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庭深雨潇潇》阙寒

16、第16回

　　大太太原本的打算是等临近中秋，二老爷回来时再将二太太的所作所为抖搂出来，因为老太太碍于名声必然不好下狠手整治她，只有她的夫君二老爷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处置。大太太很了解二老爷的为人，他虽然是庶子，可好在心思单纯，对于嫡母和长兄一向很敬重，届时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姑息二太太的，纵使不至于休妻，可也能让二太太好好长次教训。

　　计划很美好，可却被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打乱了：大太太竟然又怀孕了！

　　这于于府而言真是件天大的好事，老太太笑得都合不拢嘴了，就连一贯严肃、不苟言笑的于大老爷，据说知道这个消息时都高兴得打翻了茶碗，甚至这个工作狂还激动地向部里递了条子，请了一日休沐。

　　上一回生书哥儿已是八年前的事了，谁知道现在自己竟然老蚌怀珠了，看着自己夫君那兴奋劲儿，大太太心里美滋滋的，可面对下面几个孩子时，却忍不住有点羞赧。好在几个孩子都未经人事，脸上只有高兴激动的样子，倒让大太太的尴尬缓解了一些。

　　“太太如今能再有孕是天大的喜事，只是就怕二房那边要借机生事了。”于永家的欢喜之余总有些担忧。

　　大太太轻轻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仿佛感受到了里面正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孕育，她听了于永家的说的话，只轻轻笑了声：“我原想着过几天再处置她，可眼下却等不得了。这几天，她怕是会借着我怀孕、身子不便的由头来抢夺管家权，哼，如今清姐儿可长大了，她想也是白想！”

　　一想到已亭亭玉立的清姐儿，于永家的深以为然：“还是太太考虑深远，大小姐眼看着要及笄了，正是该历练历练。”

　　后一日晨安过后，小姐们都去了闺学，大太太和二太太却都默契地留了下来，看着二太太一大早就透着精光的眼神，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却面上不显，仍安安稳稳地端坐在上首，端了碗茶，慢慢呷了一口。

　　果然，二太太沉不住气，轻咳一声，开始了她的表演：“我刚回府里，这院子里处处都不爽利，多亏了大嫂为我忙前忙后的，弟妹我先谢过大嫂了。”二太太起身施了一礼，突然话锋一转：“原本劳动大嫂，我心里就很过意不去了。尤其现在大嫂还怀着身孕，正该是到了我给大嫂出力的时候了，何况我回来之前老爷就交代过要让我在家事上多多帮衬大嫂，所以日后这些管家的累活儿就交给我好了，大嫂你就只管歇着安心养胎吧。”

　　二太太一股脑儿说完，却发现老太太和大太太两人每一个搭茬的，心里有些不悦，仍忍着气道：“若是过些日子等老爷回来发现大嫂怀着孕还要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而我却干坐在家里吃白饭，怕是要怪罪我的。大嫂为何如此犹豫，大不了等大嫂顺利生产后，我再将这管家权交出去，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虽然二太太平日里为人相当不靠谱，可这番话说得着实漂亮，很难让人拒绝。只是这管家权交给了二太太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卖卖，大太太心里早有对策，不慌不忙道：“怕是要辜负弟妹的这番美意了，昨儿我已禀了老太太，以后便让清姐儿帮助我协理家事，我只需从旁提点着就好，费不了什么事，弟妹尽可放心歇着，若是二弟回来怪罪你，我来替你说话。”

　　老太太年事已高，大嫂身怀有孕，这管家的美差自然就该轮到自己了，二太太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事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凭什么绕过自己让一个小辈来管家，凭什么好事全让大房占去了！二太太脸色难看起来，说话也难听：“大嫂也太偏心自己闺女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会管个什么家，没得到处添乱，还是交给我才让人放心！”

　　大太太仿佛毫不在意般，面上仍如春风般和煦：“我现在还没显怀，身子还不重，可以将清姐儿带在身边教导，等我身子重了，清姐儿也经些事儿了，又有于永家的从旁辅佐，也能独当一面了。”说完想到些什么似的：“哦对了，我会特意提点清姐儿，二房那边的吃穿用度一应都得是最好的，绝不会漏了你的什么，二弟妹尽管放心。”话里话外暗指二太太是怕自己的份例糟了克扣，才一直在胡搅蛮缠。

　　二太太直接被气得鼻歪：“陆晴岚，你少假惺惺的，你那点心思能瞒得过谁！仗着自己相公是嫡出的，就真把这府里上上下下都当成你的囊中之物了？！可别忘了我们老爷虽是庶出，那也是于家正经的子孙，是老太爷的亲儿子，你霸占管家权二十年了，怎么着今儿也该轮到我们二房了！”

