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奥利啾

5、第五章

　　12.
　　夏溪站在原地等季远。
　　那天天气很好，季远过来的时候夏溪正弯着腰和一只窝在花坛边晒太阳的猫咪对视，周身被阳光度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边，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从侧面看上去，特别温暖，也特别温柔。
　　季远的心跳久违的漏了半拍。
　　他情不自禁的放慢了脚步。三五米的距离，他走了半分钟。
　　“喵喵？”夏溪像是在和猫咪对话，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温柔含糊，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猫咪仰着头看着眼前的人类，似乎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发出猫咪的叫声。
　　对视了一会儿，那只猫注意到了走过来的季远，卷起尾巴，飞快的溜走了。
　　夏溪的视线追随着那只猫，直到它消失在花坛的转角，才直起身来。
　　转身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毫不掩饰的失落。

　　“你喜欢猫？”季远看着被他吓了一跳的夏溪。
　　夏溪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一下头，说:“嗯，从小就很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觉得看起来很温暖。”
　　“你看起来也是。”季远说。
　　夏溪诧异的看向他，和他对视一眼又很快的移开了视线，季远注意到他耳尖有些发红。
　　这是个好现象，他想。
　　“其实我性格挺无趣的。”夏溪唇角微微弯了弯，“学生时代就不合群。”
　　“怎么会。”这句话没来得及过脑，完全只是下意识的反驳，“你以前很可爱。”
　　说完就后悔了。要是夏溪追问他为什么这样说，他要怎么回答？
　　夏溪只是微笑了一下:“谢谢。”

　　季远把车开出来，夏溪上了车，系上安全带之后就安静的坐在一边。
　　季远开了车载音乐，第一首跳出来的就是《Yesterday once more》。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类风格，但是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夏溪很喜欢这首歌。他跟着听，也就习惯了。后来即使分开了，他也没有把这些习惯改掉。
　　“你也喜欢这首歌么？”夏溪听了一会儿，主动开口道。
　　“喜欢。”季远把播放模式调到单曲循环，意有所指的说:“一开始不喜欢，后来喜欢的人喜欢，就喜欢上了。”
　　夏溪果然忍不住好奇道:“那后来呢？”
　　“后来分手了。”季远意味不明的扫了他一眼。
　　夏溪的脸上带着真心实意的遗憾:“抱歉。”
　　“你呢？”季远扯开话题，“为什么喜欢这首歌？”
　　夏溪浅浅的微笑了一下:“其实我只是喜欢歌名。”
　　“歌名？”
　　“嗯，yesterday once more。”
　　他念起英文来语调有种奇异的温柔，眼神也柔和了几分:“如果可以回到昨天，有一个重来的机会，你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季远猛的踩了一脚刹车。
　　13.
　　“怎么了？”夏溪疑惑。
　　他的神情不似作伪，季远心下稍定，又想起夏溪以前是从来不会说谎的。不像他。
　　车窗开着，后面的司机从边上绕过去的时候还开窗骂了他几句，听得清清楚楚。
　　季远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道:“刚刚好像看到一只猫从边上窜过去，吓了一跳。”
　　夏溪闻言有些紧张，探头往路边看了看，这才松了口气:“没有猫。”
　　“大概是我眼花了。”季远重新发动车子，笑着问:“想吃点什么？”
　　“我都可以。”夏溪低头给孙婆婆打电话，那头半天没接。他抬起眼瞧了瞧季远，忽然笑了:“小越要是知道你请我吃饭不带他，肯定又要闹脾气。”
　　“欸。”季远笑了笑，“那我们去接他一起。”
　　“不用不用，这太麻烦你了。”夏溪没料到自己随口一提对方也会较真，赶紧拒绝，“回头我给他带点吃的就行。”
　　“不麻烦。”季远说着已经拐了个弯，往花店的方向开，“你的话，对我来说都不麻烦。”
　　夏溪半晌没接话，过了半天才闷闷的开口:“我们以前是朋友吗？”
　　“是。”季远说，“很好的朋友。”
　　“对不起。”夏溪说。
　　季远:“？”
　　“我把你忘了。”他低着头，表情有点难过，“我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季远伸手拍了拍他的头，“我们还可以重新认识。”

　　夏溪下车去接夏越，季远点了根烟，靠着车窗打电话预约吃饭的地儿。
　　电话打完夏溪还没出来，他把烟灰抖到窗外，侧着头看了看黑魆魆的花店。
　　刚才他差点忍不住吻他。
　　他已经不再是十六七岁懵懵懂懂的年纪，他清楚的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他想要夏溪。无论他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孩子，有没有爱过其他人。
　　他想要夏溪回到他身边。
　　他觉得有点可笑，时隔十年，忽然意识到当初只是随便玩玩，随时可以甩掉后来也确实被他甩掉的包袱，竟然是他这么多年里唯一一次动心。
　　被他自己亲手扼杀的感情，竟然是他唯一一段感情。
　　如果他当时没有说谎，现在他们又会是什么样？
　　季远把烟摁到烟灰缸里，第一次觉得香烟这么呛人。呛得他眼睛又酸又疼。

