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质清闺》一日壹生

48、第四十八章

　　府医站出来，对着宋楠和宋远清行了礼，接过药碗，细细的嗅了一下，又拿小勺子舀了一口品尝了一会，然后开口说道：“回老爷小姐，这里面多是些红花、麝香、南星、水蛭之类的东西。”
　　宋楠听了，目光震惊，这是一碗堕胎药！那就是说白姨娘有孕了！自夏夏出生也有六七年了，宋府也是许久没有这样的好消息传出了。那边的宋远清目光掠过宋楠，看向于姨娘。她坐在她对面，冷静自持，似乎胸有成竹，毫不害怕的样子。于姨娘过于冷静了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一般，宋远清皱了皱眉，食指忍不住轻轻的敲着把手，思考着这件事情。
　　“于氏，你好大的胆子！”宋楠手指指着于姨娘，一脸暴躁，哪里有刚进来时候的柔情呢？
　　于姨娘扑通一声跪下，泪水就这么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青石的地板上，“楠哥哥，我跟了你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这一番刚中带柔柔中带刚的控诉让宋楠顿了顿，他悄悄撇了眼坐在旁边垂着头的白姨娘，一时之间，想的竟是如何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既让白姨娘消气，又让于姨娘不失体面。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于姨娘开口说道：“妾身今晚前来，是因为听说了白姨娘腹中胎儿并不是老爷的，而是白姨娘和她的表哥的。妾身本想悄悄的处理了，也不必让老爷为此操心，丢了老爷的脸面，谁知道大小姐这般不依不饶！妾身实在冤枉！”
　　原来如此！原来一切都是准备好了的，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于姨娘要的根本不是堕了白姨娘腹中胎儿，而是要她被宋楠斥责，白姨娘被宋楠厌弃。怪不得夏夏可以这般轻松的来找她救命，怪不得两人的丫鬟可以僵持到直至她来，怪不得于姨娘这么冷静。这一出好戏，若是没了她怎么也唱不起来。
　　退一万步讲，若是夏夏没有来找她，于姨娘便可以悄悄的处理了白姨娘，就算白姨娘是清白的，那于姨娘也是为了宋楠考虑。这进可攻退可守的招数她也着实是佩服得很。
　　宋远清思考清楚了，开口说道：“既然于姨娘这般说了，那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于姨娘。不知于姨娘可否为我解惑一二？”
　　于姨娘伴随着啜泣声点头，低声说道：“既然是大小姐想问，妾身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实在是好奇，这么大的事，祖母不知道，父亲不知道。怎么偏偏就于姨娘知道了呢？”宋远清眨着眼睛看向于姨娘，一双月眸里满是好奇。
　　宋远清话问的简单，不仅牵扯出了宋老太太也扯出了宋楠。这么大的事，怎么宋家其他人都不知道，就于姨娘一个姨娘知道呢？于姨娘在府里是否过于的耳聪目明了呢？一时之间，宋楠看向哭的梨花带雨的于姨娘的眼神变了变。
　　不愧是宋远清，一句话便能让宋楠看向她的眼神变得不同，于姨娘在心里暗暗的想，面上却还是一副委屈的样子，“大小姐折煞妾身了，是前几日白姨娘身边的小柳来寻妾身，道出了白姨娘这桩丑事。”
　　宋远清听了，大概就知道来龙去脉了。基本上就是白姨娘身边的人不干净，才会发生今日的局面。现在也有两个选择摆在她面前，一个是及时止损，划清她和白姨娘的关系，另一个就是帮着白姨娘摆脱这个污名，用白姨娘腹中的孩子牵制于姨娘。毕竟，白姨娘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宋楠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认为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
　　她看向跪在地上，低头拭泪的于姨娘，心里冷笑两声，于姨娘这副样子自己看的真的很不爽呢。
　　“既然这样，那就叫小柳上来，总不能空口无凭的便能枉人清白，父亲您说对吗？”宋远清依旧是温声说道。
　　于姨娘余光瞥向宋远清，却见宋远清正直直的看向她，一点也不做掩饰的看向她。于姨娘心下一惊，明明这件事自己胸有成竹，为什么宋远清这么看向自己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安？
　　小柳被人押着上了厅堂，“奴婢小柳，拜见老爷小姐姨娘。”
　　宋远清扫了眼她，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背叛之人，无论白姨娘到底有没有红杏出墙，可小柳身为白姨娘的贴身丫鬟，背叛了自己的主子确实是令人不齿。
　　她面上依旧是笑盈盈的，温声细语的对着小柳说：“你便是白姨娘的贴身丫鬟，小柳？”
　　小柳本来以为自己面对的会是严苛的责问甚至责打，没想到却是宋远清这般温柔的问话，想来府里都说大小姐温柔可亲可不是传闻。
　　小柳点点头，答道：“回答小姐话，奴婢正是。”
　　宋远清看了眼小柳，她对小柳有些印象，平时总是安安静静的跟在白姨娘身后，倒是确实应了句老话——会咬人的狗不叫。
　　上座的宋楠看着宋远清和她之间的问话，莫名的有些烦躁，开口问答：“那个奸夫呢？把他押过来！”
　　白姨娘家境贫寒，早些年间白姨娘父亲命悬一线之时，白家为了给白父买药将白姨娘卖入宋府。后来白姨娘初入宋府之时，也是受宠的很，白家一家凭着白姨娘也算的上是鸡犬升天。白姨娘有一个表哥，名叫莫祥，在府中因着白姨娘的缘故在宋府外院担了一份闲职。
　　话音刚落，就有两三个小厮押着莫祥来了。莫祥年纪看起来与宋楠差不多，只不过宋楠看起来更加文质彬彬些，透着些养尊处优的矜贵之气。莫祥是在府里做粗活的，眉眼间都是些无望的黯淡，他抬起头看了眼宋楠，嘴角一斜，眼里都是对他的嘲讽与不屑。
　　宋楠看着莫祥，只觉得气血都往脑子里冲，脑子里仿佛嗡嗡响。一个在他府里做事打杂的下人，竟然敢与自己的姨娘有染！还敢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真是好大的胆子！宋楠自己也不知道，在他心里已经先入为主的认定白姨娘与莫祥有染。
　　“给我打！给我狠狠的打！”宋楠虽然生气也不至于失了体统，故而只是坐在上座，轻轻的下了一个命令。
　　莫祥看了眼宋楠，再看了眼于姨娘，低下了头。那边的白姨娘，垂着的脑袋，一直没有抬起来。
　　夜渐渐深了，宋远清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怎么马上要入夏了，天气还这般冷？