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奥利啾

8、第八章

　　20.
　　夏溪有些摸不清季远这一见钟情是对谁而言的。
　　是对他吗？还是王薇薇？
　　季远今天给他带了蛋糕，昨天亲了他的额头，虽然只是个晚安吻，但是正常情况下一个男人应该不会对同性做出这种举动的吧？
　　可是他又有什么值得季远喜欢的呢？
　　他既没有钱，也不如季远长得好，甚至还带着个小拖油瓶——虽然他心甘情愿。
　　王薇薇其实性格挺好的，愿意和他一个带着小拖油瓶的男人相亲，餐桌上也一直是她在主动找话题。像今天这样尴尬的情境下，也好涵养的没有生气。
　　仔细想想，他们还挺般配的。
　　他突然有点儿后悔让季远送她回去。

　　沉默的时间太长，季远又轻轻喊了他一声:“夏溪？”
　　“嗯。”他答应了一声，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今天不早了，你先休息吧。”季远说，“别下来了，我怕你再跌一跤。”
　　“昨天是意外……”
　　“你看着我。”季远说。
　　夏溪飘忽的视线重新落到他身上，季远站在楼下仰着头看着他，慢慢说道:“晚安。”
　　语气很温柔。
　　夏溪心里微微一动，没来得及思索，话已经脱口而出:“其实……”
　　手机里传来忙碌的嘟嘟声。
　　季远把电话挂了。
　　夏溪怔怔的把手机放下来，季远似乎上车前朝他挥了挥手，又似乎没有。
　　车子很快就拐了个弯，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接下来的三天季远都没出现。
　　也没有电话。
　　王薇薇也没再找过他，虽然那天吃饭的时候要了他的联系方式。
　　夏溪边修剪花枝，边无意识的叹了口气。
　　也说不上难过，就是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
　　他承认他对季远有些好感，他第一次见到季远就觉得似曾相识。何况好看的皮囊人人都喜欢，而且季远还对他挺……温柔的？
　　不过也许是错觉也没准。
　　他和以前的同学差不多都断了联系，这么多年也一直是一个人把夏越从个还吃奶的小娃娃拉扯大，和同龄人的交流仅限于和曾经的同事以及开花店之后的客户。所以他对自己的直觉其实没什么把握。
　　活到这把年纪居然没什么朋友。夏溪心里又叹了口气。

　　夏越的妈妈应该算是他的朋友。
　　那会儿他家的房子已经卖了，一直都是自己在外面一边打工一边租房子住。他换过不少地方，有一回租的房子隔壁就是夏越他妈妈住着。
　　那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孤身一人住在租房里，遇到他还会朝他微笑。
　　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公用的，有时候在厨房遇到，女人会给他几个煮好的鸡蛋。有时候是汤。
　　“你和我弟弟差不多大年纪。”女人对他说。
　　后来夏溪就管她叫姐，也会顺手帮她干些活儿。实在吃不起饭交不起房租的时候，女人收留了他很长一段时间。
　　起先夏溪没看出她怀了孩子，五个月的时候肚子比较明显了他才意识到。后来就是快到预产期的时候，羊水突然破了，夏溪半夜把她送去了医院，再之后就是分娩，难产。
　　后来他带走了女人的孩子。
　　从始至终女人都没有告诉过他自己叫什么名字，所以夏越随了他的姓。

　　季远开车过来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
　　他妈妈前几天住院，其实只是点小毛病，但他爸打电话叫他回去的语气仿佛他晚上一时半会就见不到他妈最后一面了。
　　吓得他连个屁都没放就连夜买机票飞回去了。
　　回去之后直奔医院，他妈面色红润的坐在病床上吃苹果，他爸一脸紧张的在旁边伺候着。
　　……就知道爱妻狂魔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松了一口气后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夏溪见不到他会不会主动联系他，但是一连三天，手机都安静如鸡的躺在他兜里。
　　在家呆了三天又飞回来，连公司都没去就忍不住先来了夏溪这儿。
　　21.
　　往常他来的时候夏越总是第一个扑上来和他打招呼的，今天却不在。
　　花店的门开着，他下车的时候有个年轻的男人从店里走出来，左手抱着一束花，右手举着手机，满面笑容的在打电话。
　　看起来幸福极了。
　　自己和夏溪打电话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吗？
　　季远抬起手摸了摸脸，嘴角勾了勾，抬腿走了进去。
　　花店朝外的那面墙是玻璃的，方便光线透进来。即使满屋的植物也不会觉得阴暗。
　　夏溪站在他的专用柜台后边，微微低着头，脖颈拉伸出的弧度漂亮而脆弱。
　　他看着手里的一小捧满天星，半天都没动。
　　像是在发呆。连他进门的动静都没发觉。