　　“季叔叔！”夏越欢天喜地的蹦哒着上车，“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的！”
　　季远差点又被呛住，这孩子到底是随了谁？
　　“夏越，不许胡说八道。”夏溪拉开车门坐上来，训孩子:“你再这样，季叔叔以后就不会见你了。”
　　只是配上他那种过分年轻的脸，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季远轻轻勾了勾嘴角。
　　夏越装模作样的坐好，信誓旦旦的说:“我最乖了，我保证。”
　　夏溪无奈的朝他一笑，季远笑着说:“没关系，小越这样挺可爱的。”
　　夏越吃牛排吃得很开心，还嚷嚷着要喝红酒。夏溪只让他喝了一小杯，结果喝完没多久就迷迷糊糊开始犯困，最后还是季远把他抱上车的。
　　喝了酒有些热，季远脱了外套开车，夏溪的脸红彤彤的，靠着车窗，安安静静的不说话。
　　开到花店门口季远才发现他也睡着了。阖着眼，浓黑的睫毛像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方投下浅浅的阴影。
　　季远本来是想叫醒他，靠过去之后又望着他的脸有些出神，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他唇上还带着红酒的甜香。
　　14.
　　夏溪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
　　车子停在路边，暗淡的路灯在座椅上投下一小片光亮，其余的地方都浸在模糊的黑暗里。
　　“季远？”
　　“你醒了。”季远转过身来，一点火光在黑暗里闪烁了一下，然后熄灭了。
　　“要是再过十分钟，我就只能粗鲁一点把你推醒了。”季远的声音带笑，“咔啦”一声轻响，车内灯亮了起来。
　　夏溪微微眯起眼睛，从黑暗转入光亮总是需要一小段时间来适应的。
　　季远侧着身正注视着他，手里的烟准确无误的按在烟灰缸里，唇角微微向上勾着，眼睛里有很多他看不懂的东西在漾动着。
　　近似温柔。
　　夏溪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几点了？”
　　开口才发现嗓音微微有些沙哑。
　　“还没到十点。”季远笑了笑，起身开了车门，“我帮你抱小越进去。”
　　“啊……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的。”夏溪手忙脚乱的去解安全带，下车的时候脑袋晕了晕，踉跄了一下才扶着车站稳。
　　“看来你酒量不太好。”季远已经把夏越抱了出来。他个子高，身材也看得出来是常常锻炼的，抱着个四岁的孩子，看起来轻松极了。
　　夏溪没再多言，他自觉的把车门关上，又在季远的指点下从他兜里掏出车钥匙锁了车，这才去开家门。

　　店里的植物摆放得很拥挤，白天还不觉得太难走，晚上没开灯的时候简直是寸步难行。
　　这房子也设计得很奇怪，灯的开关不在门口，反而在里头靠近柜台的地方。
　　“我先去开灯。”夏溪推开门，回头对季远笑了笑:“你在门口等我一下，里头路不太好走。”
　　季远点点头。
　　夏溪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线往里走，植物绿色的枝叶层层叠叠的挤在一起，他小心的避开垂在地板上的叶片，落脚在花盆间的缝隙里。
　　头还有点晕，如果还要抱着小越的话，大概会更困难吧。
　　酒量确实很糟糕啊。之前在夜店的时候，稍微喝点酒他就晕乎乎的分不清南北，后来是江先生给了他一笔钱，他才得以从那个地方脱身。
　　只是片刻走神，脚下就踩到了一片滑腻的东西。身体往后一仰，夏溪下意识的去抓桌子。

　　季远抱着夏越站在门口，起先还能借着路灯的光看到夏溪的身影，后来就只能看到他手里亮着的手机屏幕了。
　　那点光越来越远，他不由自主的紧了紧手上的力道。
　　“唔……”怀里的夏越被他这么一折腾，有些转醒的迹象，迷糊着往他怀里蹭了蹭，小声的喊了声:“爸爸。”
　　季远莫名其妙多了个儿子，心里有点儿啼笑皆非，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屋内就哐当几声，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
　　他抬头一看，手机的亮光已经没了，顿时就急了:“夏溪？！”
　　“……我没事。”那边很快传来了夏溪的声音，还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夏越被他这一声大吼惊了个彻底，小手抓着他的衣襟睁大了眼睛，问道:“季叔叔，我爸爸呢？”
　　季远干脆把他放下来，叮嘱道:“小越，你在门口等一下，我进去开灯。”
　　夏越点头，季远把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功能点出来，照着路往里走。
　　短短几米距离，中间却挡着无数的花花草草，季远心里烦躁，恨不得把这些东西全搬出去扔掉。

　　灯光晃过去，夏溪还坐在原地没站起来，季远蹲下身往他脸上照了照，问道:“还好吗？”
　　夏溪遮了遮眼睛，说:“我没事。”
　　季远看他表情还算镇定，心里松了一口气，伸手去扶他站起来，夏溪抓着他的手，刚刚稍微使了点劲，就倒吸一口凉气。
　　季远哪里还能看不出来，就差没把有事写在脸上了，还在嘴硬。
　　“都站不起来了还说没事！”季远把手机塞到他手里，命令道:“拿好！”
　　夏溪握着手机，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季远打横抱了起来。
　　成熟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季远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水味，烟草味，混合着红酒的香味，闻起来很特别。他的外套扔在车上没拿，薄薄一件衬衫根本挡不住温热的体温，夏溪的脸唰的红了。
　　“……我真的没事……就是……就是脚踝扭了一下。”夏溪面红耳赤，下意识的挣扎了起来，“我自己能走的……”
　　“别乱动。”季远根本不管他在说什么，“再动我就亲你了。”
　　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