　　“闭嘴！”老太太一掌拍在茶案上，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可当听到她说的混账话时仍旧怒不可遏，尤其是二太太话里话外竟然把自己的亲儿子大老爷也给骂进去，老太太怎么也不能忍下这口气：“早知今日，就不该放任老二娶了你这个混账，自打你进门，就上蹿下跳把府里搅得乌烟瘴气，什么嫡出庶出的，不就是怪我老太婆子偏心么？可你扪心自问，你们二房的吃穿用度哪一点比大房差了？老二的差事难道不是他大哥朝里朝外豁出脸去给他求来的？哼，就连老二的婚事，我当年早就为他相看了一位名门淑女，若不是他为了求你老子的什么治水秘术，才不告而娶了你这个市井泼妇，你以为就凭你能进的了我于家的门？！就凭你，作妾都不配，还不快滚，否则休怪我让老二休了你！”

　　和于府格格不入的出身是二太太这辈子最大的痛，她最恨别人那这个说事，可老太太却在大太阳底下狠狠撕下了这块伤疤，二太太心里恨！虽然她只是小户出身，可至少做了十几年的二太太，见识也有了点。她深知，想于府这样的人家，休妻可是件丑事，更何况若是老太太敢休了自己这个庶子媳妇，那么苛待庶子、为母不慈这样的谣言就能让她在京里抬起头来，更可况自己可是为于家生了儿子的人，腰板硬着呢！

　　二太太胆子大了些，不敢直面顶撞嫡母，便哭哭啼啼地话里带刺：“我知道我出身比不得大嫂，母亲一直看不起我，可我们老爷也是于家的子孙呐，虽不是您的血脉，可也不能由着人这么糟践。我就是拼着被休了，也要替我们老爷争这口气，您要休就休了我吧，大哥还是礼部的官儿呢，大不了我就上礼部说理去！”

　　这……这不讲理的泼妇，老太太被她的偷换概念、胡搅蛮缠气了个仰倒，大太太刚进跑过去扶着老太太，拍着她的胸口给她顺气儿。

　　看着二太太透着得意的眼神，大太太心里冷哼了一声，吩咐了个丫鬟：“去把大夫请来给老太太号个平安脉，再派个小子去礼部找老爷，就说老太太身子不是，请他回来看看。”看着小丫头急急走了出去，大太太才转过脸，继续关切着老太太的身体，一眼都没理堂下站着的二太太。

　　刚刚听大太太说邀请大老爷回来，二太太这才觉得心虚害怕，可这时也由不得她退缩了，大不了把刚刚的话再跟大老爷说一遍，量他也不敢逼着自己的弟弟休妻！想到此，犹如吃了颗定心丸，二太太不敢再说设么话刺激老太太，可今天既然闹出来了，就必须将管家权争到手。这几年，她在观塘县那个小地方当了几年的家，捞来的银子比她嫁进来十多年攒的都要多，这要是当了整个于府的家，那得有多少白花花的银子……

　　不多久，黄大夫和大老爷相继到了。黄大夫是给老太太请平安脉请惯了的，这次一模老太太的脉，眉头就皱了起来，思量了片刻说道：“老太太是急怒攻心，吃几剂清心降火的药便可。只是，老夫少不得要多句嘴，虽然老太太身体一向康健，可毕竟上了年纪，最需要静心调养，像今天这种急怒的情况还是不要再有了。”大户人家多阴私，黄大夫不好深谈，只能好心提点两句，末了开了副方子，细细说了注意事项。

　　大老爷真诚的道了谢，亲自送了黄大夫离去，等回来时才沉下脸问大太太：“这是怎么回事？我早上出门时还好好地，母亲为何会急怒攻心？”

　　见丈夫责问自己，大太太冷静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大太太只是简单地叙述，并未添油加醋半句，可大老爷越听脸色越黑，对着二太太怒斥道：“混账！为人妻、为人媳，你就是这样尽孝道的吗？在观塘县，你就是这样侍奉夫君、教导子女的吗？”

　　于大老爷本就威严，此刻看起来更让人不敢直视，可事到如今已没有退路了，二太太强忍着惧怕，言辞狡赖道：“好，这后宅之事连大哥也要搅进来管一管，你们才是嫡亲的血脉，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媳，如今我夫君儿女都不在身边，我认栽了，可有本事你便杀了我，否则我被你们于家休了，我也要去告状，我倒要问问你们礼部的尚书大人，可有着做大哥的糟践弟媳妇的道理！”

　　“你……信口雌黄，简直是无理取闹！”于大老爷是正人君子，可没想到居然有女人这么胡搅蛮缠，还拿自己的名节来诬陷别人，简直是厚颜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