，我才能放心。”

　　听了闻喜雨所说，仙草眼睛亮了亮，重重应了声“是！”。

　　有了李嬷嬷那一插曲，闻喜雨本以为自己会是最晚到的，谁知待她和阳哥儿走到寿安堂院门口时，恰遇见姗姗而来的清姐儿。听魏嬷嬷说起过，清姐儿往常都是第一个来请安的，今儿必是特意等着自己和阳哥儿的。闻喜雨只觉心里暖暖的，遂拉上阳哥儿，与清姐儿相携着进了院子。

　　刚进门，便听到似是如姐儿的声音：“瞧，我就说吧，大姐儿今儿来得迟了，必是去接表弟、表妹去了。”

　　闻喜雨一行人行了礼后便在一旁坐了下来，清姐儿这才缓缓道：“尽胡说，我是在院里碰上表妹和表弟的。怎的妹妹早来了一步，便要笑话姐姐。”

　　“我……妹妹不是这个意思……”如姐儿哪想到随口一句话会被清姐儿噎了回来，忙支支吾吾解释了一句。于大太太朝这儿淡淡瞟过一眼，吓得如姐儿立刻噤声。

　　静姐儿一直垂着眼，不发一声地坐着，看到这儿才轻轻垂下头，嘴角抿出一丝笑意。

　　“好了好了，都莫要淘气。”于老太太打了个圆场，这才对着闻喜雨姐弟关切道：“昨晚睡得好不好，可住的惯，下人伺候得可还尽心？”

　　姐弟俩忙起身，闻喜雨答道：“多谢老太太关心，嬷嬷们极是妥帖，昨儿睡下后，一睁眼天都亮了，都不曾起夜过呢。”

　　“好，那就好。”于老太太摆摆手让他们坐了，沉吟了一会儿，又说道：“你们先好好休息两天，再让你们姨母带你们去灵泉寺给你们的父母立上牌位，做场法事，以后你们也好祭拜。我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就不陪你们去了，岚娘你细心操持，到了寺里也替老太太我尽份心。”

　　于大太太噙着眼泪，起身郑重应了。闻喜雨姐弟也磕头谢过了老太太，惹得众人又是一场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