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疯子的男配夫郎》风颂

8、夜雨

　　常言道‘春雨贵如油’沈崇欣此生身为农家子，对下雨天却是没有什么特殊感情，但是下雨的时候会打雷。

　　被夜里的雷声惊醒，沈崇欣搓了搓自己被冻得冰冷僵硬的手臂，动作迟缓的从地上爬起来。

　　盖在身上的衣物随着沈崇欣的动作滑落在地，沈崇欣有些奇怪的低头，发现这是李家夫郎裁给她家夫郎的衣服。

　　所以是夫郎给她盖的？

　　沈崇欣笑得龇牙咧嘴，却注意着没有弄出一丝动静。

　　但她很快就察觉了自家夫郎的异常。

　　是害怕打雷吗？沈崇欣借着闪电划过窗口时的光亮，小心的观察着赵宸轩的情况。

　　她小的时候也害怕打雷，但她后来发现打雷只是一种自然现象，没什么可怕的，人心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尤其是那种读过书，上过学的，他们要是黑了心肝，把你卖了还能让你对他们感激涕零。

　　她家夫郎也是读过书的。

　　这样的念头在沈崇欣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闪电划过夜空的刺目冷光下，赵宸轩蜷缩在床榻上，不知是冷是惧的颤抖着。沈崇欣试探性的伸手，心疼的拍了拍夫郎的背。

　　“妻主！”赵宸轩一把抓住了沈崇欣的手臂。

　　沈崇欣一僵。

　　“妻主…别走……”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惊惧，赵宸轩紧紧抓着沈崇欣，语气中满是哀求。

　　很难说他叫的妻主是谁，赵宸轩此时的神志并不清醒。在这个冰冷的雨夜，他好似又回到了那间阴冷狭小的牢房，眼前的沈崇欣也渐渐与记忆中那个枯瘦妇人重合。

　　在那间阴冷潮湿，鼠蚁横生的牢房，在每个他不敢也无法入眠的夜晚，是那个疯疯癫癫的妇人，为他检查过每一根秸草，赶走每一只想要靠近‘床榻’的小动物。

　　明明…只要听那些人的话，将疼痛和屈辱加注在他身上，就不会再遭到责打，也不会再同他一起忍饥挨饿……

　　不，忍饥挨饿的只有那疯妇一人而已，那个傻子，总是将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他。所以……

　　为什么会害死她呢？

　　“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他以为只要他对沈崇欣不假辞色，那些人会放过她的，所以直到最后他都没有给过沈崇欣一个笑脸。

　　“求你别丢下我。”暗哑的嗓音跟雨声混在一起，听得人心都要疼碎了。沈崇欣有些烦躁的无措。

　　“别丢下我……”赵宸轩缩成一团喃喃道。

　　他从来知道沈崇欣对他的纵容，但他害怕这是经过十余年的沉淀方才酿造出的美酒，他无法想象若是连沈崇欣也不要他了，他又该如何自处。

　　紧紧抓住沈崇欣的手臂，不知何时清醒过来的赵宸轩低垂着头，不敢去看沈崇欣的神色，生怕自己会在沈崇欣脸上看到嫌恶。

　　窗外的雷声似是在耳边炸响，赵宸轩感觉自己被搂进了一个温暖而又柔软的怀抱。清冽的味道环绕在他周围，似是流水，也似竹香。

　　“不会丢下你的。”沈崇欣抿了抿唇，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一样承诺道：“我会对你好的，我保证。”

　　言语的重量有时轻于鸿毛，有时却重于泰山，就是这样一句简单的保证，却成功的安抚了赵宸轩惶恐不安的心。

　　他知道沈崇欣从来说到做到。

　　把自己缩进沈崇欣怀里，贪婪的从她身上汲取温度，赵宸轩听着沈崇欣的心跳声，慢慢平静了下来。

　　不会唱摇篮曲，也不会说好听的话，沈崇欣沉默的抱着怀中的夫郎，耐心的帮他顺着后背。直到赵宸轩再次沉沉睡去，也没有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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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睁眼时天光已然大亮，阳光透过泛黄的窗纸照进来，为目之所及的一切披上了一层浅金色的暖光。

　　赵宸轩靠在沈崇欣怀里，想到自己昨夜里闹得那一出，悄悄的红了脸。

　　他分明不是那样爱哭的性子，还要沈崇欣夜里起来安慰他……

　　斜倚在侧，沈崇欣正靠在床架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是真的关心夫郎，沈崇欣睡着了都没有放开抱着夫郎的手，长而卷翘的睫毛在阳光下显出淡淡的金棕，看得赵宸轩心中微动。

