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奥利啾

15、第十四章

　　33.
　　鉴于上次挤公交的痛苦经历，这次夏溪老老实实的选择了打车。
　　风景飞快的从窗外掠过，出租车司机没事做和他搭话:“给女朋友的？”
　　“不是。”夏溪笑着说，“顾客订的花，只是帮忙送一下。”
　　“哦哦哦。”司机大叔从后视镜打量了一下他怀里的花，“扎得挺好看的。”
　　“谢谢。”夏溪弯着眼睛笑了笑。
　　不知道季远有没有空出来吃个饭，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准备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想了想又觉得还是送完花再问好了。
　　万一一会儿耽搁了呢……他不想让季远等太久。
　　收花的女孩子爽快的签了单子，抱着花朝夏溪笑了笑，长相秀丽，笑容也很甜美:“谢谢您。上回麻烦了您也一直没来得及说声谢谢，今天又麻烦了您一次。”
　　“不用客气。”夏溪收回单子，回她一个温柔的笑容:“祝您恋爱顺利。”
　　两人站在大厅里寒暄了两句才分开，夏溪一出公司大门就给季远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夏溪正要开口，那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您好，请问您找谁？”
　　夏溪怔了怔，说:“我找季远。”
　　“季先生正在开会，您有什么急事的话我可以代为转达。”对方礼貌道。
　　夏溪没好意思说自己只是找季远吃个饭，敷衍了两句没事之后主动挂了电话。
　　他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就近找个地方吃完饭再回去。

　　市中心这一块比起他开店的地方热闹得多，即使是大中午也人来人往，夏溪沿着人行道边走边低头用手机搜索附近的餐馆。
　　没走两步他就听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文件已经发下去了，这两天我会催一下进度。”
　　然后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嗯。”
　　夏溪条件反射般抬起头，五步开外的地方，迎面走来的人身形高大，眉眼如同记忆里一般英挺而凌厉。
　　夏溪张了张口，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对方已经和他擦肩而过。
　　跟在他身后的秘书还在尽职尽责的汇报工作，眼神都没往边上分一个，显然也没有看到他。
　　他们越走越远，仿佛和他分隔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夏溪在这一瞬间忽然不受控制的想到了季远。
　　如果季远和他不是曾经的同学，如果季远那天没有来买花，那么他们也会像这样，擦肩而过然后渐行渐远吧？
　　毕竟，他们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不是看不到他和季远之间巨大的差距，也不是不明白也许他终其一生都跨越不了这段鸿沟，而季远总有一天会像他突然的出现一样突然从他生命中消失，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也比任何人都害怕这一刻的降临。
　　只是比起杞人忧天，他更想努力看看。
　　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不战而败这个词。
　　夏溪转瞬间便做出了决定。
　　他转身朝江先生离开的方向追过去，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中挡在了他们身前，喘着气露出一个微笑:“江先生您好，我叫夏溪。”
　　“可能您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您曾经帮助过我。”
　　“我想请您吃顿饭，可以吗？”
　　在他忐忑的视线中，江先生摆摆手，拦住了要上前秘书。
　　“我记得你。”江先生注视着他，慢慢露出一个笑容，颔首道:“可以。”

　　直到在柔软的餐椅上坐下，夏溪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等餐的时间夏溪偷偷用余光打量坐在对面的江先生，寻思着怎么开口。江先生看起来比八年前老了，但仍然风度翩翩，十分英俊，坐下时背脊挺得笔直，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江先生察觉到他的视线，温和道:“你和我弟弟差不多大年纪。”
　　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夏溪不由得弯了弯唇角，斟词酌句道:“江先生……”
　　一顿饭吃下来，两人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江先生看着严厉，说话却很体贴，夏溪执意要把当初他给的钱还回来，他也没再拒绝。
　　聊到近况，江先生随口道:“成家了吗？”
　　这个问题来得有些突兀，夏溪下意识的抬眼望过去。江先生轻轻抿了口茶，神态自若的和他对视。
　　刚卸下一个包袱，夏溪连带着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暗道自己想太多，连忙道:“已经有小孩了。”
　　江先生斟茶的手一顿，像是很吃惊似的，面上带上了几丝诧异，眼神也有几分晦暗不明，沉吟道:“嗯？”
　　“已经快五岁了。”夏溪说起夏越便忍不住多提了几句，“虽然调皮了点儿，不过还算是个好孩子。”
　　江先生看着他提起孩子时温柔的神情，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又有些释然，道:“这样也很好。”
　　34.
　　两人正说着话，夏溪衣袋里的手机嗡的震动起来。他原想摁掉，又瞥见屏幕上闪过季远的名字，一时间便有些犹豫。
　　江先生善解人意道:“有事的话就接吧，我没关系。”
　　夏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起身到僻静角落里接通电话，小声的“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季远带笑的声音:“今天怎么突然有空给我电话？”
　　平日里夏溪在工作时间一般都不会打扰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季远闲下来了给他发信息，然后两个人聊上几句。
　　夏溪也跟着微笑起来:“本来想和你吃个饭。”
　　季远问道:“你过来了？”
　　夏溪诚实道:“嗯，有个单子是这边的，正好……有点想你。”
　　季远心尖微微一麻，像是被一片柔软的羽毛轻柔的扫过，连眉眼都柔和了几分:“我也很想你，你在哪儿，我现在过来找你。”
　　夏溪回头看了眼还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喝茶的江先生，犹豫道:“刚刚碰巧遇到一个……长辈，正请他吃饭，会不会不太好……”
　　季远轻笑一声，说:“你的长辈自然也是我的长辈，地址给我，乖。”
　　夏溪面上微热，轻声说了地址，待季远挂了电话，又在原地站了两分钟，等脸上温度褪下去方转身回了座位。