　　季远走过去，敲了敲柜台:“请给我包99朵玫瑰。”
　　“请问是要红玫瑰吗？”夏溪抬起头，脸上的笑容迅速僵住了。
　　季远低着头专注的看着他，嘴角带着一点柔和的笑意。
　　很英俊，也很好看。
　　“告白的话，什么颜色的比较好？”季远问。
　　视线还是落在他身上。
　　夏溪回过神来，抿了抿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僵硬:“一般都是送红色的，对方特别喜欢白色的话白色也可以。”
　　“你觉得呢？红色好还是白色好？”季远问。
　　夏溪说:“红色。”
　　王薇薇喜欢白玫瑰，他知道的。只是在脱口而出的瞬间，他又不由自主的改了口。
　　也许他就是故意的。故意不想让王薇薇高兴。
　　意识到这点，夏溪忽然有些羞愧。
　　“那就红色吧。”季远说。
　　“要么……还是白色吧？”夏溪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挺多女孩子都喜欢白色。”
　　季远静静的看了他半天，忽然问:“那你呢？”
　　“啊。”夏溪愣了愣。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玫瑰？”季远看着他，又问了一遍。

　　这个问题从来没有人问过他。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没有朋友，没有人和他聊这些话题。也没有人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没有人问，因此他也没有考虑过答案。
　　以至于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说:“红色吧。”
　　说完才想起这个问题已经过去了好长一段时间，也许季远已经不想要答案了也说不定。
　　“我也是。”季远笑了笑，“那还是要红色吧。”
　　夏溪看着他的笑容，忽然有点想哭。
　　“我去拿花，你等一下。”夏溪吸了口气，把鼻音盖下去。
　　夏溪把保鲜柜里的玫瑰拿出来，粗略的挑了一大把，没来得及数。
　　他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次，才关上柜子，抱着花出去了。

　　数花的时候季远也搭了把手。
　　夏溪把开得好的挑出来，季远就在旁边给他报数。
　　其实他自己心里有数，就是不想打断他。
　　数着数着，季远问:“你能教我怎么扎花吗？我想自己亲手来。”
　　夏溪默默的点了点头。
　　季远的手笨得让人怀疑人生，简直不像和他本人同一个生产批次出来的配件。玫瑰太多，只能先九朵九朵缠在一起，再把小束合成大束。
　　他连最简单的第一步都做不好，九朵花都缠得七歪八扭的。
　　“花头要保持平行。”夏溪耐心很好的指点他，“不然一会儿合成一大束，上面凹下去就不好看了。”
　　季远无奈:“我一系带子花就乱动。”
　　“我扶着花，你把带子系好。”夏溪把一小束玫瑰拢整齐，小心的掐着上部和尾部，让季远拿缠花的带子在中间绕上几圈，再系好活结。
　　“别系太紧，一会儿还要调整。”夏溪说。
　　“这样可以吗？”季远给他看。
　　“差不多。”夏溪说。
　　九十九朵花被拆成了十个小组，还有九朵零散的夏溪打算拿来补空隙。
　　“剩下的我来吧？”夏溪说，“这么一大把不熟练的话花束会很难打。”
　　季远点点头:“谢谢。”
　　夏溪垂着头打花束，边打边用包装带系起分散的小束玫瑰。他的手指很灵巧，在杂乱的枝叶中穿梭，轻轻巧巧的把它们捆在了一起。
　　剩下的九朵花被他分散的插在了这一大束花中间，然后就是稍微调整位置，把花拢成整齐的一大束，再修剪参差不齐的花杆，最后再用包装纸包起来。

　　“谢什么。”夏溪低着头给包装好的花束系上丝带，声音放得很轻，“这是我的工作。”
　　季远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回答几分钟前的问题。
　　“不是谢你替我包花。”季远笑了笑，“是谢谢你愿意陪我浪费时间。”
　　夏溪的手抖了抖，蝴蝶结系歪了。他又扯开重新系了一次。
　　“好啦。”夏溪把花交到季远手里，“祝你成功。”
　　他试图挤出一个笑容，但是好像不太成功。
　　季远看着他的眼睛，眼神有点儿温柔:“借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