　　难得起了童心，赵宸轩伸手撩了撩沈崇欣纤长的睫毛。

　　“别闹。”抓住撩闲的小爪子，沈崇欣睡眼朦胧的嘟囔。

　　赵宸轩这才发觉沈崇欣竟然还是双眼皮。不过是美是丑又能怎样呢？命都欠下了，他欠沈崇欣的早就还不清了。

　　“你，生气了？”见沈崇欣被吵醒后一直定定的看着他，赵宸轩半开玩笑道。

　　“嗯。”沈崇欣皱眉看着被自己抓住的小爪子，脸色微沉。

　　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应，赵宸轩一噎，他怎么就忘了沈崇欣不是正常人呢？是他活该，赵宸轩主动把手心摊开给沈崇欣：“请妻主惩罚。”

　　世家惩罚男儿多是罚跪抄书，百姓家则是争吵动手，这世道对男儿总是苛刻些的。

　　修长的手指白皙漂亮，她穿越前都没有一双这样的手，也更显得上面的伤痕碍眼，青青紫紫惨不忍睹。

　　沈崇欣下意识的放轻力道生怕自己弄疼了夫郎，也更显得面上冷凝，像是真的生气了。

　　赵宸轩有些慌，他不怕打，却怕沈崇欣生气。

　　“不疼了。”不等赵宸轩开口，沈崇欣先一步心疼的拢住赵宸轩的手。

　　“嗯？”一时间没能跟上沈崇欣的思路，赵宸轩看着自己被沈崇欣小心捧住的手微微一愣。

　　“我会给你报仇的。”沈崇欣低头吻了吻赵宸轩的手指。

　　“我没事。”不想沈崇欣为他惹上徐家，赵宸轩抽了抽手违心道。

　　怎么可能没事？那个噩梦一样的夜晚，是他彻底跌入泥沼的开始。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但直到重新回到这个时候，他才发觉对于这一切他其实从未曾释怀。

　　便是以后经历过更多的不堪，那个恶梦一样的夜晚也像烙印一样印在他的心底，成为了他此生最恐惧的梦魇。

　　沈崇欣伸手戳了戳赵宸轩紧皱的眉，唤他回神。

　　自从遇见赵宸轩，他的身上就一直笼罩着一层忧郁的气质，美则美矣，沈崇欣却不喜欢。

　　她希望自家夫郎能开心一些，见赵宸轩看过来，沈崇欣冲夫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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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宸轩的神情柔和下来。

　　何其有幸，在跌入谷底的时候，能遇到一个人伸手拉住他。既已重生，又何必沉溺于过去，此生他不会再辜负这个人了。

　　不算困难的，赵宸轩说服了自己。

　　千里之外，穿着短打的女子却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

　　她担心弟弟！

　　赵家获罪，母亲身死，父亲殉情，赵家女子徒三千里，男儿充作官奴发卖。她的弟弟，她自小娇养，半点儿苦都没吃过的弟弟又被卖去了哪里？

　　文冀会出面庇护她的弟弟吗？

　　对此，赵宸佑心里是一点儿底都没有。感情上她想相信友人，但理智告诉她，皇家之人不可信。

　　可若三皇女真的没有出面庇护她弟弟……一路上见多了貌美的男儿被糟蹋，就连她若非在发现了苗头之后干脆利落的划伤了自己的脸，都不一定能够幸免。

　　那她的弟弟，比她还多了三分艳色的弟弟，又会遭遇什么呢？

　　这几日她就连做梦，梦到的都是弟弟受苦的样子。赵宸佑赤红着眼睛坐在军帐里，想起了日前在营中看到的那个军侍。

　　她认识他，他是三年前获罪的宋大人家的嫡次子，尚在京中时，每次看到她，他都会红着脸躲到姐姐身后，像只可爱的小兔子。

　　可那日，看到他满脸麻木的被人用马鞭呼喝着从军士们的大通铺上赶下来，赵宸佑不可抑制的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宸轩会不会…会不会……

　　不，不会的。

　　赵宸佑颤抖着抱紧了怀里的刀。她就算是爬也要从这里爬出去，她一定会找到弟弟的。

　　到时候，所有欺负过她弟弟的人，一个都别想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缩在角落里的宋谐先若有所觉的抬眸，匆匆扫过双目赤红、满脸狰狞的赵宸佑，又很快移开，生怕吸引了她的注意。

　　他不知道赵宸佑为什么要庇护他，又能护他多久，但他珍惜每一点儿能够喘息的时间。

　　宋家已经没人了，若是他也死了，那他家的冤情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了，宋家也永远都等不到沉冤昭雪的那天了。

　　他不能死，再苦再难也要活下去。

　　找到赵宸佑帐子里的军士扫了一眼缩起来的宋谐先，又看了看坐在帐中满身戾气的煞星，耸耸肩识趣的离开。

　　军中又不止宋谐先一个军侍，她们没必要为了个军侍惹上这个煞星。

　　“谢谢。”

　　宋谐先的声音哑的厉害，与她记忆中半点不同。三年未见，那个习惯躲在姐姐身后的腼腆少年似乎已经消失不见了。

　　赵宸佑没有回头，看着手里的刀刃眼中闪过一抹不明情绪，半晌才开口道：

　　“我只是希望有人也能对我弟弟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