　　江先生抬眼温和的看了看他，道:“你爱人？”
　　夏溪一怔，江先生垂眸看向手中瓷白的茶杯，轻轻晃了晃，面上带着几分笑意:“你看起来很高兴。”
　　夏溪回过神来，有点儿不好意思:“嗯……是……挺高兴的。”
　　不知怎的，他心里忽然为这个称呼生出了一点隐秘的喜悦，又忍不住弯了弯眼睛，道:“他说想过来一起吃个饭，您介意么？”
　　江先生温和道:“不介意，我也很好奇。”
　　说着，他便吩咐秘书去加一副碗筷，再多点几个菜。
　　夏溪道:“好奇？”
　　江先生忽然笑了笑，有些促狭的说:“即使活到我这把年纪，也还是有好奇心的。”
　　“您还很年轻。”夏溪说，“和八年前我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一样年轻。”
　　江先生只是微笑，半晌后问道:“依你看来我年纪多大？”
　　夏溪摇了摇头，说:“我说不准。”
　　江先生觉得有趣，又问:“为什么？”
　　“八年前我觉得您三十多不到四十。”夏溪说，“现在还是觉得您看起来像是四十来岁，但是……”
　　他迟疑了一下，江先生疑问道:“但是？”
　　“但是眼神和说话语气像个老头子。”夏溪小声道。
　　江先生大笑起来，表情十分愉悦，再说话时声音里仍带着笑意:“我八年前就四十二啦，现在都知天命了。”
　　夏溪有些吃惊，江先生笑着看他:“我三十来岁的时候，也有个朋友说我看着年轻，眼神倒是像五六十的人了。”
　　夏溪也忍不住笑了:“看来这不是我的错觉。”

　　季远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夏溪。这仿佛是某种奇妙的感应，让他在芸芸众生中能够一眼就认出他来。
　　夏溪坐在离门口十多米远的位置，侧身对着门口，穿着一件看上去质地非常柔软的浅色衬衣，袖口挽到手肘的位置，背脊挺得笔直，领口中露出的脖颈白皙纤细，看起来像个学生，干净而柔软。
　　季远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在门口顿了顿，打发了上前引路的服务生，缓步向他走去。
　　离他还有三四步远的时候，夏溪忽然像感觉到了什么，微微偏了偏头，视线一下子就和他撞到了了一起。
　　季远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睛亮了起来，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藏都藏不住，衬得他的双眼像是某种亮晶晶的糖果，明亮又甜蜜。
　　每次见到他，都觉得自己连灵魂都柔软了起来。
　　季远忍不住朝他笑了笑，走过去亲昵的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转向这张餐桌上的另一个人，礼貌的微笑:“你好，我是季远。”
　　后来的很多次，他都在想，如果那天他开会的时间更长一些，或是想见到夏溪的欲望没有那么强烈，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他那时候，是真心的喜欢眼前这个人，真心想要弥补他，想要对他更好一点。
　　可这世上毕竟没有如果。

　　那个男人定定的看了他许久，一言不发，眼神复杂难明。
　　连夏溪都感觉到不对劲了，轻声道:“这是江先生。”
　　江先生这才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道:“你好。”
　　季远哪里受过这种怠慢，但夏溪既然说是长辈，他也不能不给面子，于是略一点头，拉开椅子坐到了夏溪身边。
　　交谈的欲望是完全没有了。
　　正好服务员上了菜，几人便动手吃饭，直接跳过了寒暄的情节。
　　吃完饭季远去结账，夏溪把江先生送到门口，他透过玻璃往外看，江先生表情严肃的和夏溪说了些什么，夏溪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江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季远付完钱出来，夏溪不好意思道:“回头我把钱给你。”
　　季远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不经意道:“江先生是你亲戚？看着不太像。”
　　“不是。”夏溪没有察觉到他在套话，实话实说道:“八年前他帮了我很大的忙，我一直想当面谢谢他，但是没有机会。今天碰巧遇上，就请他吃了个饭。”
　　季远眼眸微微一沉，心里忽然产生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他开车把夏溪送回花店，下车前温柔的和他耳鬓厮磨了一番，目送夏溪进门后便发动了车子，拐过街角拨通了秘书的电话，声音冷酷的命令道:“去查查夏溪这几年的经历，还有江先生。”
　　“名字不知道，姓江，不能确定是哪个江，八年前和夏溪接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